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舊蒲扇

劉欣欣

“咯吱，咯吱”，一陣熟悉的聲響飄過我的耳邊，我知道外婆一定又在搖晃她手中的蒲扇了。

在我一歲多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外出工作了。于是，我從那時起就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了。那時候外婆也就四十多歲，還算是比較年輕的，但是，山中老藤似的皺紋已經開始出現在外婆的眼角、額頭，鬢角也平添了不少白發，皮膚也像黃河邊上的土一般暗黃。外婆有一米六左右的個頭兒，卻骨瘦如柴，似乎一陣稍微大點兒的風就可以把她刮跑。外婆生長在農村，從小就沒有念過書，到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常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想昔日外婆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地里耕作的背影，我的鼻子就像被洋蔥嗆了一下，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在我出生之前，外公外婆住的是一間只有二十多平米、用泥土磚砌成的房子。后來，那個房子實在是支撐不住了，外公外婆就拿出所有積蓄，買來一些必要的材料用來建房子。那時候，離家不遠處有一個可以燒磚的磚窯，又沒有人管理，外公就每天去挖泥土，然后把泥土捏成磚塊燒成比較硬的磚……就這樣，外公挖泥土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去磚窯的那條泥濘小路上的草已成灰。新房建成了，外公外婆搬了進來，帶著那把已經破舊的蒲扇。

小時候的我十分調皮，而且還有一個“小潔癖”就是不愿意到別人家去吃飯。每次，人家有事請外婆去吃飯，外婆都會帶上我去。到了人家家里，外婆剛坐下準備吃飯，我就開始哭，邊哭邊叫著“我要回家”。不僅這樣，我還要外婆背著我，我在外婆背上亂動，那時的我為了回家而不顧一切。想想當時，外婆那骨瘦如柴的身板是怎樣承受住我的？外婆在無奈之下把我背回了家，一到家我就不哭了，外婆也拿我沒辦法。外婆并沒有生氣，看著我那張哭花了的臉，外婆笑了，那幾條山中老藤似的皺紋更深了。

夏天到了，天氣炎熱，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吵吵著好熱，踢開被子在床上翻滾著。這時，外婆就會拿著那把破舊的蒲扇，坐在床頭，一只腳伸直在床上，一只腳放在床的邊緣，彎曲著，右手幫我蓋上被我踢開的被子，左手慢慢搖晃著那把破舊的蒲扇……咯吱，咯吱，伴隨著蒲扇帶來的“曲子”，我漸漸入睡，田野里的青蛙依然叫著，外婆手中的蒲扇依然搖晃著……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外婆開始記賬了。記得在我上小學的某一段時間，外婆開始拿著一支筆和一張已經皺了的紙問我數字和“日”“月”怎么寫。剛開始我還不知道外婆要干什么，怎么突然就想學習了。后來我無意間看到外婆床頭上的一張紙，上面寫了一些歪歪扭扭的數字和日期。我問了外婆才知道，那是外婆記的開支和收入，那就是外婆的“賬本”。外婆把“賬本”和那把破舊的蒲扇一起放在床頭。

現在，我已經長大了，而外婆卻老了?；ò椎念^發占領了“高地”，山中老藤似的皺紋布滿了臉頰，身板更小了……

后來，外婆也隨我們搬進縣城住，但她那把破舊的蒲扇依然放在新的床頭，夏天的夜晚總有一陣熟悉的聲響，咯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