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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可廢止性推理的理論證成

2018-07-05 09:21:14高偉偉
哲學分析 2018年3期

高偉偉

在日常生活中,推理已經成為我們認識世界、獲取知識、證成自我的重要途徑和能力。推理緊密地同問題的解決和決策的做出領域相關聯,日益成為西方哲學、邏輯學、倫理學和法律探究的中心話題。①David F. Lohman, “Reasoning and Intelligence”, in Handbook of Intelligence, edited by R. J. Sternberg and S.B.Kaufman,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9, p.2.推理作為人類區別于其他動物的從事復雜高深的思考的能力,讓我們獲取了其他動物想象不到的知識。傳統上,人們普遍認為推理形式涉及的主要是演繹推理和歸納推理,前者研究的是從前提是否能夠推出結論,因此,有效性是評價的根本標準;后者研究的是前提對結論的支持度。“傳統的推理模式只能解決前提對結論的推出或支持關系。因而,傳統推理形式僅僅給出了如果前提為真,那么結論必定為真或可能為真的推理認知框架。”②張玫瑰:《司法裁判中論證有效性的法哲學研究》,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年版,第6頁。換言之,傳統推理模式立基于“前提真實”和“推理有效”來保證推理可靠性。這樣的一種推理途徑所導致的必然后果是默認推理的封閉性。無論是就推理的前提、推理的過程還是推理所得的結論,從現實生活中的推理實踐來看,傳統推理模式顯然并不符合真實的推理活動現實,也不符合人類一般的認知規律。

在認識論領域,有一個眾所周知的推理實例。前提1:天鵝a1是白色的;前提2:天鵝a2是白色的;前提3:天鵝a3是白色的……前提n:天鵝an是白色的;前提n+1:自然界具有齊一性;結論: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的。從表面上看,這種推理是有效的,而且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我們都相信這樣的推理。然而,后來我們卻又發現,有些天鵝是黑色的,這與之前的結論相反。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在這個推理中肯定有某個環節出錯了。由于在這個推理中只包含有兩種因素,即前提和結論,而結論來源于前提,因此,這個推理出現錯誤的原因只可能存在于前提之中。在道德領域,我們經常會碰到的情形是,某人承諾星期天去朋友家做客,但那天剛好遇到了另一位朋友突發病變,需要及時送往醫院搶救。按照正常的推理和遵守承諾的原則,某人應該按時赴約,但最終某人卻選擇了幫助另一位朋友將他送往醫院而推翻了之前的推理。在法律領域,我們會遇到如下情形,即“禁止狗進入酒吧”的規定。但是當一個盲人牽著一條訓練有素的狗進入酒吧時,那么店員就會做出默許的選擇。其中的推理似乎有違按照規定字面意思的要求。因此,現實生活中的推理直接告訴了我們關于推理的某些直觀的形象,即推理的時間維度、推理的彈性、推理理由的權衡和比較、推理的非線性、推理的開放性等。換言之,這些推理實踐符合人類的認知特征。推理主體一方面必須能夠依據部分感知輸入形成信念(推理主體不能等到擁有完整的表現他所處情境的所有信息);另一方面,推理主體必須能夠考慮無限的一套感知的輸入。

大量的研究表明,日常生活中的推理活動是可廢止的。當人們就條件句進行推理時,不僅僅要遵循規則的形式結構,還要考慮它的內容。如果前件P被滿足而后件Q并未隨之得出,這就阻止了邏輯有效的推理結論之產生。①R. M. J. Byrne, “Suppressing Valid Inferences with Conditionals”, Cognition, Vol.31, No.1, 1989, pp.61—83;D. D. Cummins, T. Lubart, O. Alksnis, R. Rist, “Conditional Reasoning and Causation”, Memory & Cognition,Vol.19, No.3, 1991, p.274.我們視這為規則的例外。例外通過降低P是Q的充分性來削弱P與Q之間的聯系。②V. A. Thompson, “Conditional Reasoning: The Necessary and Sufficient Conditions”, Canadian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Vol.49, No.49, 1981, p.21.法律規則同樣是可廢止的。比如,在刑法典中規定罪犯減輕懲罰或不應懲罰的例外情形,以及將事先不可能全部列舉的所有可能作為規則前件的一部分,使得法律推理是可廢止的,但這一判斷需要經過詳細的論證,本文并不急于處理法律推理可廢止性問題,而是要去論證作為一般層面的推理是否具有可廢止性這一特征。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作為實踐推理的一種,毫無疑問,法律推理必然同實踐推理共享可廢止性這一特征。本文認為,一般層面的推理活動之可廢止性論證,需要從認識論領域的知覺知識可能性的證成與認識論的修正、道德推理領域中道德直覺對道德義務的感知與道德推理模式、邏輯與人工智能領域中非單調邏輯和人工智能發展入手,分別說明它們是具有可廢止性特征的,進而在總體上為一般層面的推理之可廢止性提供理論上的證成。

一、認識論與可廢止性推理

基于對知識證立的需要,尤其是知覺知識的可能性,并回應懷疑論對知識獲取的挑戰,美國哲學家約翰·波洛克從認識論的角度提出了可廢止性推理理論。與理性建構、普遍主義認識論這種科學主義立場不同,波洛克的出發點則是認知角度(cognition)。“本書的主要目的是將認識論納入一種人類的自然主義視野。”①John L. Pollock, Joseph Cruz, Contemporary Theory of Knowledge, Washington D. C.: Rowman and Littlefield Publisher, 1999, p.12.這是探討認知視角下知識獲取及證立的過程,它主要涉及知覺知識的可能性問題。

總體言之,波洛克創立可廢止性推理理論,目的是要接受懷疑論對知識及其獲取程序的挑戰并予以回應,方法是將知識看作一系列信念的集合,通過回答“你是如何知道的”而非“知道本身”,進而提出了“辯護”②約翰·波洛克:《當代知識論》,陳真譯,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2頁。“可否定理由”③同上書,第14頁。等概念。也就是說,知識獲取的過程是一個依賴辯護的過程,它是具有時間維度的。推理不僅可以導致采納新的信念,也可以導致放棄舊的信念。因而,它不同于演繹主義和歸納主義推理,因為可廢止推理的明顯特征不是決定性的推理,而是依據可否定的理由進行的推理,并且可否定的理由是可否定的。推理通過產生我們持有信念的理由的否定者來實現對先前持有信念的放棄。例如,我可以“得到辯護地相信”某物是紅色的,因為它在我面前呈現紅狀,我因此有了一個“得到辯護”的信念。但如果我隨后獲得另外一個信念,即照明條件的某些方面不正常,這就可以使我“得到辯護地相信”一個對原來的可否定理由的否定者,其結果可能使我不再“得到辯護地相信”所考慮的對象是紅色的。如果我是理性的,那么我將會放棄該信念。④同上書,第56頁。可廢止性推理的組成部分包括理由、否定者、得到辯護的信念、知覺知識,以及時間上的推斷。

(一) 知識與懷疑論

認識論者通常要追問知識是如何可能的這樣的問題。盡管我們知道如何去實現簡單的認知任務,但是很難去解釋我們如何做、為什么我們這樣做會產生知識。懷疑論者認為,我們并不擁有確信的知識,包括我們每天認為最常見的知識和認為理所當然的知識。如果懷疑論挑戰了我們最為基本的知識,同樣,他們似乎能夠很輕易地破壞那些對于人類而言很精細的知識。笛卡爾關心的是他不能合理懷疑的信念,而休謨則因為無法回答自己對歸納感到懷疑的困境而感到不滿。①John L. Pollock, Joseph Cruz, Contemporary Theory of Knowledge, p.12.在《純粹理性批判》中,康德說道:“這仍然是哲學的丑聞……我們之外的事物的存在只能靠信仰去接受。如果任何人認為懷疑我們的存在是好的,那么我們就無法用令人滿意的方式來對付他們的這種懷疑。”②Immanuel Kant,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London: Macmillan, 1958, p.34.

