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親 戚

◎ 于樂人生

今年春節的一天晚上，鄉下的表叔得到我爸住院的消息，連夜趕到城里。我帶著表叔來到醫院。我媽還沒睡，抬頭見了表叔，揉揉眼睛叫出了聲：“興貴，你咋來了呀？”我媽趕緊推醒我爸：“老頭子，快起來！興貴來看你了！”我爸噌地一下抬起身子，雙手摩挲著表叔老樹皮一樣粗糙皸裂的手，熱淚頓時就涌出了眼眶：“興貴，你還來看我哦……”

表叔把袋子打開，告訴我爸里面有用柴火灶蒸的麥面粑，還有60個土雞蛋。

我爸早就沒了睡意，同表叔一直拉家常。村子里的劉天壽明年準備做90大壽了，我爸若有所思，說：“我得參加一下，那年他借給我家10斤大米。”村子里的王地發患了腦梗塞癱瘓在床，我爸說：“他是我們家的親戚呀，我出院后得去看看他，那些年，他常來幫我家插秧。”

我表叔這樣在老家的老親戚們這些年來還常常同我爸媽走動。我爸說，親戚間越走越親。不過，一些親戚間盤根錯節的關系讓我頭暈。

那個趙成斤喜歡在我家和我爸喝得爛醉如泥，我心里總有些堵。有一次，趙成斤的大女兒住進了醫院，我爸在電話里要求我“去跟院長說說，她想住個單間”。我爸還要求我幫忙爭取項目，把老家的村路給硬化整治了，把程莽子家外邊的大溝填起來等。

有一天我埋怨道：“這個趙成斤和我家到底是啥關系呢？”我爸頓了頓，說：“趙成斤是我表姐夫的舅舅的堂兄的二女婿。”為了幫我捋清楚這些關系，我爸還在紙上畫了一張圖，耐心講解。有個堂叔常挑一擔藕、提一籃子鴨蛋之類的山貨送來，我爸卻給他遠遠高于市價好幾倍的錢。我嘟囔：“他們能幫我家啥啊？”我爸終于發火了，挽起袖子說：“你老子我這里和他流著同樣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