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的風(fēng)，吹響最美的笛聲

KATE

憶起英國的時候，我會看《傲慢與偏見》，看《簡·奧斯汀》，看《唐頓莊園》。一時間重回初見英倫的美好，暖意就涌上心頭。

可蘇格蘭的風(fēng)從來不暖，從愛丁堡城堡上的肆虐風(fēng)雨，到格拉斯哥無人的圣誕夜，再到一路淋雨的尼斯湖游船，白雪皚皚的大不列顛最高山峰本尼維斯。我只停留了幾個短暫的夜晚，匆匆一瞥，雨雪交加，竟也難忘。

在公關(guān)老師的口中，蘇格蘭都像是另一個國家一般的存在。去那里處理客戶危機，卻幾乎連語言都無法互通交流。可是愛它的人都愛之入骨，那種桀驁不馴特立獨行的態(tài)度，那份厚重的歷史沉淀，將廣闊的天與地都納入那片綠色高地。

從連接英格蘭邊境的“逃婚小鎮(zhèn)”Gretna Green進入蘇格蘭，就已感受到了它的別致。十八世紀時的英格蘭法律規(guī)定，凡不滿21歲的年輕人，如沒有父母批準而結(jié)婚則視為非法。而在蘇格蘭結(jié)婚手續(xù)卻十分簡便，情侶只需在一個見證人眼前立下誓言，其婚姻就算成立。所以來自英格蘭的戀人們會選擇私奔到這里，結(jié)為夫妻。久而久之，這樣的故事讓這座小鎮(zhèn)成了婚姻的象征，引來世界各地的戀人。我們來到的當(dāng)天，剛巧碰上一對新人的婚禮，小鎮(zhèn)的寧靜突然被歡快的風(fēng)笛聲打破，新人在親朋好友的陪伴下走出教堂，開啟全新的二人世界。盡管如今這里的婚禮早已沒了私奔的含義，這份儀式卻也為這次不經(jīng)意的到訪增添了不少浪漫的氣氛。

愛丁堡，該是蘇格蘭這故事的中心。遺憾我只匆忙經(jīng)過，卻難以磨滅它最美的樣子。走進皇家一英里，就仿佛走進了中世紀，深沉，紳士，令人神往。我很喜歡一部名為《魔術(shù)師》的動畫，全片幾乎沒有幾句對白，只有一位漸漸被公眾所遺忘的魔術(shù)師，為自己的最后一位觀眾，那位熱愛魔術(shù)的小女孩實現(xiàn)著美麗的夢，也實現(xiàn)著那份本該對自己的女兒兌現(xiàn)的承諾，在陰郁冷靜的愛丁堡雨季中穿梭，在仿佛黑白的世界中創(chuàng)造著一絲色彩。

可這一切最終總要消失，“世上本無魔法”。在女孩找到依靠，選擇離開的時候，魔術(shù)師也只能再次踏上蘇格蘭的火車，前往未知的遠方，看細密如線的雨絲、厚厚的云層翻滾著劃過頭頂。故事用幽默講述著淡淡的辛酸、淡淡的無奈、淡淡的人生。復(fù)古精致的手繪動畫，略帶諷刺意味的泛黃顏色，和不斷落下的愛丁堡冷雨，讓每一幀的畫面仿佛都有呼吸，都有心跳。讓愛丁堡來做這故事的地點，再合適不過。這就是生活真實的倒影吧，你在里面看得到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一座城市的觸感與氣味、過往和如今。

意想不到的，我對蘇格蘭最深刻的印象，留給了圣安德魯斯。這里是個臨海的小城，卻曾經(jīng)是蘇格蘭的宗教中心，是高爾夫球的故鄉(xiāng)，又因為是威廉王子凱特王妃相識的地方，被冠上了另一個特色的標簽。我總是害怕來到蘇格蘭感受它的凄涼和寒冷，可眼前這份荒涼的美分明讓人過目難忘。我們來到假期中的圣安德魯斯大學(xué)，這里已是一幅冬日蕭條景象。海面距離我們很遠，被一叢叢干枯的稻草遮住了視線。海浪一層追著一層，我從未見過那樣緊緊相隨的追逐，或許那正是蘇格蘭的風(fēng)帶來的魔力。呼嘯的風(fēng)中，只有我們這一隊游人，圍緊了衣帽，想著找一處有火爐的地方好好取暖。

這時候，遠處隱約看到了一位老人，拄著拐杖，任由他散亂的頭發(fā)在風(fēng)中飛舞，他依然在風(fēng)中一步一步走得堅定。他身著一襲綠色蘇格蘭傳統(tǒng)Kilt格子尼龍裙，白色長筒襪。他的出現(xiàn)讓風(fēng)有了聲音，也有了味道。那是一陣悠揚的風(fēng)笛聲，哪怕沒有曲折的旋律，沒有管弦的伴奏，這樂聲似乎就來自更遙遠的高地，來自海水那邊的天空島。他們說，在蘇格蘭傳統(tǒng)的格子裙下，是不穿任何衣服的。我穿過風(fēng)看著那飛揚的裙擺，感到有些單薄。可這位老人的出現(xiàn)，讓這風(fēng)突然不再刺骨，也不再鋒利。我看到他眼中分明有一絲看透人生的溫柔，有著老年智者的淡然。

走過海邊的這一條小路，便是圣安德魯斯大教堂。它是英國最古老的大教堂，被稱為“蘇格蘭中世紀最偉大的建筑物”。它曾經(jīng)是蘇格蘭中世紀天主教堂的中心，是圣安德魯斯大主教管區(qū)，是圣安德魯斯主教和大主教的所在地。然而在十六世紀的英國宗教改革中遭到了損毀。而今，僅剩的殘垣斷壁被墓地包圍，在這空曠的海邊略顯一些凄涼。改革、戰(zhàn)火、犧牲就曾發(fā)生在眼前這片安靜祥和的海邊小城。我坐在石凳上遠遠眺望著它，看剛剛初升的月亮鉆進僅剩的那片牌樓的窗口，聽遠處唰唰的海浪聲，不斷地，在訴說那段慘烈的過往。

夜晚來臨，坐進一間帶著中世紀氣息的小酒館，昏黃的燭光搖曳著，威士忌杯中的冰塊融化著。瞟一眼窗外，穿著大衣的人們撐著傘，走在被雨水淋得反光的石磚路面上。聽，風(fēng)笛聲又響起來。它已然不是從何處真的響起，而是屬于這里最恰如其分的背景音樂。

風(fēng)笛聲響起，就像一段勝利的號角，就像一絲蘇格蘭的靈魂。它雖然并不源于蘇格蘭，如今卻成了蘇格蘭高地傳統(tǒng)文化不可磨滅的象征。這連綿不斷的聲音飛過蘇格蘭大片的草地，穿越峻峭的山峰，踏上莊嚴的城堡，永遠縈繞在這片神秘的土地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