何謂知識?笛卡爾把知識看作是由純粹理性產生的信念,這些信念與感覺無關。但持有這種觀點的人越來越少。“20世紀的基礎論者注意到,我們的感覺是把我們與我們所處的世界關聯起來的唯一方式。我們關于世界的最簡單的信念,就是在直接回應感覺輸入,在這些最簡單的信念基礎上我們推理出更復雜的信念,沒有通過感覺所獲得的最簡單的信念作為基礎,就不能做到這一點。”③John L. Pollock, Joseph Cruz, Contemporary Theory of Knowledge, p.23.因此,根據波洛克的看法,我們可以把知識劃分為不同的領域:直接依賴于感知的知覺知識、先驗知識、道德知識、回憶、歸納知識等。這些知識盡管存在差異,但它們都具有共同的特征,而這些共同特征所指向的問題是,這些知識是如何可能的,描述這樣的一種可能性的過程就是要通過可廢止性推理來實現的。首先,這些知識是以事物直接向我們呈現的方式而非呈現方式的信念來形成的。其次,這些知識是進化的。也就是說,它們都會隨著時間上的變化而有所變化,這是由知覺本身的特性所決定的。起初事物以所呈現的方式傳達的信息并非最后的信念,隨著時間的推進,認識會深入。然后,這些知識是可修正的。知識的絕對真和確定并不能達至,一勞永逸的知識獲取在時間的有限性和認識能力的有限性上也并不能夠達到。最后,知識是需要得到辯護的。辯護強調了知識獲取的過程是理由之間的權衡、比較和證立的一種相互支持的關系,并且體現為動態的對話和論證過程的特點。

懷疑論者對知識的懷疑主要是從兩個方面進行的:一是我們獲取知識的方式是有缺陷的;二是我們不能排除我們所獲得的一切知識都是假象的假設,如笛卡爾在其普遍懷疑方法中提出的邪惡魔鬼的假設,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無法確定所獲得的知識是真正的知識。④戴益斌:《懷疑論與可廢止推理》,載《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2期。具體而言,在質疑我們獲取知識的方式是有缺陷的這一方面,通常是指依賴知覺和歸納這兩種方式。感覺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這是對通過知覺方式所獲得知識的一般質疑。“直到現在,凡是我當作是真實的、最可靠接受過來的東西,我都是從感官得來的。不過,我有時覺得這些感官是騙人的。”①笛卡爾:《第一哲學沉思錄》,龐景仁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15頁。歸納方式通過無數個案的觀察并抽象總結出一般結論,一方面,結論并不是普遍有效的,因為歸納方式本身并不能排除前提有可能出錯;另一方面,對歸納方式的辯護避免不了還是要從歸納開始,這樣就陷入了無限循環的怪圈。懷疑論者批判的另一方面,是指我們無法分清楚我們所處的狀態到底是在做夢還是在清醒的狀態。“仔細想想,我就想起來我時常是在睡夢中受到過這樣的一些假象的欺騙。想到這里,我就明顯地看到沒有什么確定不移的標記,也沒有什么相當可靠的跡象使人能夠從這上面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清醒和做夢。”②同上書,第16頁。換言之,我們對于身處的現實世界以及我們對此所接受的認識,如何不是笛卡爾所說的“魔鬼設下的騙局”或不是“現代計算機技術通過脈沖在我們的腦海中留下的假象和幻象”?盡管,笛卡爾通過提出“我思故我在”這一命題排除了“魔鬼的騙局”這一可能,或者普特南通過指稱和對象的分析排除了計算機為我們設計的幻象可能,但是否還存在其他的理由為知識獲取的可能予以證立呢?在本文看來,這便是可廢止性推理模式的功能所在。

(二) 知識與知識的證立

什么樣的認識可以成為知識,在波洛克看來,關鍵是知識是得到辯護的信念。“一個信念要想成為知識,就必須得到辯護,即需要一些理由來支持它。認知者才可以理性地持有。”③John L. Pollock, Joseph Cruz, Contemporary Theory of Knowledge, p.15.證立涉及主張和理由之間的邏輯關聯,一個強有力的版本是演繹。從前提到結論,體現了邏輯上的有效性是決定證立的核心。但1963年埃蒙德·葛蒂爾對該種證立所提出的質疑使得人們逐漸放棄了這種證立方式(葛蒂爾借助合取命題和析取命題兩種性質)。④Ibid., p.13.就某人知道某事p而言,當且僅當(1)他相信p,(2)p是真的,(3)他的信念是得到辯護的。葛蒂爾提出了兩個反例來說明。第一個反例是:假設彼得和詹姆斯一起去申請獎學金。假設彼得有很強的理由(研究生院已經向彼得確認,最終詹姆斯會得到獎學金,彼得已經看到了詹姆斯口袋里有五個硬幣)支持合取命題A:詹姆斯的口袋里有五個硬幣且最終詹姆斯會得到獎學金。這個命題蘊含了另外一個命題B:得到這個獎學金的人口袋里有五個硬幣。但是后來則假定出現了彼得意料之外的結果:他自己獲得了獎學金并且他自己口袋里有五個硬幣。這個時候,我們可以看到命題B仍然是成立的,但命題A卻變成假的了。盡管在這個情景中,彼得對于命題A的認識符合上述三個要件,但結果卻是命題A是假命題。

在另外一個反例中,葛蒂爾假設了史密斯有很好的理由相信詹妮弗有一輛奧迪車,因此,史密斯相信命題C:詹妮弗有一輛奧迪車。另外,假設史密斯不能確定他的另外一個朋友安東尼在哪里(假設存在美國、英國和法國這三個可能性的地點),根據析取命題的性質,史密斯會相信如下三個命題。命題D:或者詹妮弗有一輛奧迪車,或者安東尼在美國;命題E:或者詹妮弗有一輛奧迪車,或者安東尼在英國;命題F:或者詹妮弗有一輛奧迪車,或者安東尼在法國。如上命題中,史密斯唯一相信的是命題C,其他幾個命題因為無法確定布朗在哪里,而沒有理由來支持。現在假設出現了新的情形,詹妮弗的車是租來的,另一個是布朗在英國,則我們可以看出,命題C最終是錯誤的,而命題E則是正確的。如上葛蒂爾的論證則說明了對于前提的真并不必然能夠導致我們的結論也為真。因此,依靠邏輯實質蘊含來證明理由與主張之間的關聯并不足以構成最佳方式。

(三) 演繹主義認識論的檢討和反思

葛蒂爾在上述所反對的演繹主義認識論是自17世紀以來便逐漸占據主流的唯理主義的表現,這一哲學的夢想就是要在一個唯一的數學口袋里整合“理性”“必要性”“確定性”等諸多范疇。①參見 Stephen Toulmin, Return to Reason,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 12—13。阿基里德的現代繼承者們仍然在追尋一個支點,一個可以撬動這個世界之杠桿的支點。在推理領域,困難在于如何在自明之理“無前提便無結論”中去發現這樣的一個支點,推理的過程被當作一種符號的輸入和符號的輸出,這一初始的輸入是公理,本身并不由邏輯推導,而是簡單地從經驗觀察中得來,甚至是簡單的假設,公理與推理規則構成了推理杠桿的支點。“但是這一支點的實踐結構卻不能通過推理的方法加以正當化。嘗試這樣的證立,將使我們無限次地回歸邏輯,每一個邏輯都是如前所述的邏輯。”②Herbert A. Simon, Reasons in Human Affairs,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3, p.6.

演繹主義認識論所依賴的公理其構建是以一個概念為最基本的“元”概念,或者以一個規則為“元”規則,并將之當作一個“公理”或定律,通過邏輯上的演繹或涵攝,由此“元”概念、“元”規則生成一套邏輯自洽、位階分明、無矛盾沖突的體系。該體系內的其他概念和規則都可以回溯到“元”概念和“元”規則。因此,這一公理體系的特征包括如下幾點:(1)邏輯性。支撐體系的決定因素是演繹式邏輯,由最基本的概念和規則可以推演一系列的概念和規則,它們之間存在著邏輯上的位序高低關系,因此,這一體系內部是沒有沖突的。(2)完備性。作為公理的“元”概念和“元”規則,是對事物的本質的認識,由它們可以演繹所有的概念和規則,對生活中發生的任何不曾預料之事,均能夠涵攝入該概念所形成的構成要件之下。(3)封閉性。概念與概念之間、規則與規則之間的邏輯關聯是法律人思考問題的唯一因素。它要求人們針對案件時,要考察概念或規則在體系內的位置、相互關系等,這種演繹性關系當然就排除了體系性之外的因素,諸如利益衡量、目的思考、價值判斷。(4)抽象性。公理體系中的概念是借由犧牲并逐漸遠離社會生活中具體事物的一個個獨立特征,抽取少量的共同特征作為構成要件而形成。一方面,越來越脫離生活的豐富性、多樣化而失去了認知上的直觀與具象性;另一方面,抽象的概念所依賴的邏輯理性不自覺地失去了人的經驗和想象的作用。(5)非此即彼性。概念在適用過程中,依照傳統哲學的“真理符合論”思想,唯有當案件事實涵蓋了概念或規則中所有的構成要素時,才能夠將事實涵攝于構成要件之下,適用相應的法律后果。因此,對于一個具體的案件而言,要么適用,要么不適用。

嚴格的演繹主義認識論忽視了具體的現實適應問題,則必定會帶來一種認識上的弊端。因為相比較于這種非常高的要求的推演模式,人本身的解決問題的能力就非常有限。“我們無法提出所有的可能選項并且比較它們的優劣。即使我們僥幸地提出了最佳選項,我們也不可能識別出最佳的選項,除非我們已經看到了所有的選項。一般來說,我們通過適當的尋求之后能夠發現一個可接受的選項,我們應當滿足于通過這種方式來尋找選項。”①Herbert A. Simon, The Sciences of Artificial(3rd ed.), Cambridge, Mass.: MIT Press,1996, p.120.因此,推理要求我們只能依據有限的資源和有限的理性能力做出令人滿意的結果,盡管該結果只是暫時性的。

