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的意義

卓澤淵中共中央黨校政法部主任、教授

災難有什么意義？初下這個題目，我自己都懵了。有史以來，我們經歷了太多的災難。個人的災難就不說了，民族、國家、世界的災難更是數不盡數，難以數計。當然，這里所說的災難主要是因人類自己的行為而導致的，或者是有人的主觀因素介入的那種災難。純粹的自然災難暫不在我們討論之列。

對于災難，有人說壞事可以給我們提供教訓。從教訓的角度來看，這倒是災難等所具有的獨特價值。但是我們總不能為了獲得教訓就去干壞事或者制造災難吧？顯然不能，否則就只能說我們自己有病。教訓的獲得，并不是災難的必然結果。因為面對災難，還有執迷不悟者、不愿覺悟者。教訓的獲得，依賴的是主體的理性能力和自覺精神。沒有這種能力和精神，災難還是災難，更多的災難只是更多的痛苦，永遠產生不出教訓的意義。

有人說這是壞事變好事，這更加荒唐。其實，壞事就是壞事。壞事要變成好事，需要過程，需要轉換。沒有過程就說是好事，那只是狡辯和詭辯。沒有轉換的過程，就壞事本身來說只能是壞事，談不上任何意義的好事。千萬不可以將“補牢”說成是“亡羊”的貢獻，否則我們就屬于是非不分，因為“亡羊”并不必然導致“補牢”，“補牢”需要一個從“亡羊”災難中覺悟的過程。我們所要慶幸的是“補牢”而不是“亡羊”。能夠“補牢”，說明的是我們還不太笨，還有點理性能力和自覺精神。

人類經歷過太多的災難，對于自己行為與境遇的反思，并不是一定的。過分深重的災難甚至會使有關主體長期執迷不悟，乃至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編者注：德哥爾摩綜合征，斯德哥爾摩效應，又稱斯德哥爾摩癥候群或者稱為人質情結或人質綜合征，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對于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這個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助加害人），不但不詛咒和反對邪惡，甚至還助紂為虐。這對于個人，倒也無所謂好壞，因為后果是自己承擔的。但是，對于一個知識者、一個領導人、一個國家或者一個民族就不然了。因為別的人也許會因另一些人的執迷而重新墮入罪惡的深淵。這時候的不悟就多少有些害人的意味，至于那些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的患者甚至就成為了罪惡的幫兇。執迷不悟者是具有某種影響力的人物，那么他對于集體災難的忽略、漠視甚至美化，那就是他的不是乃至罪惡，甚至是一種新的災難。寫到這里，更有了細思極恐的感覺。

人類應該是理性的，但是人類要發揮出理性的優勢，并且真正具有這種優勢并不容易。拿法治與民主來說，就是從許多人治災難中得出的教訓。但是我們是否都能從社會、國家、民族、歷史的災難中得出這樣的民主與法治的結論并努力追求，是否都能在“亡羊”之后“補牢”呢？未必，其也可悲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