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的獬豸與獅子

王明忠 李健

獬豸

在中國上古傳說中，獬豸是一種吉祥之物。相傳形似麒麟、羊，似鹿非鹿，青毛獨角，四足，體態剛健，極有靈性。因頭上有獨角，而被稱為獨角獸，它能辨是非曲直，見人爭斗即以角觸不直者，因而也稱直辨獸、觸邪。當人們發生沖突或糾紛的時候，獨角獸能用角指向無理的一方，甚至會將罪該萬死的人用角抵死，令犯法者不寒而栗。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載：“灋，刑也。平之如水，從水；廌，所以觸不直者去之，從去。”意思是說，“法”字之所以偏旁為“水”，是因為法律如水般公平；“廌”就是傳說中的獨角獸，也就是獬豸，生性正直，古代用它進行“神明裁判”，見到不公平的人，會用角去頂，因此也就有了“去”。“廌”“去”二字合為一體，取其公正不阿之意。所以在古代，獬豸就成了懲治罪犯、執法公正的化身，其他亞洲國家也有關于獨角獸的傳說。

漢代楊孚在《異物志》中對“獬豸”特性的概括最有代表性：“性別曲直。見人斗，觸不直者。聞人爭，咋不正者。”意思是說，獬豸能別曲直，見到有人相斗，它會用犀利之角觸去理曲之人；聽到有人相爭，它會用嘴咬挑起是非的一方。

東漢王充在《論衡》中記載了被奉為“中國司法鼻祖”——皋陶用獬豸治獄的傳說：獬豸“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陶治獄，其罪疑者，令羊觸之，有罪則觸，無罪則不觸。故皋陶敬羊”。皋陶決獄明白，執法公正，遇到曲直難斷的情況，他便放出獨角獸獬豸依據其是否頂觸來判定是否有罪。

古代以“獨角獸”來象征公平公正，現如今在法院門口擺放獬豸名正言順，具有法的象征意義。

我們可以理解銀行、商場、工廠的門口擺放獅子是寓意擋煞、吸財守財。但法院門口擺放一對不同質地的獅子，就顯得不倫不類，這可能是設計師不了解“獨角獸”寓意進而沒有清晰區分“獨角獸”和獅子差異的緣故。

獅子

中國古代的官衙廟堂、豪門大宅的門前，都擺放一對石獅子用以鎮宅護衛。園林名勝中，也多見造型各異的石獅子。在現代，許多建筑物大門前還有安放石獅子鎮宅護院的，中國人歷來把石獅子視為吉祥之物。

獅子不是中國本土的物種，它分布于非洲草原、亞洲印度。在我國，一般認為獅子形象始于漢朝，是從西域傳來的。漢語古字有“師”而無“獅”。許慎《說文解字》釋“虓”：“虎鳴也，從虎，一日師子。”形容老虎吼叫，為何又日師子，許慎沒解釋。清人段玉裁注云：“別義謂師子名虓也，師、獅正俗字。”相傳東漢章帝時，西域大月氏國把一頭金毛獅子作為禮物進貢給中國的皇帝。后來獅子隨著佛教的傳人，而成為一種賦予了神力的靈獸。

《山海經》中有中國遠古神獸“狻猊”的記載，傳說是龍九子之一。形如獅，喜煙好坐，所以其形象一般出現在香爐上，隨之吞煙吐霧。古書記載是與獅子同類能食虎豹的猛獸，亦是威武百獸率從之意，但并未見有獅子。將獅子與狻猊互通互用，大概是二者形似。

晉代訓詁家郭璞注云：“（狻猊）即獅子也。東漢茍悅《前漢紀》載：“烏弋國去長安萬五千三百里，出獅子、犀牛。”這大概是漢語中首次出現“獅”字。

宋人周密《癸辛雜識·續集下》載，有外國進貢獅子，其首像虎，身形若狗，青黑色。有司官員認為不像畫上畫的，懷疑不是真獅子。進貢使臣便把獅子牽到老虎籠子旁，老虎一瞧，皆俯首帖耳不敢動。獅子遂在老虎頭上撒尿，老虎干擎著還是不敢動。官員這才相信這是真獅子。蘇東坡有“忽聞河東師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的詩句。

清代丁柔克《柳弧》記：獅子，神獸也。乾隆朝時，西洋使臣進貢獅子。皇上南巡時隨船攜帶獅子，色黃白，大如小驢，不像世間畫的那樣。每天喂雞、鴨、鵝、豬等活物兒。獅子一吼百獸驚恐，馬牛犬豬皆伏地戰栗，屎尿俱下。有外國進貢獅子途中患病，在某驛站休息。一天獅子蹲伏院內大樹下，忽然金光射人昂首四顧，遂伸爪猛擊樹干，樹斷，有鮮血流出。眾人一看，樹中一條大蛇被擊殺而死。

不知從何時起，獅子就成了看守門戶的吉祥物，并且逐漸和中國文化相融合。獅子的造型在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特征，漢唐的通常強悍威猛，元朝的身軀瘦長有力，明清時期的多較為溫順。清代，獅子的雕刻已基本定型，《揚州畫舫錄》中記載：“獅子分頭、臉、身、腿、牙、胯、繡帶、鈴鐺、旋螺紋、滾鑿繡珠、出鑿崽子。”石獅還有明顯的地域特色。總體上，北方的外觀大氣質樸；南方的更有靈氣，造型活潑，雕飾繁多，小獅子也不僅在母獅掌下，還有的爬上獅背，活潑可愛。

門口擺放獅子是有規矩的。一般都是一雄一雌，左雄右雌，以應中國傳統“男左女右”的陰陽哲學。放在門口左側的雄獅一般都雕成右前爪玩弄繡球或者兩前爪之間放一個繡球；門口右側雌獅則雕成左前爪撫摸幼獅或者兩前爪之間臥一幼獅。

獅子擺放在大門兩側的左右是以建筑物而言的。當人從大門里出來時，雄獅應該在人的左側，而雌獅則是在人的右側。現在有一些建筑物大門口擺放的獅子雌雄獅位置已經沒有此種講究了。

至于擺放獅子有什么文化含義，歷來沒有統一的說法。一種觀點認為，獅子是吉祥的動物，可以驅除邪惡，用以擋煞驅邪。《北京形勢大略》一書認為：“獅者思也，言思前人創業后人守成之不易也。”后來，獅子演變成了中國傳統建筑中經常使用的一種裝飾物，在宮殿、寺廟、佛塔、陵墓、橋梁、園林以及高級官員、貴族和富商的府邸門口經常會看到它。

可見，獬豸、狻猊、麒麟、獅子無論是外形還是其文化內涵都有差異，法院、檢察院等國家法律機構在擺放時應注意其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