(四) 認識論的修正:可廢止性推理

因此,在面對懷疑論者否認我們獲取知識的可能性,和認識論者回應懷疑論而構建的演繹主義認識論都呈現出理論上的不足之后,認識論領域就需要實現一種修正。“一個常見的錯誤概念是,認為推理是演繹的,并且一個好的推理應當是結果邏輯地來自前提。現在普遍承認非演繹推理在哲學與人工智能領域至少同演繹推理一樣普通,并且,合理的認識論必須與之相容。”②John L. Pollock, “Defeasible Reasoning”, Cognitive Science, Vol.11, No.4, 1987, p.481.既然絕對的證成無法達至,那么就可以放棄這一理想,轉而求助于一種折中的、進化的、可廢止的認識論,這就是約翰·波洛克提出的可廢止性推理觀。

波洛克列舉了歸納推理。為了支持一般化,歸納推理創造了一個理性的假定,并在相關信息缺乏的情形下,它可以證明一般化的信念,但是該假定可以被不同種類的考慮擊敗。我們仍然有理由相信構成我們先前推理的那些證據,但是現在我們有更進一步的信息構成了廢止者。波洛克將可廢止性推理定義為:如果P是S相信Q的一個理由,R是該理由的一個廢止者,當且僅當(P和R)不是S相信Q的一個理 由。③John L. Pollock, Joseph Cruz, Contemporary Theory of Knowledge, p.37.

1. 可廢止性推理的定義是指在知識不完全的情況下得出的結論在新的事實加入后有可能被廢除掉。①于斌、石純一:《可廢除推理研究》,載《計算機科學》1996年第23期。約翰·波洛克認為:“可廢止推理,是一個有更充分理由的推理。推理是通過構造論證而進行的,其中理由提供論證中的原子鏈。決定性理由邏輯地蘊含結論。可廢止性來源于并非所有的理由都是結論性的事實,這樣的事實是表面的理由。表面理由創造了支持結論的推定,但是它是可廢止的。”②John L. Pollock, “How to Reason Defeasibly”,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Vol.57, No.1, 1992, p.2.因此,首先,可廢止推理發生的背景應該是信息的不完全和不充分。推理的前提因為時間的限制和理性不及,往往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充分。其次,推理不是一蹴而就的過程。至少來說,有一個后續的信息加入會擊敗先前的推理結論。再次,推理過程的構建是通過論證進行的。因此,推理體現為由輸入集合根據理由得出結論的命題序列。③John L. Pollock, Cognitive Carpentry: A Blueprint for How to Build a Person, Cambrige: The MIT Press, 1995,pp.87—91.一般而言,一個論證就是從前提集(事實集和缺省規則集)借助推論規則(理由作為推論規則)到得出結論的過程。由于缺省規則集中可能包含著矛盾,所以對結論的證立也會存在許多相互對立的論證。最后,推理的過程涉及兩個相互矛盾的結論之間的比較和權衡。選擇哪一種結論,依靠由poole提出的“特殊性”原則。

2. 可廢止性推理的關鍵要素:構成可廢止性推理的關鍵要素包括辯護、理由和廢止者。辯護涉及證立,即理由對結論的支持。既然存在支持,那么該種支持就會有強弱的差異,這便會導致擊敗和廢止。一般而言,論證結構之間的關系表現為一致、反對、反證和擊敗。當兩個論證所支持的結論是一樣的時候,我們稱這兩個論證結構之間的關系是一致的;反之,則稱之為反對。當一個論證結構與另一個論證結構的子論證結構之間的關系表現為反對關系時,我們稱之為反證。當一個論證結構與另一個論證結構之子論證結構關系表現為反對關系,且該論證結構相比較于另一個論證結構的子論證結構更具有特殊性時,我們稱這兩個論證結構之間的關系為擊敗。

推理是就理由而進行的。理由被聚集在一起形成論證,并且在這種方式中論證的結論被證明是正當的。理由的一般概念被定義如下:狀態M1,……,Mn是S相信Q的原因,當且僅當S基于身處狀態M1,……,Mn而相信Q從而“得到辯護地相信”Q邏輯上是可能的。通常而言,理由是信念或一組信念,并且在那種情況下,不是探討相信p成為相信q的理由。更簡單地說,p是q的理由(或者,一般地說,一個有限的集合P1,……,Pn是q的理由)。存在兩類理由,可廢止性理由與不可廢止性理由。不可廢止性理由是那些邏輯地蘊含結論的理由,比如,(p和q)是p的一個不可廢止的理由,這些理由是決定性的理由。每個人總是會承認不可廢止性理由的存在,但可廢止性理由在哲學中是一個相對較新的發現。p是q的一個可廢止性理由正如p是q的一個理由一樣,但是加入新的信息可能會破壞這種推理關聯,這些理由被稱為初顯性理由(prima facie reasons)。這一觀念更為準確的定義如下:P是S相信Q的一個初顯性理由,當且僅當P是S相信Q的一個理由并且存在R邏輯地與P相一致,但(P和R)不是S相信Q的一個理由。存在許多關于初顯性理由的例子。比如,“X看起來是紅色的”是我相信X是紅色的一個理由,但是這是可廢止的,因為如果我將之與“瓊斯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告訴我X并不是真的是紅色的,而是僅僅看起來是紅色的,因為特殊的光照條件”聯系起來看的話,這一作為結果的結合使我不再有理由相信X是紅色的了,因此它不再是一個理由。

上述擊敗了初顯性理由的R因此被稱為廢止者(defeaters),其定義如下:R是P作為Q的一個初顯性理由的廢止者,當且僅當P是S相信Q的一個理由且R邏輯地與P相一致,但是(P和R)并不是S相信Q的一個理由。初顯性理由與可廢止者是人類推理具有非單調特征的原因。對于初顯性理由而言,存在著兩類可廢止者:反駁廢止者(rebutting defeaters)和削弱廢止者(undercutting defeaters)。反駁廢止者是否認結論的理由,其定義是:R是作為Q的初顯性理由P的一個可廢止者,當且僅當R是一個廢止者且R是相信非Q的一個理由。反駁廢止者是相當常見的,并且它們是當前人工智能研究非單調推理的基礎。但同等重要的是削弱廢止者,用于攻擊理由與結論之間的聯系而不是攻擊結論本身。削弱廢止者的定義是:作為S相信Q的一個初始理由P的一個削弱廢止者R,當且僅當R是否認P將不會是真的除非Q是真的一個理由。削弱廢止者已經在哲學和人工智能中被普遍忽視了。

當然,在《感知的知識》中,波洛克把理由分為決定性的理由和非決定性的理由。①John L. Pollock, “Perceptual Knowledge”, The Philosophical Review, Vol.80, No.3, 1971, pp.228—229.本文認為,這與上述不可廢止的理由和可廢止的理由是相對應的。當前提為結論提供了必然的辯護時,我們把必然關聯中支持知識宣稱的理由視為決定性理由;當前提為結論提供了偶然的辯護時,我們把偶然關聯中支持知識宣稱的理由視為非決定性理由。尤其是通過感知獲取的知識,對其辯護的理由大部分是非決定性的理由,感知對象以其向我們所呈現的方式作為初顯性理由,可以為知識提供辯護。

3. 可廢止推理的步驟:分析可廢止性推理的步驟一般包含兩個方面,一是分析可廢止推理的結構,這包括分析前提通過什么樣的理由以什么樣的方式支持結論,分析沖突命題是以擊敗前提或理由的方式影響初始命題的;二是評估推理的結果,這包括評估前提和理由來判定哪些結論應當被相信,即哪些結論應當是被證成的,哪些結論又應當是被否決的。②魏斌:《約翰·波洛克可廢止推理觀的省察》,載《自然辯證法研究》2015年第9期。

