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成語俗語中的時間認知

【摘要】一種語言的時間詞匯是該語言中基本、悠久的詞匯。越南成語俗語中“日”、“夜”、“月”、“年”、“時”等時間名詞常以一種民間認知方式加以理解。它們的意義與科學認知下的完全不同。越南民間思維下的時間認知具有精神與文化意義。本文旨在分析越南人對成語俗語中“日”、“夜”、“月”、“年”、“時”的時間觀念，由此肯定這些詞對越南人文化、生活經(jīng)驗的表現(xiàn)價值。

【關鍵詞】越南成語俗語；時間名詞；時間觀念 文化；民間意識；“日”、“夜”、“月”、“年”、“時”

【Abstract】In vocabulary of each language， the word express the time are belong to basic vocabulary， have a long history. In Vietnameses idioms， the noun express the time such as： “day”， “night”， “month”， “year”， “hour” always are cognitived in the folk-lore understanding. Meaning of these words is not the same meaning with their meanings in sciences. The way to have cognitive the time follow the folk-lore thinking of Vietnamese includes cultures， spirits features. So that，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meaning of the time about “day”， “night”， “month”， “year”， “hour” in Vietnameses idioms. This article confirm that these words “day”， “night”， “month”， “year”， “hour” have symbol values of the experience and culture of Vietnameses person.

【Key words】Vietnameses idioms； noun to express the time； the meaning of the time； culture； the folk-lore thinking； day， night， month， year， hour

【作者簡介】阮友達，河內(nèi)國家大學社科人文學院越語學系主任、語言學系高級教員，博士，副教授。

1.一種語言的時間詞匯是該語言中基本、悠久的詞匯。其反映了語言社會對天地運行的認知，這當中月亮與太陽的交替又扮演著及其重要的角色。

遠古時期，中國、越南等亞洲國家主要依靠觀察月亮運行軌跡的感性認識來判斷一年中的時間，所以如“年”、“月”、“日”、“夜”的時間判斷就與歐洲國家的大不相同。

因此，越南民間思維下的時間認知具有精神與文化意義。

2.眾所周知，越南成語俗語是歷史悠久的語言單位，是從越南人民生產(chǎn)勞作、風俗習慣、道德禮數(shù)、社會斗爭的寶貴經(jīng)驗中萃取而來。

越南成語俗語中“日”、“夜”、“月”、“年”、“小時”等時間名詞常以一種民間認知方式加以理解。它們的意義與科學認知下的完全不同。為了了解成語俗語體現(xiàn)的越南人對時間的認知方式，我們將依次具體分析如下例子。

2.1 關于“ngày”（天/日）的時間觀念

例如：

（2.1） Ngày tháng m??i ch?a c??i ?? t?i

10月的天還沒有笑就已經(jīng)黑了（10月的天還沒有亮就已經(jīng)黑了）

（2.2） Ngày ba tháng tám 3月與8月（意為“青黃不接”）

（2.3） Ngày cùng tháng t?n

日盡月窮（指月末最后一天和年末最后一個月，意為“黑道兇日”）

（2.4） Ngày r?ng tháng dài 日寬月長（即“休閑時間較長”）

（2.5） Ngày lành tháng t?t 良日好月（即“良辰吉日”）

以上例子中，“ngày”（天/日）不是字典呈現(xiàn)的“地球自轉(zhuǎn)一周的時間，約24小時”的意義。這五個例子中的“ngày”（天/日）得到不同方式的理解：

a）依靠視覺來認知（2.1）：“ngày”被形容為可以看清一切的一段時間。這里的10月屬于冬季，與往常相比，日出較晚，日落較早。所以這個情況下的“天”比較短，甚至比一年中的其他日子都短。

b）依靠心理感受來認知（2.3）（2.5）

“ngày”依據(jù)內(nèi)在觀念被析解。“ngày”被理解為月份中對某項活動最好最幸運的某個時刻。如此觀念下，一般會有一些好的日子和差的日子，對于各類具體工作來說也會有一些好的日子和差的日子。由此可以這樣解釋（2.3）的意思：一個月中的最后一天和一年中的最后一個月是很不好的時點，所以人們避諱嫁娶、建屋、開業(yè)、外交等活動……相反對于這些活動來說應注意選擇如（2.5）所示的時點。

c）“ngày”（天/日）于此被理解為一段相當于“月”的較長時間。其時間意義不能等同于“8月3號”，即3月中的某些日子或8月中的某些日子。因此，（2.2）還有另一個意思完全相同的形式“tháng ba ngày tám”。這是因為之前每到3月和8月，越南農(nóng)民經(jīng)常遭遇饑荒。越南是個農(nóng)業(yè)國家，根據(jù)傳統(tǒng)生產(chǎn)方式，之前的越南人一年中只耕作兩季，分別是早稻季（冬種夏收）和晚稻季（夏種秋收）。由于當時科技還未發(fā)展，生產(chǎn)率不高，所以一年中的收獲季前（3月和8月），人們就沒有什么食物可吃。這兩個月被視為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經(jīng)常發(fā)生饑荒，威脅到人的性命。

d）“ngày”（天/日）于此被理解為一段“空閑”的時間，民間習慣稱之于農(nóng)閑時節(jié)。如上已述，根據(jù)傳統(tǒng)耕作方式，先前的越南人只耕作兩季。所以，一年中的其他月份如正月、二月、三月，人們不用忙于耕作，因此也是最閑的幾個月，主要活動為廟會，所以越南歌謠唱到：

