高大且美麗的書店不會殺死書

舒圣祥

剛剛過去的這個周末，亞洲書店論壇在成都舉行。可惜，這是一場有關書店的活動，而不是書的活動。幾年前，實體書店還被斷定必死無疑。如今，書店卻以另一種姿態復活。大商場的書店，和傳統書店有著根本性不同：沒有愛書的店主，取而代之的是懂得經營的經理。所以，有論者感嘆：高大且美麗的書店，正在殺死書。資本青睞書店，是一種精明的生意，并不是書和作家的福音。

相比紙媒的困境，紙質書的境遇似乎要稍好，甚至還能保持一定的增長。當然，主流的購書途徑已是網絡。網絡書店低廉的價格，實體書店是比不了的，無法承受的店租成本是主要原因。所以，當上網買書成為消費者的主流選擇，實體書店甭管之前多么有名，除非像新華書店那樣擁有自己的店面產權，否則難免凋零，甚至關張。

這幾年，之所以實體書店能夠在大城市迎來復興，主要原因是同樣受到網購沖擊的大型商場，它們需要一些書店裝飾門面，吸引客流。書店因此獲得了“被利用”的價值，商場愿意以低租金甚至免租金，吸引書店入駐。這些書店因為承擔著賣書之外的角色，所以裝修一般都非常豪華，長得不太像是傳統的書店，而更像是一個以書為背景的休閑場所，賣咖啡、搞活動的收入，要超過賣書的收入。

但書店長得這樣“高大且美麗”一定是壞事嗎？這樣的書店就是在殺死書嗎？人總容易念舊，覺得跟傳統書店不一樣，就是不好，這可以理解，但并不對。書店能有個租金便宜的地方可以開，愛書的人能有這樣的書店可以逛，總歸是好的。之所以驚呼“高大且美麗的書店正在殺死書”，是因為論者覺得這樣的書店只是“被利用”，是一樁精明的生意，不再有愛書的店主和顧客。

雖然我自己也是文科畢業生，但有時真受不了“文科生的矯情”。別忘了，傳統書店同樣是一樁生意，沒錢賺人家不就關張了嗎？開書店本來就是商業行為，無論過去靠賣書賺錢，還是現在靠賣咖啡賺錢，也只是經營策略不同而已。確實，書店能夠復活，是因為商場覺得它有“被利用”的價值。可是，不僅書店如此，所有東西都這樣，無論是一件物品還是一個人，如果沒有“被利用”的價值，那么他或者它就只能消亡，最多在博物館成為歷史的見證。

我們喜歡“被利用”來做好事，害怕“被利用”來做壞事，但真正可怕的，是居然沒有“被利用”的價值，你存在著，仿佛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不要覺得“被利用”，一定是吃虧的。書店從“被利用”中復活，書店經營者從“被利用”中賺到錢，讀者從“被利用”中有個舒適的充滿書香的去處，這些都是好事。高大且美麗的書店，不會殺死書；否定商業之美的所謂情懷，才真有可能殺死書。

（選自《中國青年報》2017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