4. 可廢止推理的形式化表達:由論證建構的可廢止推理過程體現為理由與結論之間的支持關系。問題在于我們如何能夠通過真值賦予來實現對可廢止性推理的演算,即判斷一個論證是否被擊敗而被算作可廢止推理這是不可廢止推理呢?一個論證是否被擊敗的情形包括如下三種:一是當某一論證的每一個推論步驟都未被擊敗的時候,則該論證是未被擊敗的論證;二是當某一論證的某一個推論步驟存在一個廢止者,且該廢止者由一個未被擊敗的論證所支持時,則該論證是被擊敗的;三是關于某一論證的擊敗者自身并不是一個未被擊敗的論證時,則該論證是一個未被擊敗的論證。按照命題邏輯賦予真假二值的思路作為參考,我們同樣可以對可廢止性推理中命題是否受到擊敗的情形進行賦值運算。當命題未被廢止時,則以“+”表示;當命題已被廢止時,則以“-”表示。如此,被符號化的可廢止性推理就能夠依據演算來判斷出論證的賦值。當論證是未被擊敗的,則結論是未被擊敗的,其中推理的每一個步驟可以賦值為“+”。在知識獲取的過程中,在初始階段,以某一感知狀態作為理由,即事物向我們呈現的方式作為理由得出結論。隨著時間的推進,后續的新信息加入,或者廢止起初推理的結論,或者廢止理由與結論之間的支持關系。具體而言:其一,當某一論證是一個初始的論證且僅包含一個理由作為前提,則該論證被賦值為“+”;其二,當某一論證的擊敗者被賦值為“+”,或該論證中的某一個前提被賦值為“-”,則該論證被賦值為“-”;其三,如果某一論證的每一個廢止者都被賦值為“-”,并且該論證的每一個前提均被賦值為“+”,則該論證被賦值為“+”。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為知識的可能性予以辯護了。

5. 小結:波洛克關于可廢止推理的說明不僅符合人類的直覺,而且可廢止性推理在平常的現實生活中具有活生生的例子。從可廢止性推理的角度來看,我們可以實現本章剛開始部分懷疑論者對知識獲取可能性的質疑進行的辯護。面對質疑“我們獲取知識的方式是不可能的”這一點,尤其是通過人類直覺、感知這一方式獲得知識,懷疑論者認為由知覺獲取的知識是不確定的、模糊的、不可信的。換言之,知覺知識會誤導我們。但可廢止性推理則認為,知覺有可能會出錯并不能成為障礙,因為“一個信念是否得到辯護,重要的是知覺狀態……辯護部分地是知覺狀態自身的功能,而不只是我們關于知覺狀態信念的功能”①John L. Pollock, Joseph Cruz, Contemporary Theory of Knowledge, p.25.。因此,知覺本身具有為知覺知識提供辯護的能力。比如,我說這個物體向我展示了它的顏色是藍色的,那么,“這個物體向我展示的顏色是藍色”,即該物向我展示的方式為我得出“這個物體是藍色”的這一信念提供了初始辯護。盡管知覺的對象或內容是不明確的,但都不影響由此形成的知識是可廢止的知識。故而,可廢止性推理范疇包含了知覺知識這一類別。諸如其他感知器官,包括記憶等獲得的初始狀態的知識,我們并不是首先要去質疑它們,因為它們為信念提供了初始的辯護,只不過這種辯護是可廢止的而 已。

二、道德沖突與可廢止性推理

即便可廢止性這一術語是新的,但是這一概念卻并非是。它早在20世紀30年代就被大衛·羅斯(David Ross)——一位來自牛津大學的、忠實的亞里士多德主義的學者和道德哲學家——第一次引入到道德思維中。他諳熟功利主義思想和康德理論。但是他并不滿意于如上任何一種道德理論,在批判康德的絕對義務(absolute duties)的姿態中,他提出了“初顯的義務”這一觀念。①W.D. Ross, The Right and the Good,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30, p.19.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會遇見道德沖突的情景,可廢止性起到了表現這一過程中初顯的義務與真實的義務之間關系的作用。換言之,可廢止性提供了在道德困境和規范沖突中兩個相互并存的義務在某一特定環境中變得不再相互一致時的良好說明和展示。比如,禁止殺害他人是眾所周知的一項道德義務,但在自我防衛的情境中,該項義務便有可能被擊敗,而成為初顯的義務。由羅斯提出的解決道德義務沖突問題的解決方案,導致了人們接受“一些或全部的一般性規范是可廢止的”,以及“一些或所有的行動之義務是初顯性的”這一觀念。贊同道德直覺主義(moral intuitionism)的多元主義形式的羅斯,將可廢止性同道德原則被其他道德原則在具體案件中被擊敗的可能性聯系起來。這個概念后來通過使用規范的條件句的觀念被形式化,以表達不承認“加強前件句”這一觀念。

在道德沖突的視角下,言說可廢止推理的關注點集中于如下三個問題:一是道德義務是初顯的嗎?二是行動理由是可廢止的嗎?三是道德推理的推論模式是演繹的嗎?實際上,針對如上三個問題的探究與解釋,我們便會自然而然地對可廢止推理加深理解,并且是在實踐領域內。這與我們的日常生活緊密相關,也關乎我們在道德沖突和道德困境中如何決定、如何選擇的問題。羅斯的理論在解決道德沖突的問題上似乎比功利主義或康德理論能夠提供更為滿意的答案。②Frank Snare, “The Definition of Prima Facie Duties”, The Philosophical Quarterly, Vol.24, No.96, 1974, p.244.

(一) 道德直覺對道德義務的感知是初顯的

絕大部分的道德理論都要關注解釋、編纂、分析道德原則,即基本的道德義務,也是最為緊迫的道德義務。③Michael K. Potter, Prima Facie Duties, Encyclopedia of Global Justice, Berlin: Springer Netherlands, 2011,p.900.自然主義理論試圖將義務理解為與我們人類的需要或人類的天性聯系起來加以說明;功利主義則將道德原則理解為“當行動產生最大的幸福時則是正確的,即使他造成了對某人的傷害”;康德則將道德原則理解為“完全責任的義務” (perfect obligation),比如,實現諾言、償債、說真話的義務。而羅斯則認為,實際生活中的現實表明,這些理論并不能正確地揭示道德原則的本質,他借助了道德沖突和道德直覺主義兩個概念予以了論證。

當一個理論提出多重原則時,在某些情況下,這些原則中的一些幾乎總是可能產生相互矛盾的義務。在許多領域,沖突經常發生,并且規則具有例外。例如,如果我們存在著幫助有需要的人的義務,并且也存在著不去傷害他人的義務的話,我們可能會發現自身處在一個通過傷害他人而去幫助有需要之人這樣的境遇中。其中的一個義務告訴我們應該去做幫助的行動,而另外的義務則告訴我們不應該去做這一行動。正是因為這樣,羅斯將他的一系列道德原則稱為“初顯的義務”。他認為,對于清單上所列出的任何義務而言,可能會存在著一種義務由于其他義務而被推翻的情況。

初顯的義務是一種類別的義務。他們內在地受制于其他義務并被其他義務所壓倒,或在沖突的情形中被其他行動的理由所擊敗。Prima facie意思是初顯的,或乍看的,來自拉丁文,主要被用于哲學與法律領域,意指表面上看來或乍一看來是正確的。初顯的義務被視為指涉行動所具有的特性的方式。①W. D. Ross, The Right and the Good, p.20.初顯的義務在提供解釋規則的力量的方式的同時允許例外。本質上,這一觀念是指一項初顯的規則適用,除非有其他規則與之沖突。約翰·斯圖爾特·密爾的次級原則乃是初顯性原則的一個范例:除非它們沖突,否則它們就承擔義務。②J. S. Mill, Utilitarianism, Indianapolis : 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1979, p.213.在密爾的體系里,主要的規則具有完全的而不是初顯性的特征。他區分了初顯性的義務和真實的義務:初顯的義務能夠產生沖突,而真實的義務不能。③von G. H, Wright, “Deontic Logic”, Mind, Vol.60, 1951, pp.1—15.

為什么會存在初顯的義務?這與人類的道德直覺相關聯。20世紀的哲學家普遍認為,在數學和哲學中一些高度抽象的原則是被“直覺”而不是經驗所知。一旦我們理解了這些原則,便立即確定了它們是正確的,它們是“不證自明的”。直覺被理解為一種“常識” (common sense)。一些功利主義哲學家認為,通過直覺他們知道,“善”僅僅意味著“幸福”。所以,他們認為,做最多的善,必定會帶來最多的幸福。羅斯認為,通過直覺可以知道我們擁有一些基本的義務,他稱之為初顯的義務。他認為,我們應該通過直覺將行動建立在這些基礎上而非總體的幸福感上。實際上,通過道德直覺所獲得的對道德義務初顯性的認識,在羅斯為什么選擇使用“初顯的”這一術語的理由陳述中得到了很好的說明。“一是這個術語指出了如下的事實:即當我們考慮在某種特殊境況下該做什么時,首先吸引我們注意力的是一種被設想的行為在某些方面的合適性或不合適性。只有一個接一個地認識這些不同的特征,我們才能慢慢形成一種關于其本性之總體的判斷。我們的第一瞥只是一個接一個地揭示了這些相互分離的特征,它們就是顯見地呈現的那樣。二是它指出了這些特征的義務本性,即它們使某些行為在某個方面對或錯,或者更好,適合或不適合于情境的不同方面。”①W. D. Ross, The Foundations of Ethic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39, p.84.因此,通過我們的道德直覺獲得許可的結論可能會被具體情況下的其他道德直覺所覆蓋。為了確定我們的真正義務,需要平衡沖突的初顯性結論。

憑借有效的道德直覺,這一理論可以幫助個人根據自己的情況做出道德選擇。道德直覺幫助個人在有關情況下理解初顯的義務,因此,初顯義務的有效性取決于某人的道德直覺,道德直覺詳細解釋了初顯的義務。這樣一來,選擇者就會根據道德直覺做出最好的決定。羅斯的直覺主義道德理論標志著倫理直覺主義的頂點,但在隨后的20年里,直覺主義遭到了人們的反對。某些學者認為直覺主義沒有說出任何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只滿足于將一些常識性的看法列出來。②Mary Warnock, Ethics Since 1900,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8, p.50; Alasdair MacIntyre, A Short History of Ethics: A History of Moral Philosophy from the Homeric Age to the Twentieth Century, London: Routledge,1998, p.254.另外的學者認為,只要他的直覺主義假定了能直接由某種神秘的、特殊的道德機能加以感知的“彼岸的”種種非自然屬性的實存,這一理論在形而上學和認識論上而言就是過分的。③William K. Frankena, Ethics, Prentice-Hall: Engelwood Cliffs, 1963, pp.86—87.