Tháng giêng là tháng ?n ch?i 正月是玩樂月

所以“Ngày r?ng tháng dài”（日寬月長）并不是形容時間比一般“天”、“月”多，而是形容“連續(xù)空閑的時月”。

《越南成語字典》中，“Ngày r?ng tháng dài”被解釋為：（1）“白天時長長且持續(xù)”。（2）“時間很多，很寬裕”。我認為這樣的解釋不符合這個成語的語義本質(zhì)。這里的“Ngày r?ng”不是“一天中的時間延長”的意思，而是“空閑日子寬裕”、“有很多空閑日子”的意思。與此相似，“tháng dài”是“空閑月在持續(xù)”的意思。整個組合“Ngày r?ng tháng dài”的意思是“農(nóng)閑時期比農(nóng)忙時期長”。

2.2 關于“?êm”（夜）的時間觀念

根據(jù)《越南語通用字典》的定義，“?êm”意為“從天黑到第二天天亮的時間段”。與“Ngày”相比，“?êm”的意義并未被正確理解，甚至還比較模糊。就連越南人也無法正確分辨“?êm”與“t?i”（同指夜晚）這兩個時間名詞。成語俗語中，“?êm”的時間意義變得更為復雜。分析如下：

（2.6） ?êm tháng n?m ch?a n?m ?? sáng

5月的夜晚還未躺下就已經(jīng)亮了（5月的天還未黑就已經(jīng)亮了）

（2.7） ?êm n?m n?m ? 收留他人一晚，他人記恩一年

（2.8） ?êm tàn tr?ng l?i 夜散月落

（2.9） ?êm tháng ba nh? hoa ?ang n? 三月夜如花正開

上述例子中的“?êm”得到不同方式的理解。具體如下：

a）通過感覺來認知，如（2.6）、（2.8），這是一種對世界的感性認識方式。時間觀念通過眼睛的觀察得以體現(xiàn)。之所以有（2.6）的說法，是因為5月屬于夏季，日出較早，日落較晚，因此感覺夜間時長很短。換句話說，與一年中的其他月相比，5月是夜晚時長最短的一個月。

（2.8）句中“?êm tàn”（夜散）為天剛亮的時段，這時太陽將升起，月落光淡（tr?ng l?i ）。這句引申義為某事已到結束的時候。

b）被理解為一種價值（2.7），可以視其為越南人處事文化的一種。這句話有深刻的教育意義，因為它提醒我們“做人要學會記住幫助過我們的人的恩情”。

c）被理解為“生命力”、“發(fā)展力”（2.9）.這里的“夜”指陰歷三月的夜，這是春天的夜，萬物經(jīng)過凜冽寒冬中的沉寂，現(xiàn)正迸發(fā)活力。

2.3關于“tháng”（月）的觀念

2.3.1 “tháng”（月）被理解為一個時刻或時令

民間意識中，“月”是月亮圍繞地球轉(zhuǎn)動一周的時間，周期大概為30天或29天，其相當于一年時間的十二分之一。與陽歷月不同，陰歷月沒有31天，而是只有大月和小月，小月有28或29天，大月有30天。

在越南語成語、俗語中，“月”這一概念表示的是農(nóng)業(yè)耕作或漁業(yè)捕撈的時令。

例如：

（2.10） Tháng hai tr?ng cà， tháng ba tr?ng ??/??u. 二月種茄，三月種豆。

（2.11） Tháng giêng tr?ng trúc， tháng l?c tr?ng tiêu.正月種竹，六月種椒

（2.12） Tháng giêng thi?u m?t khoai， tháng hai thi?u m?t ??.

正月薯歉收，二月豆歉收

（2.13）Tháng ch?p mà c?y m? non/Thà r?ng c?ng ?y ?m con ? nhà.

臘月插嫩秧，不如在家抱小孩

（2.14） Tháng chín ?n r??i， tháng m??i ?n nh?ng.九月吃禾蟲，十月吃蠶蛹

（2.15）Tháng m??i có s?m， c?y trên n?m c?ng ???c ?n.

