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的火焰

顧章玲

十四歲的阿肯曼一家是幸福的一家，爸媽都是獵人，一家三口以打獵為生，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山林之中。可是，這一切突然間戛然而止，原因只有一個，德國人來了，阿肯曼一家是猶太人。爸媽因為反抗，被兇狠的德國人當場殺死，阿肯曼恰好在山中游玩，這才僥幸躲過了一劫。

阿肯曼的天塌了，他想報仇，可小小的自己又哪是德國人的對手？所幸大山中還有一處不為人知的小木屋，屋內有點面粉和鹽，那是爸媽為了冬季狩獵而儲存下的，所以一時半會阿肯曼倒不至于餓死。

可隨著面粉越來越少，阿肯曼有點慌張了，他決定冒險到山林里套點野味。打小就跟爸媽在山林中討生活，所以阿肯曼對怎樣捕到野味并不陌生。趁著夜色，阿肯曼走出小木屋潛入茂密的樹叢中，很快就下好了幾個繩套、夾子。第二天一大早，當阿肯曼來收這些繩套夾子時不禁高興起來，因為真的套住了一只野雞。可是，夾子雖然合攏了，但并沒有夾住什么，現場只有遺留的血跡和毛發，可以推斷出這是一只兔子，估計夾子勁太大，以至于夾斷了兔子的一只爪子，結果讓它逃走了。

受了重傷的兔子不會逃遠的。阿肯曼決定像個真正的獵人一樣追下去。于是沿著兔子一路上留下的蹤跡，阿肯曼一路追著，也不知跑了多遠，一抬頭，前面聳立著一堵長長的高大堅硬的石壁，沒路了。奇怪，兔子跑到哪去了？

不死心的阿肯曼仔細再一找，啊哈，有了，石壁的底部有個小小的洞口，洞口有厚密的草叢，所以剛才沒發現。洞口很小，但阿肯曼估算了一下，自個瘦削的身形恰好能通過。

阿肯曼毫不猶豫地伏身鉆進了洞里。嚴冬就要來臨了，山里的野味將越來越少，所以一定不能放過這只兔子。阿肯曼在狹長的洞里也不知爬了多久，有好幾次臉都被突起的石塊劃破了，終于眼前一陣亮光，到頭了。阿肯曼一眼看到了那只兔子，兔子倒臥在地上，顯然受了重傷的它慌不擇路地跑到這兒后終于撐不住了。

阿肯曼興奮壞了，上前一把拾起兔子，直起腰忍不住長嘯一聲?？墒?，嘴剛張開還沒喊出口，他就嚇得硬生生閉了口，兔子重重掉在地上也渾然不知，他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只見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狹谷，原本這是一條死寂的狹谷，可現在車來車往熱鬧非凡，那是軍隊，是德國人的軍隊。一輛輛重載卡車轟隆隆響著開進來，然后德國人從車上卸下一個個沉甸甸的箱子，碼好，最后再在碼得高高的箱子上放上樹枝，那是用來偽裝的。

片刻的震驚過后，阿肯曼明白這是什么了，這是德軍的一座秘密軍火庫。

黃昏時候，阿肯曼小木屋中沒有鹽了，沒有鹽就跟沒有糧食一樣無法生存。阿肯曼只得帶著兔子悄悄來到了集市上，他認識集市上幾個好心人，阿肯曼想拿兔子跟他們換一些鹽。但愿不要撞上德國人。

趁著天色昏暗，阿肯曼花遮柳繞地走進了集鎮。正小心翼翼地走著，忽然聽到前面一陣喧嘩，還伴有兇狠的吆喝聲，可把阿肯曼嚇壞了，忙貓腰躲到一堵破墻的后面，悄悄伸頭一看，只見那邊有一隊荷槍實彈的德國人，他們還押著一個人，像是在示眾。