羅斯提出了六類初顯的義務。 (1)忠誠的義務。這涉及保護某人的秘密、承諾,并避免欺騙。在這一情形中,如果某人保持了承諾,那么他或她就擁有初顯的義務去尊重這一承諾。 (2)感激的義務。這一義務主張,個人應該感激所有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好事,并應該通過對別人做好事來表達感激。 (3)正義的義務。這一義務要求個人應該以公平地分配利益和負擔的方式履行義務。羅斯認為,這一義務具有消極的后果,因為它取決于對幸福和快樂分配的可能性,這不符合有關個人的利益。這就產生了避免這種分配的義務,可以成為不正義。 (4)仁慈的義務。這是指去履行能夠提升他人幸福感的好事的義務。它涉及培育他人的健康、智慧、安全、幸福或道德美德。根據羅斯的觀點,這一義務起因于世界上存在著可以利用幫助來改善他們現狀的個人。④Ibid.,p.22.(5)自我提高的義務。這表明了某人以提升自我幸福的方式行事的義務。這關乎一個人的安全、智慧、健康、幸福和道德的善良。⑤Ibid.,p.21.(6)非傷害的義務。這也被稱為非侵犯義務,它表明有義務避免對他人造成傷害,這種傷害既可以是身體上的,也可以是心理上的。它要求個人的任何行動都不應該傷害他人的健康、安全、幸福、個性、智識。

羅斯所提出來的六項義務用于主張道德,但在現實生活中卻被證明是相互沖突的。比如,一位年邁的婦女因為心臟病發作而可能跌到,一個目擊該情形的人意識到電話在離這不遠處。有一個小孩的自行車停在附近,且小孩并不在視野范圍內。一部分初顯的義務表明這個人應該騎著自行車去尋求幫助。另一方面,一些義務主張騎自行車是不正確的。這表明了理論上的義務在沖突的同時存在著混淆的情形。在真實的生活情形中,非傷害的義務與正義的義務表明騎自行車是不正義的,并且它將引起對所有者的傷害。另一方面,仁慈的義務則主張拿走自行車在道德上是正確的。在這一案例中,解決方法在于義務的優先次序,仁慈的義務比正義的義務和非傷害的義務具有優先的地位,真實的義務是拿走自行車并尋求幫助。在這類情形中,自行車擁有者可能會暫時失去自行車,但這樣可以防止生病的婦女死亡。這一理論提出了義務在日常情況下應該指導道德行動。但是,顯而易見的是,初顯的義務并不足以決定人們應該做出的選擇,理論的效率在于不同義務之間的優先次序。在給定的案例中,一些義務要優先于另外一些義務。比如,在上述例子中,仁慈的義務位于非傷害的義務和正義的義務之前,這就要求用優先次序規則來指導相互抵觸的義務,優先次序規則表明了非傷害的義務推翻了所有其他的義務。而且,忠誠的義務要先于仁慈的義務。比如,保守承諾和秘密要先于任何仁慈的行為。仁慈、技藝和道德品質要優于任何其他相沖突的初顯的義務,它涉及某人的快樂和短期痛苦。然而,最重要的一點是認識到其中的義務和優先次序規則受制于例 外。

初顯的義務不止一種,因此,我們要做的是盡可能充分地了解該情況,直到形成了成熟的意見(絕不再次考量):在那種環境下,這些義務中的一種比其他義務更使我負有責任;那時我就必定會認為,盡這種初顯的義務,是我在該境況下的真實的義務。初顯的義務沒有任何隨意的成分,每一種初顯的義務都基于確定的環境之上,我們也無法確定地否認這些環境就不具有道德上的重要性,初顯的義務并不是終極性的義務或完滿的義務。

總而言之,依賴道德直覺,我們可以感知到一系列基本的道德義務,它規制了我們如何正確地行動。但是,道德原則并不能夠完全地預測到所有的生活事實,因此,道德義務具有初顯的特征。初顯性義務能夠產生沖突,而真實義務不能。①Von G. H, Wright, “Deontic Logic”, pp.1—15.初顯性義務許可在面對進一步信息時可能不得不撤銷結論,它體現了初顯的義務是具有可廢止性特征的。

(二) 道德推理的推論模式是可廢止的

日常生活中,我們總是要做出許多道德判斷、道德決定,這便是道德推理的過程。特定的道德判斷必須從一般原則中推導出來。但是,在此便產生了兩種相互對立的推論模式。一個是傳統的或古典的演繹推論模式;一個是非單調的、可廢止推理模式。在對道德原則進行分析的基礎上,傳統方法使用的是模態邏輯和標準的、有效的單調概念,這一方式不能對可接受的但可廢止的義務之本質進行分析。像赫梯(Horty)一樣,我們應該使用非單調邏輯去說明初顯性義務①J. Horty, “Moral Dilemmas and Nonmonotonic Logic”, 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Logic, Vol.23, No.1, 1994,pp.35—65.,但使用的是常識蘊含(commonsense entailment)這一非單調推理模式。

根據古典模式,每一個倫理命題的所有真值完全地決定于一組非道德的事實,并且這一決定保證了每一個倫理命題確定地接受了古典真值(正確或錯誤)。自從亞里士多德以來,倫理理論與我們稱之為古典的演繹派的模式相關。古典演繹派包含兩個信條:(1)道德真理是一致和完全確定的;(2)所有特定的倫理真理都可以從一套無例外的一般原則中被推演出來。或者換一種說法,即是(1)所有特定的倫理事實可以邏輯地可推演于某些無例外的普遍原則中;(3)道德事實是相互一致的,沒有倫理主張既是真的又是假的。像亞里士多德哲學的自然主義者、道德的享樂主義者、功利主義者、摩爾的直覺主義者、康德學派、相對主義者和主觀主義者一樣形形色色的倫理理論家分享了這個共同的邏輯框架。唯一的例外是那些情感主義者和規范主義者,否認道德陳述有任何真值。然而,即使這些理論家也經常接受類似古典演繹模型的原則。例如,規范主義者黑爾(Hare)堅持認為我們的道德方案是由一套邏輯上一致的、完全一般的原則構成的。

實際上,并不存在這樣有限的、無例外的一般化的事物。古典演繹主義模式面臨著一個困境:要么道德理論在古典的一階邏輯中遞歸可公理化,要么在某些情形下道德要求不能明了清晰。真實的情況則是,所有的道德原則都是可廢止的,也是允許承認例外的。拒絕古典模式不會導致邏輯混亂或非理性主義,也不會強迫我們接受極端形式的存在主義。對道德原則的分析無須從古典演繹邏輯的原則中推導出這些原則,而且這些原則也不應該是無例外的。通過允許部分不一致和犧牲邏輯蘊含的單調性,可以避免道德推理的演繹主義模式。

傳統的方法是單調的,即是說,如果額外的前提被添加到一個有效的論證中,則作為結果的論證仍然是有效的。而可廢止的推理其結論則是暫時性的或可廢止的。任何試圖用傳統演繹方法來照亮現實生活中的倫理推理案例的人都很快被阻止了。如果試圖用古典的、三段論的方式來表述道德推理的話,那么某人就會遇上構建無例外的一般原則的不可能性。柏拉圖早期的蘇格拉底對話完全困擾于這個徒勞的追求,因為蘇格拉底妄圖發現從特定的美德實例演繹模式得出定義。古典演繹主義模式的這些一般原則與我們普遍的道德規則不符,因為我們承認例外情況。沒有人成功地產生了一個似乎合理的例子,即使是一個這樣的倫理原則,更不用說一個完整的、一致的集合,可以從中導出所有的道德真理。但有些人,比如奧古斯汀、康德等人,就曾經為這種無例外的規則辯護——總是能夠告訴人們真理。