十月打雷，冢上種稻亦有收成。

上述例句中的時間意指農(nóng)耕或捕魚、養(yǎng)殖的時令。“月”這一概念應理解為某一時令而不是時長為30天的具體計量單位。一言以蔽之，此類成語俗語中對于時間的認知方式是指一年中的某一時節(jié)、時令。

2.3.2 “月”用以描述氣候

（2.16） Tháng chín ??i m??i， tháng m??i mùng n?m九月二十、十月初五

（2.17） Tháng b?y n??c ch?y qua b? 七月水過堤岸

（2.18） Tháng tám n?ng rám trái b??i 八月驕陽似火

（2.19） Tháng giêng rét ?ài， tháng hai rét l?c， tháng ba rét nàng B?n

正月大寒、二月春寒、三月倒春寒

上述例句中，時間以節(jié)氣的方式得以體現(xiàn)。越語有以下說法：暴雨月（7月）、酷暑月（8月）、大寒月（正月）、濕冷月（二月）、短冷月（三月——與“彬姑娘”傳說有關）、細雨月（九月末至十月初）。

2.4 “年”的時間概念

在越南人的傳統(tǒng)意識里，“年”指的是“時長約為365天的時間單位”。與陽歷年（僅有12個月）不同，陰歷年有12個月或13個月。有13個月的年份稱為“閏年”。

在成語俗語當中，“年”是一個具有相對意義而非確切意義的概念，即便與具體的數(shù)字相結合亦是如此。

例如：（2.20） Cóc ch?t ba n?m quay ??u v? núi. 狐死首丘

（2.21） C??i ba tháng kh?ng ai ?óng ?ám c??i ba n?m.

貽人笑柄無非一時，怎會貽笑千秋

（2.22） N?m thìn n?m t?， ch? ch?ng nhìn em. 辰年巳年，姐不顧妹（自顧不暇）

（2.23） N?m t? n?m ng?， ai có ng??i ?n. 巳年午年，誰有誰吃

（2.24） N?m tr??c ???c cau n?m sau ???c lúa.頭年檳榔豐收，次年水稻豐收

上述五個例句的差別在于，前兩個例句中“年”這一時間概念帶有精神寓意。根據(jù)這一認知方式可以對其作出如下釋義：

（2.20）： Con ng??i dù có ?i ??u， cu?i cùng c?ng ph?i tr? v? v?i ngu?n c?i c?a mình. 無論去至何方，人們終要落葉歸根。

（2.21）： Tr??c m?t vi?c x?u， ng??i ta c?ng ch? c??i chê m?t th?i gian r?i s? th?i， kh?ng ai chê c??i m?i.

對于某件糗事，過一段時間就會被人們淡忘，不會一直充當笑柄。

與前兩個例句不同，后三個例句的時間概念并不具精神涵義，而是與實踐相關聯(lián)。是越南人民世世代代對生產(chǎn)經(jīng)驗的總結。依據(jù)民間經(jīng)驗，辰年（龍年）、巳年（蛇年）、午年（馬年）多為歉收年，人們自顧不暇，沒有能力再幫助他人（2.22、2.23）。在種植經(jīng)驗方面，人們往往可根據(jù)上一年的收成情況預測下一年的收成前景。對于越南人而言，利于水稻生長的年份不利于檳榔的收成。換言之，檳榔所適宜的氣候與水稻恰恰相反。因此，2.24句亦有其他相似說法：

（2.25） ???c mùa lúa úa mùa cau （lúa ???c mùa thì cau b? th?t thu）.

水稻豐收，檳榔歉收

（2.26） ???c mùa cau ?au mùa lúa （cau ???c mùa thì lua th?t thu）.

檳榔豐收，水稻歉收

2.5 “時”的時間概念

按照科學概念，“時”指的是“長為60分鐘的時間計量單位”，相當于1/24天。

在日常交際中，“時”用以計算工作、休息或娛樂活動的時長，是一個具有高精確性的計量單位。

但在越語成語俗語中，“時”被賦予了區(qū)別于其本義的另一概念意義。下面試舉幾個例子作具體分析：

（2.27） Kh?n ba n?m d?i m?t gi? 聰明三年糊涂一時（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2.28） Ki?m c?i ba n?m ??t m?t gi? 打柴三年燒在一時

這類句子所采用的句式是：X三年Y一時。其中，X和Y指的是相互對立的行為或狀態(tài)。在2.27句中，“聰明”與“糊涂”相對立，而在2.28句中，“打柴”與“燒（柴）”相對立。此外，句子中的時間也是相互對立的。“三年”和“一時”不能理解為確切意義，而應理解為象征意義：“長時間”和“頃刻間”。

越語中還有許多成語雖未出現(xiàn)“時”這一字眼，但仍有指代時間之意。

例如：（2.29） Sinh có h?n， t? b?t k?. 生有時，死無期

該句意指我們可以預知誕生卻無法預知死亡。

總的來說，在越南語成語俗語中，“日”、“夜”、“年”、“時”等時間詞往往帶有經(jīng)驗與文化等象征意義而不是科學概念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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