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你一個壞老頭

漿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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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暗下決心，以后一定不要嫁給壞老頭這樣的人。

這個按血緣輩分我該叫他一聲爺爺的老頭，他的壞是全家人有目共睹的：貪吃嗜酒，生性世俗，油膩得很。

每次開飯前，壞老頭都會給自己倒一杯酒。全家在一起吃飯，就數他咽的飯菜最多，他還成天嚷嚷著要減肥，我們都當沒聽見。

每到這時，我總忍不住調侃數落他一番，壞老頭也不在意。他年過花甲，仍是高壯白胖，肚子大得能撐兩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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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論壞老頭引得全家人反感的原因，八成是他一天爆發好幾次的臭脾氣。我常常懷疑，他不是屬兔，而是屬爆竹的。

有一次，姑姑好心帶他去上海見見世面，在南京路步行街休息的間隙，壞老頭便拿出隨身揣的手帕擦臉上的汗。手帕因常年使用顯出舊色，偏偏他還招搖地亂晃。姑姑嫌丟人，忙勸他把手帕放好。壞老頭不理，兩人最后竟當街吵了起來。“唉，以后我再也不帶他出去玩了，傷財又傷心……”姑姑說。

偶爾，在目睹壞老頭和家人爭吵過后，我總忍不住滿懷惡意地想：要是家里沒有他，會不會和諧溫馨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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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老頭雖然強勢且脾氣不好，但洗碗、換燈泡的雜活很少賴著不做。他安靜的時候，也會和奶奶說說笑笑，討論張家長李家短。幾個孩子回來，他會買我們愛吃的菜，主動詢問學習情況，模樣也算得上親切和藹。

有好多次回校歸家，都是壞老頭送我去車站。想想看，這個在和人吵架時總是顯出冷心腸的人，居然會不辭勞苦地幫我提行李，甚至會在大巴開動前特意走上車來，叮囑我要注意安全。所以啊，每每想到這些，我對壞老頭，又如何能真正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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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大學后不久，奶奶就打來電話，說壞老頭得了急性闌尾炎，差一點兒就沒命了。我放寒假沒回家，等暑假回去，發現不過一年時間，壞老頭竟老得這樣快。

壞老頭還是愛計較，會和奶奶吵架，啤酒肚也沒收斂多少，只是他恢復安靜的速度倒比以前快很多。他依舊抽煙，食量還是未減，但已不敢像從前那樣猛灌一大杯酒。

“得了脂肪肝還不注意點兒，醫生都說了……”

“哎呀，我曉得了。”壞老頭打斷奶奶的念叨，然后覷她一眼，又偷偷啜一口酒，像個心虛的孩子。

我曾經也苦惱，我所擁有的家庭，為何是種羈絆。隨著年紀成熟，我漸漸開始領悟：這種羈絆，自己大概窮極一生也無法擺脫，那就認了吧。嗯，我爺爺，這個并非十惡不赦有時候還很可愛的壞老頭，其實也還好嘛。

珠珠摘自《中學生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