我們認為,所有道德原則都承認例外,所有道德推論都是可廢止的。尤其是道德判斷并不是邏輯地演繹式地從無例外的原則中得出,因為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事情。我們拒絕那些存在主義的極端形式,根據它們,特定的道德判斷在每一個立即的情形中被無中生有地創造出來。特殊的道德判斷總是可推導地來自道德原則,因為這些原則承認例外,并且例外的一個詳盡清單(例外的例外等)是不可能的。

還有一點反駁傳統演繹的方式的理由在于,它無法處理不確定性。因為傳統方法不能容忍部分不一致理論的存在。反觀現實,在一些案例中,存在著既正確又不正確的事實,存在著一些主體,他們既正義又不正義。故而,在倫理世界中確實存在著這種真實的不一致性或不確定性。

在前述中,筆者提到過古典演繹主義模式面臨著一個困境:要么道德理論在古典的一階邏輯中遞歸可公理化,要么在某些情形下道德要求不能明了清晰。而每一個都對倫理學導致了不可接受的后果。第一種導致了嚴格主義的狂熱形式,如奧古斯丁、康德,或者是純粹的后果主義者(如功利主義)。事實上很明顯,任何有限的一階邏輯都承認例外,或至少是道德理論都不能被這種無例外的一般化徹底地公理化。每項道德規則都在附文“假設這些都是相關因素”下被適用。然而在適用任何道德規則時可能出現的所有相關條件是不可能提前預測和列舉的(在有限的一階邏輯中)。第二種也同樣不能被接受。如果道德的基礎不能被遞歸公理化,或者只有通過引入無限公式或二階邏輯或集合理論才可以公理化,那么給定情況的倫理后果可能無法被有效地列舉。

最后,反駁傳統演繹推論模式的理由是,該模式不能夠對“道德剩余”這一問題予以解答。道德剩余是道德困境的一種,已在威廉斯①Bernard Williams, “Consistency and Realism”, Proceedings of the Aristotelian Society, Vol.40, No.3, 1966,pp.1—22.和馬庫斯②Ruth Barcan Marcus, “More about Moral Dilemmas”, in H. E. Mason, Responsibility and Principles: Reflections on the Sources of Moral Dilemmas, p.216.的著作中予以表述。它是指對于某些具備正當理由支持的行動(這些行動以違背他人的權利作為基礎),并不是絕對地獲得認可,即它們也要向權利受害者進行諸如道歉、賠償等行動,這就是道德剩余問題。比如,為了挽救一個無辜者的生命,我損害了你的財產或隱私權利。這樣一個看似具備正當性的行為,其背后卻是要求我之于我對你的行為,而對你道歉,做出解釋,或給予某種形式的賠償,以及為什么我應該感到一些后悔,甚至是罪過?這揭示了任何看似正當的行動,都有可能存在被凌駕的情形。如果堅持權利的絕對論看法,那么“支持個體權利命題的所有理由都是確鑿性理由,根據這一理念,這些理由沒有被凌駕的空間,或者即使被凌駕了依然負載分量”①Phillip Montague, “When Rights are Permissibly Infringed”, Philosophical Studies, Vol.53, No.3, 1988, p. 357.。生活中,我們認為“禁止撒謊” 是一項具有積極意義的原則,但是這一原則在古典演繹主義者那里,就作為了一個絕對有效的推理前提。這很難說明和解釋“善意的謊言”這一現象并不被人們所排斥。因此,對于許多生活中像“禁止撒謊”這樣的原則,一方面,我們堅持它的積極的、普遍的規范意義;另一方面,我們也承認原則存在例外和沖突的情形,此時“善意的謊言”便具有了積極的意義。但是這并不影響我們在通常情況下還是會堅持“禁止撒謊”這一原則。由道德剩余所引起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用理論工具加以說明,而可廢止性這一理論恰恰能夠很好地起到這一作用。

(三) 行動理由是可廢止的

道德哲學中,行動理由是尤為關鍵的一個概念,它與實踐相關,是行動理由導致了應該如何行動。行動的理由是可廢止的嗎?這關涉如何理解行動理由。行動理由通常被認為與評估的或辯護的作用以及激勵或解釋功能相關,因此,它不同于理論的理由,理論的理由乃是一類給予結論以邏輯支撐的存在。②María Cristina Redondo, “Reasons for Action and Defeasibility”, in The Logic of Legal Requirements: Essays on Defeasibility, edited by Jordi Ferrer Beltrán and Giovanni Battista Ratti,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p.318.只有命題的內容,即那些傾向于承擔真值的命題的內容才能夠成為理論的理由。相反,一項被稱為行動的理由,是指那些具備產生人類行動之能力的理由。因此,行動的理由乃是導致我們有原因地做某事之存在,是一種能夠激發我們行動的東西。因此,與命題真值要么為真要么為假不同,行動理由自然有它自己獨特的表現方式。

在兩個方面,行動理由體現了可廢止的特征。一是當實踐相關性被克服時,二是當實踐相關性被取消時。換言之,一方面,涉及的是理由的權衡和比較。比如,(a)某物具有實踐的重要性,(b)但它不足以最終決定什么應該被完成。具體而言,就是在決定性理由和完全理由面前,可廢止的行動理由被凌駕和超越。在這種情況下,可廢止性乃是關于實踐相關的事物的有限力量的一個謂語。一個絕對的理由具有最高的實踐相關性,通過概念上的假設,它不能被任何其他理由擊敗。事實上,一個決定性的理由是在某種情況下勝過并克服所有可適用的理由的。因此,它決定了在這種情況下,經過周全的考慮后什么應該被做。③Joseph Raz, Practical Reasons and Norm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5, p.27.因此,可廢止性本身并不是一個非常有爭議的事物,尤其是在關乎理由時。可以肯定的是,根據一些觀念,理由在這個意義上是不可被廢止的。然而,根據最常見的觀點,它們顯然是如此。 似乎很容易接受這些理由具有實踐的相關性,即使它們可能與可能勝過它們的其他理由相沖突。換言之,承認理由是可被廢止的這一觀念是合理的。另一方面,關涉某物是一個適當的理由和某物是一個表面的理由。在第一個情形中,我們說φ對于&是一個可廢止的理由,即φ是一個理由,是一個可克服的理由。這意味著,它可能不是一個決定性的理由。在第二種情形中,φ是一個可廢止的理由,即φ看上去是一個理由,但從總體來看,它可能不是一個理由。第一個關于理由的可廢止性問題經常借助權衡的觀念來予以分析。理由的權衡是一種實踐推理,為了決定哪一個是成功的,會比較支持或反對某物的不同的相關考慮。①Joseph Raz, Practical Reasons and Norms, pp.15—48; R. Nozick, Philosophical Explanations, Cambridge,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1, pp. 479—482.第二個關于可廢止性的問題,從邏輯的角度已經被徹底地分析,通過非嚴格的或弱化的條件句可以被理解,無須跟隨傳統邏輯的嚴格的或標準的條件句。比如,“初步看來,某人殺害了另外的人必須被制裁”必須通過如下的條件句方式進行分析:如果某人殺害了另外一個人,那么存在一個義務去制裁他或她。

在《行動理由與可廢止性》一文中,雷東多又從現實主義的路徑和反現實主義的路徑中區分了行動理由及他們各自所具有的可廢止性特征。在現實主義的路徑中,理由在本體論上是客觀的,并不取決于我們的態度、愿望或信仰。從現實主義者的視角來看,行動的理由是一個本體論的客觀事實,可廢止性不可能是一個理由的問題。在這個意義上說,斷言一個理由的可廢止性質的陳述將是一個自相矛盾的說法。在這樣的立場中,“允諾是初顯的(可廢止的)理由去做已經被允諾”的這樣的句子必然被解釋為暗指一個認識問題。什么被認定為一個可廢止的理由實際上只是確實成為一個理由的一套充分的條件中的一個——有助益的一部分。正如我們所知,這一觀念可以通過一個弱的條件句陳述來表達:“如果我允諾,則我將擁有一個理由去完成已經允諾的事情。”在這一條件句中,一些信息丟失了,或者說,前件中清楚表達的事實(即允諾的行為)將僅僅允許我們在適當完成之后獲得結果。簡而言之,在現實主義者的概念中,如果存在著行動的理由,它們就不能夠在本體論上被廢止。從不同的觀點來看,世界中某物的狀態被視為行動的理由只是相對于人的意圖而言。這一含義上,理由的存在依賴主體的信念和態度,它們是觀察者的現實的一部分,是一個構造的世界,②參見J. Searle, “Prima Facie Obligations”, in Practical Reasoning, edited by Joseph Raz,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8, p.120。這就是反現實主義的(構建的)路徑。在這一方式中,理性被視為一種無法區別于廣義上意圖做某事的其他能力的能力:思考、說話和感

