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逸的長裙

身為女孩，因為殘疾，三十多年，沒有穿過裙子，這不僅是一種遺憾，也是心底一處淡淡的憂傷。有一天，當這個遺憾突然被彌補時，是驚喜，是感動，是無措，是各種滋味涌上心頭……北京之行，與老師和同學們相聚在一起，有很多難忘而美好的回憶，將成為我生命中永不褪色的記憶。

在北京錦江之星賓館里，同學們不安心在各自的房間里，只要有時間，只要有機會，循著聲音就會湊到一起。只是，房間的空間有限，而我們這些天南海北聚到一起的同學，大多數都是以輪椅代步，最多能勉強容納兩臺輪椅，或者坐到床上，或者停在門口，就算這樣也不影響聊天的興致。

我們幾個女同學擠坐在一張床上，夏娟像一個化妝師一樣，逐個幫我們化妝。中午老師要和同學們合影，下午還要見特意從臺灣趕來的小慧阿姨和羅媽媽。為了這一天，同學們把平時各自最漂亮的衣服都帶來了，無論坐在輪椅上的，還是拄著拐杖的，為了這場聚會，都好像要盛裝出行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體體面面的。

大家正在嘰嘰喳喳、有說有笑地聊天時，突然，不知哪位同學說：“瑞紅來了，瑞紅給傳紅買了兩條裙子，快遞給傳紅看看。”我愣怔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順著門口看去，在擁擠的過道上，看到瑞紅的輪椅被推到門口，由于房間里人多，輪椅無法進入，同學們把瑞紅手里的包傳到房間里，同時聽到瑞紅說：“傳紅，我給你買了兩條裙子，也不知你會不會喜歡，試一下，看哪條合適。”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嘴里不知所云地嘟囔著：“瑞紅，你花這份錢干嗎啊，不可以的，我從來沒穿過裙子，我不習慣的……”這時，同學們已經把裙子從包里拿了出來，一條紅白相間波西米亞風格的長裙，一條灰色的短裙。在房間的女生們，一邊趕男生出去，一邊歡喜地勸我穿上裙子看一看。

我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有驚喜，有激動，有感動，有酸澀……不忍的是，瑞紅身患脆骨癥，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在北京打拼，很堅強也很不容易，她為我花錢買裙子，我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同為女孩，同樣以輪椅代步，雖然我們相隔甚遠，雖然從來沒見過面，也從來沒談過裙子的話題，但是她仍然懂得我心里的遺憾，她為我買裙子，就是想讓我和其他女同學一樣穿上漂亮的裙子。

我從來沒穿過裙子，媽媽也沒幫我穿過裙子，一時間，我們都有點不知該從哪里下手。這時，紅梅的媽媽走過來，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很細心地幫我穿裙子，耐心地幫我整理著頭發，小心翼翼地系著裙帶，阿姨一邊整理一邊說“你看多好看呀”！雖說我們都是第一次見面，卻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親切得儼然像一家人。

我選的是那條紅白相間的長裙，穿到身上后才知道，裙子是抹胸露肩的。從小在農村長大的我，思想仍然很保守，一看是露肩的，不好意思這樣穿著，堅持要脫下來。大家又開始集體勸我，都說好看，不讓我脫下來。雙女姐說：“對了，我帶了一件白色的小網衫，可以搭配一下你這條裙子。”剛說完，雙女姐就轉動輪椅，回她的房間找衣服，很快帶著衣服興高采烈地回來。穿著瑞紅買的裙子，套上雙女姐的白色網衫，大家都說好看，我被大家夸得臉紅了。

記不清是哪個同學說：“傳紅脖子上再戴個項鏈就更好看了。”這時，大家又開始忙著找項鏈，雙女姐一邊從自己的脖子上往下摘項鏈，一邊說：“傳紅，這條項鏈是我來北京時剛買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戴我的吧！”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同學們已開始往我脖子上戴了。不知哪位同學說：“咱們好像要打扮出嫁的新娘一樣，今天就把傳紅給嫁出去吧！”一瞬間，我的臉更紅了，感受著同學們對我滿滿的愛，心里很溫暖，也很幸福。爸爸和媽媽，還有二哥站在一旁看著，母親的眼里多了一層霧蒙蒙的濕潤。

二哥推著我走出賓館，我們在一條安靜的胡同駐足。胡同的墻上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好像一道綠色的屏障，又好像是一道綠色的瀑布傾瀉而下。在微風的吹拂下，綠葉微微顫動著，好像在竊竊私語，又像是在向我們揮手致意。在一個喧囂繁華的大都市里，有這樣一處如此安逸又安靜的街道，沒有車輛，沒有行人的打擾，只有我和同學們，還有老師和師母。老師邀請了專業的攝影師為我們拍照，在滿墻的綠蔭旁手牽著手，攝影師一邊拍，一邊意味深長地感嘆：“美，真美啊！”惹得我們開懷大笑起來。綠葉的心情好像也很愉悅，和著我們的笑聲一起沙沙作響。

無論多留戀，拍完照片，我們一行人還是要匆匆趕回去，參加小慧阿姨和羅媽媽的見面會的。就在輪椅轉身時，我又情不自禁地回頭望了望那條路，深情地看了看那面墻，無論以后能否再來，我的生命中都不會忘記這抹綠色，它曾襯托我和同學們的美麗，它讓我身上的裙子更加生動艷麗。

二哥推著我的輪椅，匆匆地往回趕，裙角時不時地跟著輪椅的節奏擺動著，我的心也跟著雀躍起來，有些興奮和激動，才感覺，裙子不再如同一塊布一樣蓋在身上，就算坐在輪椅上穿裙子，裙子一樣可以舞動飄逸起來，一樣可以美美的……

作者簡介：丁傳紅，自幼患小兒麻痹癥，雙下肢一級肢殘。出版自傳體勵志作品《活著，一件如此幸福的事》。現為集安市清河鎮婦聯兼職副主席，吉林省優秀志愿者，吉林省“百千萬特殊人才工程”先進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