為首的德國人神氣活現地對圍觀的眾人吆喝道：“這是一個間諜，被我們發現了，如果你們當中有間諜，一定要告訴我們，不然死路一條?！?/p>

圍觀的眾人沉默不語，個個面無表情，現出一副冷漠的樣子?？墒嵌阍诎堤幍陌⒖下⒁獾接幸粋€人的表現異乎尋常，那是小鎮面包店老板，一個禿頭大肚子的中年人，只見他一臉的痛苦、憤怒，卻又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阿肯曼想起來了，胖老板以前就時常分析時事，說德國人最壞，遲早會引發戰爭的。對的，以前爸媽也私下談論過胖老板，說他是個很神秘的人。

想到這里阿肯曼心臟一跳：胖老板莫非也是個間諜？

德國人押著間諜走了，眾人也散了，阿肯曼悄無聲息地跟在胖老板的后面。當確定四下無人時，阿肯曼追上去，低聲說：“先生，我需要一點鹽?！?/p>

胖老板回頭一瞧，一下子驚跳起來，一把把阿肯曼拖到角落里，急促地叫道：“你是小阿肯曼？你還活著？你瘋了？萬一被德國人撞見小命就沒了！”

阿肯曼就像遇見親人一樣，眼淚都要出來了，說：“我一直躲在山里，我快沒吃的了?！?/p>

胖老板二話不說，遮掩著帶著阿肯曼進了自個的家，飛速端來一杯熱牛奶和一塊黑面包，阿肯曼二話不說大吃起來，有多久沒吃過一頓熱乎乎的飽飯了？

目睹阿肯曼吃飽后，胖老板遞過一袋面包和一小袋鹽，說：“孩子，我只能給你這些，你先拿著。我也無法收留你，這兒太危險了，你還是躲進山里吧，但愿該死的戰爭能早一點結束。孩子，等沒吃的了再來找我。 ”

阿肯曼接過東西道了謝，走到門口卻停下了，回過身眼瞧著胖老板，說：“先生，您是間諜嗎？”

胖老板笑了起來，說：“小家伙，說什么呢？你這樣亂說會害死我的知不知道？快走吧， 不要被德國人撞見。”

阿肯曼搖搖頭，固執地說：“您一定是個間諜，剛才德國人押著那個間諜時，我偷偷瞧見了您生氣的樣子?？赡绻麑嵲诓怀姓J的話就太可惜了，因為我知道山里有一座德國人的秘密軍火庫?！?/p>

阿肯曼說著轉身要走，早被胖老板一把拉住，胖老板讓他坐下，雙目炯炯有神，說：“你為什么要找間諜？”

阿肯曼眼內的火苗一下子竄了出來，咬牙叫道：“我要給我爸媽報仇！可我不知道怎樣報仇，所以要找間諜?！?p>

胖老板靜靜地凝視著他，半晌點點頭，坦然說道：“好厲害的小家伙！阿肯曼，你剛才說的情報十分重要，實際上我們一直在尋找這座軍火庫。快告訴我軍火庫在哪？”

阿肯曼一下子歡快起來了，要不是胖老板一把捂住他的嘴，只怕他早就蹦跳起來了，他輕聲叫道：“原來您真是個間諜啊，太好了！可是軍火庫十分隱蔽，我說不上來具體是什么方位，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p>

胖老板說：“那你帶我去好了，我能確定方位，然后我用發報機指揮我們的飛機炸掉它。”

阿肯曼瞧瞧胖老板那肥碩的身材，搖搖頭，說：“要找到軍火庫，必須穿過一個長長的山洞，可那個洞除了兔子，就只有我能鉆得進去了?！?/p>

胖老板愣住了，沒有具體方位就無法轟炸，大山太大了，亂炸一氣只會打草驚蛇，當即沉吟道：“無法定位也不要緊，還有一個方法。如果夜里在靠近軍火庫的地方點燃一把火，就可以引導我們的飛機來轟炸了。”

阿肯曼聽了眼前一亮，叫道：“我有辦法了。你這有汽油和火柴嗎？給我一瓶，明晚我再爬過那個長洞，在找到軍火庫后我點燃汽油瓶扔過去，然后你們飛機瞄準火光扔炸彈。”