知的能力等。①J. Searle, Rationality in Action, Cambridge, Mass.: MIT Press, 2001, p.22.首先,從這個角度來看,理由并不被視為真值的支持者,理由的主要作用不是為了證立命題而是為了解釋其他事實。具體來說,行動的理由解釋人的行動。根據約翰·塞爾:“解釋關系的種類與現在可以給出的無限種類的解釋相對應。解釋關系包括使事情發生,導致、迫使、制造更多可能、證立,為了……目的而做某事或為了……利益而做某事。”②參見J. Searle, “Prima Facie Obligations”, p.105。從這個角度來看,信仰和其他意向性狀態可能是行動的理由,即使它們不合理。這是因為,理由的主要功能是解釋為什么某人以某種方式行事,而不是為什么某事是正確的。證立并不總是說明主體據以行事的理由。很顯然,這兩種方法提出了不同的行動理由的概念。這種建構主義的理由概念也使得理由本身對可廢止的實體保持著開放。如果一個具體行動的理由之存在取決于一套人類的信仰和態度,與現實主義者的理由的觀念中發生的情況相反,完全有可能是無矛盾的主張,這個理由在本體論上是可廢止的。作為集體意向性和主體態度的結果,理由不能避免由其主觀形而上學地位決定的某些特征。例如,在這個意義上,沒有人否認這種實體可能在某個特定時刻明顯存在,但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而且,從暫時的角度來看,它不一定是不穩定的。但事實上,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它的存在可能是不確定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接受像“承諾構成了做已經承諾的事的理由”,這樣的斷言只表達一般或通常的東西。允諾本身并不是以某種方式行事的理由的充分條件,它并不意味著不存在一套足夠的條件。從這個角度來看,有足夠的條件有理由采取行動,總是取決于一套主觀的態度和集體的意向性。從這個意義上說,任何一種我們可能認為去做某事的理由之存在的充分條件的環境都會帶來同樣的問題:可能會被質疑為不足以推斷理由的存在。換句話說,在一個建構主義的概念中,可廢止性是以理由為基礎的一個陳述,并不是一個自相矛盾的陳述,因此可能是正確的。更重要的是,即使有充分的條件也沒有什么可以阻止它們受到懷疑。這就是可廢止性為什么不僅僅只是理由的一種偶然的可能性,由于它們的主觀性質,可廢止性是理由的一種不可避免的或不可消除的特征。如果之前的分析是正確的,那么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當行動的理由被認為是不同于、獨立于我們的態度和信念的事實時,把某種事物看作初顯的(可廢止的)理由只能被理解為表明一個認識問題,缺乏關于構成一個理由之存在的充分條件的信息。但是,如果得到了一個充分的條件,則理由的存在是不可廢止的。相比之下,當行動的理由被認為是社會的或建構的現實的一部分時,把某些事物看作初顯的(可廢止的)理由也可以被理解為表明一個本體論問題。在這種情況下,行動理由的可廢止性是由于其有意圖的、透視的狀態而導致的不可避免的可能 性。

三、邏輯、人工智能與可廢止性推理

在19世紀末,邏輯文本通常會對證明推理和非證明推理進行研究,往往給后者帶來更多的空間。然而,在羅素(Bertrand Russell)、懷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和奎因(Willard van Orman Quine)發展了數學邏輯之后,20世紀后期的邏輯文本幾乎不再注意到非演繹推理模式了,尤其是可廢止性推理模式。雖然亞里士多德將邏輯和哲學的推理形式從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更普遍的理論(見辯證法和修辭)區分開來,但20世紀的哲學家主要集中在演繹推理。根據亞里士多德,演繹邏輯(特別是三段論形式)在科學理解的表達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從普遍和毫無例外的性質定義中推導出可觀察到的現象。但在日常生活的實踐問題上,我們依賴的只是“大部分的概括”,但這種常識概括的僅僅是辯證的推理,即推理是可廢止的并且不符合演繹的有效性標準。在《論題篇》中,亞里士多德就該種推理闡述了大量的例子,亞里士多德之后的邏輯學研究似乎僅僅專注于演繹邏輯。隨著20世紀20年代中期邏輯實證主義的崩潰,以及對感性知覺與外部世界之間的關系給予了新的關注,齊碩姆(Roderick Chisholm)認為,感覺的表現給予可廢止的理由相信物質世界相應的事實。①Roderick Chisholm, Perceiving,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7, p.48.如果我看起來似乎是發紅的(在某種紅色東西面前有過一種感覺的經驗),那么我將認為自己確實以一種紅色的東西呈現。當然這一假定可以被擊敗,如果我知道我所處的環境是相當異常的(例如,所有的背景光是紅色的),那么之前的假定便可以被擊 敗。

(一) 作為推動者的人工智能

可廢止性推理源于人工智能的發展。因為人工智能的任務是要處理常識問題。而常識的不確定性使得傳統地建立在謂詞邏輯基礎上的單調系統不能夠很好地處理不完全的信息、不斷變化的情況以及求解復雜問題過程中生成的假設等現實問題,對此人工智能需要處理。若由某假設出發進行的推理一旦出現不一致,那么允許撤銷原來假設及由它推理的全部結論,由此體現可廢止推理。

隨著20世紀60年代人工智能學科的發展,像麥卡錫(John M. McCarthy)和海因斯(Patrick J. Hayes)先驅者很快就發現,有必要將亞里士多德和齊碩姆所確認的那種可廢止推理予以呈現和實施。麥卡錫和海因斯②John M. McCarthy, Patrick J. Hayes, “Some Philosophical Problems from the Standpoi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Machine Intelligence, edited by B. Meltzer and D. Mitchie,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1969.發展了一種形式化語言,他們稱之為“情景演算”,試圖在客體和行動者領域內交互作用以供專家系統使用。麥卡錫和海因斯遇到了他們稱之為“框架”的問題:在事件發生后決定哪些條件不會改變的問題。他們需要一個可廢止的慣性原則:假設任何給定的條件不會改變,除非實際事件和動態定律要求這樣做。此外,他們遇到了賦予資格的問題:一旦這一必要的先決條件之簡短列表被滿足,就需要假定一項行動能夠被成功地執行。麥卡錫建議說,這個解決方案就是一個合乎邏輯的限定原則:假設實際情形與我們的知識一致,就不利于異常和怪異(包括無法解釋的變化與不可預期的干擾)情況的出現。①John M . McCarthy, Epistemological Problem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Proceedings of the 5th International Joint Conference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Pittsburgh: Computer Science Department, Carnegie-Mellon University,1977, pp.1038—1044.20世紀80年代初,人工智能領域的其他學者提出了幾種可廢止的推理體系:雷特(Ray Reiter)的缺省邏輯(default logic)②Ray Reiter, “A Logic for Default Reasoning”,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Vol.13, No.1, 1980, p.81.、麥克德莫特(McDermott)和道爾(Doyle)的非單調邏輯③McDermott, Drew and Jon Doyle, “Non-Monotonic Logic”,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Vol.13, No.1, 1982, p.41.、穆爾(Robert C. Moore)的自認知邏輯④Robert C. Moore, “Semantic Considerations on Nonmonotonic Logic”,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Vol.25, No.1,1985, p.75.、萊維斯克(Hector Levesque)的“所有我知道”的運算符之形式化⑤H. Levesque, “A study in Autoepistemic Logic”,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Vol.42, No.2, 1990, p.263.。這些早期提案涉及尋找一種固定點或認知均衡。特殊規則(缺省規則)允許得出特定結論,只要這些結論與某人所知道的一致,包括某人基于這些缺省規則所知道的一切。在某些情況下,不存在這樣的固定點,而在其他情況下,存在多個相互矛盾的固定點。此外,這些系統本質上是程序性的或計算性的,與麥卡錫的限定系統中保證的結論的語義特征相反。后來的人工智能工作往往跟隨在這方面處于領先地位的麥卡錫。

人工智能理論家已經發現可廢止推理應用的廣闊空間。在某些情況下,可廢止性似乎是以這一主題中的某些方面或以溝通的背景作為基礎的,而在其他案件中,事實上是關于客觀世界的。第一個包括作為交際的或代表性的慣例和自認知的可廢止規則,后者則是可廢止性的客觀來源。比如,可廢止性作為溝通的慣例。麥卡錫早期的人工智能工作涉及故事和難題的解釋。麥卡錫發現,我們經常根據沒有說的話做出假設。然而,基于這些慣例的推理是可廢止的,因為慣例本身可以被明確地廢除或暫停。亞瑟(Nicholas Asher)和他的合作者認為可廢止推理有助于打開會話含義的語用學。⑥Lascarides, Alex and Nicholas Asher, “Temporal Interpretation, Discourse Relations and Commonsense Entailment”, Linguistics and Philosophy, Vol.16, No.5, 1993, p.437.穆爾指出,有時候我們是基于并不知道某些確定的事情來推斷關于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的。⑦Robert C. Moore, “Semantic Considerations on Nonmonotonic Logic”, p.75.這種推論是可廢止的,因為如果后來的認知與先前的相反,當然就會使得原來推論的依據無效。

