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軟美人拳

○ 聶鑫森

《紅樓夢》第五十三回：“賈母歪在榻上，與眾人說笑一回……‘怒我老了，骨頭疼，放肆，容我歪著相陪罷。’因又命琥珀坐在榻上，手拿美人拳捶腿。”

清人曹庭棟在《養生隨筆》卷三“雜器”中，對“美人拳”作了解釋：“捶背以手，輕重不能調；制小囊，絮實之，如蓮房。凡二，綴以柄，微彎，似蓮房帶柄者，令人執而捶之，輕軟稱意，名美人拳。或自己手執，反肘可捶，亦便。”

遠在兩千多年前的春秋戰國時期，按摩就廣泛運用于醫療中。《黃帝內經·素問·血氣形志篇》中說：“形數驚恐，經絡不通，病生于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藥。”在魏晉隋唐時代，也設有專門的按摩專科。

如今在商店里，偶爾可以見到有美人拳出售。不過，柄上的小囊為空心橡皮小球，柄為硬木。但古人講究柄必須細而軟，有彈性。以皮革為囊，里面塞著棉花，故捶起來“輕軟稱意”。

張藝謀執導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中，特意安排了這樣一個場景：華燈初上時，老媽子手執一對小槌，給受寵的女主人敲擊腳心，輕重緩急，啪啪有聲。而女人在敲打腳心中，微閉雙眼，如醉如癡，享受著這一份殊榮。

這種小槌，就是美人拳。用美人拳敲擊腳心，是因為按中醫的學說，腳心是五臟六腑的經絡密集之處，這種敲擊可以加快血液的循環，可以振動經絡，對五臟六腑產生良好的養護作用。其實，使用美人拳，不過是一種變相的按摩方法，通過刺激體表的部位或穴位，以此健身。

但電影中的美人拳，分明還有另外的用途。其一，它光臨誰的腳心，就表示男主人對誰的寵愛，并將當夜與其同宿；其二，敲擊腳心，刺激經絡，血液循環加快，同時也使女性產生性的興奮，以便更好地侍候蒞臨的“老爺”。美人拳在電影中成為一個性的預示物和轉化物，使女性把美人拳和性愛看作是一個整體，即有了它，就有了性的享受。比如旁邊那個丫頭，在女主人不在時，也蹺腳而坐，閉著眼，享受一種想象中的性快意。

《紅樓夢》中的美人拳，作者只寫了它的按摩保健作用，但完全可以猜測，那些已婚的女性中，未必就沒有用美人拳作其他用途的，尤其是賈府這樣的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