這回輪到胖老板蹦跳了，說：“太好了，就這樣辦！我們把投彈時間定下來，明天夜里零時，趁著德國人睡意最濃的時候，送他們見上帝去！”胖老板說著從隱密的地窖里拿出發報機，一陣操作過后長出一口氣，說：“一切搞定，明晚零時，阿肯曼，就看你的了。記住，在扔出汽油瓶后立即撤退，好在那個小洞德國人鉆不進去，你一定會安全的是不是？現在我送你進山，白天集鎮就出不去了?！?/p>

阿肯曼點點頭，把一瓶汽油和一盒火柴放入挎包中，背上身，胖老板又送他一只懷表好掌握時間。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趁著夜色悄悄往鎮子外摸去。眼看就要出去了，正貓腰走著，突然有人粗野地大叫起來：“什么人？站著！”隨即一陣雜亂的馬靴聲直奔過來。

胖老板低聲說：“不好，有巡邏隊！阿肯曼，我掩護你，你快走！”

阿肯曼叫道：“我們一起走！”

胖老板暴怒起來：“現在你比我重要，我把德國人引開，快走！”

胖老板說著掏出手槍，一邊往另一個方向急跑一邊朝德國人開了一槍，德國人果然被吸引過去了，槍聲隨即響成一片。

阿肯曼不敢耽擱，他就像只最靈巧的貓兒一樣輕盈地奔跑起來，當一口氣跑進山林時身后已沒有槍聲了。胖老板不用說已是兇多吉少，阿肯曼放聲大哭，面包店老板，你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德國人，你又殺了我一個親人。

懷著復仇的火焰，阿肯曼好容易熬到夜里，瞧瞧時間差不多了，帶好東西出了門，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小洞，阿肯曼毫不猶豫鉆了進去，無邊的黑暗中他的眸子閃閃發亮。

終于爬到頭了，軍火庫就在前面不遠處，約500米遠，可阿肯曼是不可能把燃燒的汽油瓶扔這么遠的，必須再爬上一段。

阿肯曼開始往軍火庫的方向爬去，100米、200米……越來越近了，阿肯曼幾乎能聽到自個的心臟在怦怦亂跳。就在這時一道雪亮的燈光掃了過來，毫無經驗的阿肯曼一下子被掃了個正著。

刺耳的警報聲一下子撕破寧靜的夜，德國人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沖破層層警戒從天而降，一時間慌成一團。阿肯曼大驚，離軍火庫還有老遠，而約定的時間馬上就到了！

阿肯曼猛地一下直起腰疾跑起來，槍聲響了，阿肯曼沒有害怕，他似乎看到天國里爸、媽、面包店老板看著自己。

越來越近了，可以投出汽油瓶了。可就在這時阿肯曼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隨即腿部一陣劇疼，不好，中彈了！

時間快到了，天邊似乎有飛機的轟鳴聲，而身邊的子彈啾啾響著，隨時有可能再被打中。阿肯曼眼睛都紅了，從挎包中掏出汽油瓶，再掏火柴，一下子僵住了，火柴沒了，再上下亂翻，還是沒有，估計剛才爬山洞時或者奔跑時掉了。

沒有火柴，這瓶汽油啥用也沒有。這時德國人的腳步更近了，子彈如雨點一樣潑過來，而天上的飛機聲更清晰，沒時間了。

阿肯曼呲牙笑了一笑，猛地擰開瓶蓋，毫不猶豫地把一整瓶汽油全倒在身上，站起身。不出所料，立即有子彈擊中他瘦小的身體，“轟”的一聲火光四起，是子彈引燃了汽油！

這時天上的飛機已飛臨上空，投彈員一眼看到地下出現奇特又永生難忘的一幕：一小簇火苗突地燃燒起來，并且火苗還向著某一個方向移動著，那個方向肯定是軍火庫！

那是十四歲的阿肯曼渾身著火，用盡最后的力氣向著軍火庫奔跑著，靠近軍火庫一分，飛機的轟炸就精準一分。

德國人的子彈更密集地擊中了他……就在這時德國人的頭頂呼嘯著落下東西來，那是飛機投下的仇恨的炸彈。

炸彈準確地擊中了彈藥庫，劇烈的爆炸聲驚天動地，把整座山谷都要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