人工智能對可廢止推理的依賴,可以總結為如下論斷:為了構建智能系統能夠在復雜的、部分的未知環境中行動,需要提出這樣的系統能夠“跳轉”到僅由潛在相關信息的一部分所支持的結論。該論斷建立在如下事實基礎上:我們不能期望一個主體只有在檢查了所有可能的條件后才能做出行動或形成信念,以確保行動的成功執行或信念的真值。因此,一個主體應該從通常而言支持他們的情形中推出可廢止的結論,即根據正常情況下適用的原則進行推論。

20世紀70年代,人工智能與法律的結合則為可廢止性推理的發展提供了契機。因為計算機程序建模法律推理是需要借助可廢止推理模式的。人工智能與法律交叉組織20年前便研究了可廢止性推理理論。可廢止性在人工智能與法律領域的根深蒂固為可廢止性推理在這種環境下正式的發展奠定了基石。可廢止性推理是如何被計算機程序所吸引的呢?這還要歸因于計算機模擬法律推理過程中自身所出現的發展瓶頸。起初,依賴規則的法律推理被應用于一套計算機程序或框架中,為人工智能與法律的相互結合開辟了道路。它們具備清晰的計算機概念、強大的可計算性。盡管在今日看來,它們只是規則與事實的簡單結合,但這一應用卻指示了人工智能與法律結合的可能性與可行性。但缺點也備受詬病。比如,在有關規則本身狀況方面,人們意見不一(規則如何表述、規則的有效性、規則的有用性等),更為關鍵的一點是,這一做法無法揭示規則適用所存在的復雜性、法律推理的矛盾性等特征。因此,研究法律推理的本質特征應當是可廢止的,便推動了人工智能與法律研究朝向新的領域邁進。過去采用的單一推理模式(單調推理模式)無法適應復雜多變的現實。因此,從邏輯的角度來看,可廢止推理的邏輯基礎是非單調的,并非是單一和單調的。

(二) 作為邏輯基礎的非單調邏輯

人工智能的產生是為了模擬人類的思維特征,然后幫助人們方便地去應用和替代人類工作,減輕人類工作的負擔。人工智能需要面對真實世界的常識推理,真實世界充斥著不完全信息和不斷變化的狀況,人們在解決實際問題時往往面臨時間、事實和知識等計算資源缺乏而不得不依賴并不保證正確的假設,即對常識的信念作嘗試性推理,一旦推理失敗或發現矛盾就撤銷推理結果和導致矛盾的假設,從而造成推理的可廢止性。①夏衛國:《非單調司法論證模式導論》,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7頁。這樣的一種推理模式已經遠遠不同于古典的單調推理模式了。因此,研究、刻畫采用可廢止推理模式的必要性便顯現出來。出于這一原因,非單調邏輯基礎這一概念便應運而生。

單調性(monotonicity)是邏輯系統的性質。形式上,它可以被表達成這樣:

根據這個定義,我們可以得知,一個邏輯系統是單調的(monotonic),若且唯若如果我們可以由這個系統的規則或公理從一組句子Γ推導出句子φ,那么,對于任何一組句子Δ,只要Δ包含所有Γ所包含的句子(也就是說,Γ是Δ的子集合),我們就可以用這個系統的規則或公理,從Δ推導出句子φ。簡單地說,只要我們所使用的邏輯系統是單調的,那么我們原來可以推導出來的那些句子,在前提增加之后,就依然可以被推導出來。

古典邏輯是單調的。這意味著前提的增加并不會使得本來可以推導出來的句子因此無法被推導出來。考慮下面兩個推理:(1)P→Q; P;Q. (2)P→Q;P;(P→Q); P;Q。推理(1)的有效結論Q在推理(2)這里并不因為增加了兩個前提就因此推導不出來了。事實上,不管增加其他什么前提,只要我們有P→Q和P,就一定可以利用古典邏輯推導出Q。

問題在于,這樣的單調邏輯并不能夠捕捉到所有的現實生活中的推理。一些哲學家相信單調這一特征是古典邏輯的短板。一個邏輯系統被造出來的目的是為了捕捉到人們做推理時所依賴的規則。因此,最理想的狀況是,我們有一個邏輯系統,任何日常生活中成立的推理在這個系統內都是成立的。但如下兩個推理實例顯示并非如此:(1)鳥會飛;小丸是鳥;小丸會飛。 (2)鳥會飛;小丸是鳥;小丸的羽毛掉光了;小丸會飛。

推理(1)是成立的,但是推理(2)卻并非是。然而推理(1)所擁有的所有前提推理(2)也都擁有。也就是說,在單調的邏輯系統內,如果推理(1)是有效的推理,推理(2)也會是有效的推理。同樣,下面這一組推理也具有這樣的特征。

(3)我答應小丸晚上陪她一起吃飯;我應該準時赴約;(4)我答應小丸晚上陪她一起吃飯;晚上我出門時遇見了車禍,肇事者逃逸,傷者血流如注,附近沒有電話;我應該準時赴約。

因此,這類“一旦前提增加,本來的有效結論可能因此便變得無效”的推理,被稱為可廢止的推理,它是在非單調邏輯系統內被加以研究的。換言之,可廢止推理的存在,使得人們注意到了單調邏輯框架的不足,以及非單調邏輯系統的可能性。“在過去25年的時間里,出現了一些所謂的非單調邏輯框架,這些邏輯框架被明確地設計出來是為了表明可廢止性推理的。這種框架的發展是邏輯和人工智能中最重要的發展之一,對于我們理解和論證推理具有重要的影響。”①G. Aldo. Antonelli, Grounded Consequence for Defeasible Logic,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5, p.9.

在非單調邏輯這一領域中,其開創者主要包括麥卡錫、麥克德莫特、道爾等。②M. L. Ginsberg, Readings in Nonmonotonic Reasoning, San Francisco: Morgan Kauffman, 1987, p.21.因為他們的努力,人們開始意識到一階邏輯(First-Order Logic)并不能充分地表現可廢止推理。自1980年《人工智能雜志》專輯首次提出非單調邏輯開始,已經走過快40年了。人工智能對于人腦的模擬,其難點不在于人腦所進行的各種必然性推理,而是人腦或人的智能所具有的靈活性、應變性和創造性,而最能體現這一特性的便是可廢止推理。一方面,可廢止推理是基于常識的推理;另一方面,在于知識表示的不確定性,即所有的一般化均存在例外情形。因此,日常生活的推理是可廢止的。

四、小結

本文從認識論、道德推理和人工智能的視角,證立了推理是可廢止的這一論斷。可廢止性推理包含著如下觀念:首先,知識,尤其是知覺知識的獲取是可能的。借助辯護、理由、廢止者這些概念,我們可以描述知識獲取過程體現了可廢止性這一特征。其次,在道德沖突中,我們對于道德義務的感知也具有可廢止性。這體現在初顯的義務這一概念中。針對出現例外情形的道德困境之推理是可廢止的。最后,當代人工智能的發展是可廢止推理產生的推動力。適應人工智能刻畫常識表達的需要,可廢止性推理依賴非單調的邏輯形式。它們總體上都大致認可,傳統的演繹認識論和演繹主義推理模式并不能勝任對現實生活中日常推理活動的真實圖景的描述這一任務。因而,可廢止性推理成為了一般層面上推理活動的基本屬 性。

同樣,作為實踐推理的一種,法律推理是否也具有可廢止性呢?毫無疑問,法律推理擁有某些重要的屬性并非其他推理所共享,但是它也有許多特征是大部分推理形式所共有的,可廢止性就是其中之一。贊同法律推理是可廢止的學者比如麥考密克認為,可廢止性是法律推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征。①N. MacCormick, “Defeasibility in Law and Logic”, p.115.亞普·哈格認為:“法律推理所具有的可廢止性,是法律或法律推理的一個特性,理解了這一特性就是理解了法律運作本身。”②亞普·哈格:《法律邏輯研究》,謝耘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9頁。胡安·卡洛斯·貝戎認為,法律推理的可廢止性是最近對法律推理理論研究的一項重大的貢獻。③Juan Carlos Bayón, “Why is Legal Reasoning Defeasible”, in Pluralism and Law, edited by Arend Soeteman,Dordrecht: 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2001, p.122; J. C. Hage and A. Peczenik, “Law, Morals and Defeasibility”, Ratio Juris, Vol.13, No.3, 2000, p.305;Henry Prakken, Logical tools for Modelling Legal Argument-Study of Defeasibility Reasoning in Law, Dordrecht: 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1997, p.52.;G.Sartor, “Defeasibility in Legal Reasoning”, in Informatics and the Foundations of Legal Reasoning, Z. edited by Bankowski, Dordrecht: 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1995, pp.119 —157.但法律推理的可廢止性這一論斷需要更為詳實的論證。這是本文在一般層面上探討推理活動可廢止性基礎上所開發出來的另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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