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二為一

崔建華

林多米失聯了，已經是第三天了，這讓秦目北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怎么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這個時候，秦目北才發現原來林多米家是哪兒的他都不知道，除了以前兩個人常用來聯系的那個電話號碼，他竟然沒有她更多的聯系方式。

就在秦目北準備報案時，收到了林多米的短信：一切安好，勿念。

秦目北長出了口氣，只要有消息就好。接下來就是如何問出她的具體位置，然后找到她了。對此，憑秦目北的聰明才智，相信不是什么難事。

秦目北與林多米的相識，要從一年前說起。

秦目北在縣城的振興路開了家理發店，生意不慍不火，累不著，也閑不著。

這天，他剛打開店門，來了一個女孩，年齡與他相仿，皮膚白膩，嫩得能掐出水來。女孩進門后瞅了他一眼，扔下句“不合適”，然后扭頭就走。

秦目北不愿意了，自己不說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吧，也丑不到哪兒去，從每天來店里找他做頭發的那些小姑娘眼神里他就能看得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不受人待見。秦目北有點惱火，大清早的，他本來不想發火，可是面前準備出門的這個女孩太沒禮貌了。

秦目北說：“怎么？廟太小，您這佛太大，裝不下您嗎？”

這女孩就是林多米，她回頭沖秦目北一笑說：“大哥，沒別的意思。我想找個年紀大點的理發師傅。”

秦目北感覺有點奇怪。感情理發還礙著年齡的事，像去醫院看病一樣，非得找個有胡子的大夫看，才會放心，這是哪兒跟哪兒啊。看來這女孩口味真重。

秦目北故意氣她，說：“那請美女留個聯系方式，等我老了，看有沒有資格給您服務。”

林多米笑得花枝亂顫，說：“您別誤會。不是我理發，是給別人理。需要理發的對象有點特殊，找個年紀大點的，才會同意接這活。你這么年輕，又這么帥氣，這活你肯定不接。”

人家女孩子夸自己帥氣了，秦目北多多少少心里感覺受用了些。不過，林多米的話還是激起了秦目北的英雄氣概，什么活難道自己年輕就該接不下來嗎？

秦目北說：“說吧。振興路你從東走到西，再從西走到東，買上二兩棉花，訪一訪，在這一畝三分地兒，就沒有我秦目北接不了的活。門縫里看人，是不？”

林多米說：“真的假的？年輕人尤其是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說話向來不靠譜。”

秦目北知道林多米激他，不過在一個女孩子面前，自己哪能就輸了呢。于是說：“你這活我今天還非接不可了。說吧，什么活？”

林多米這時已經轉身回到了店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去雕崖，給人理個發。怎么樣？有膽量去嗎？”

雕崖是個山村的名字，全縣人民都知道，那里山高路陡，據說是老雕們經常出沒的地方，故名“雕崖”。以前秦目北去過一次，兩條腿都跑細了，差點出不來了，也不知道那個村的人們為什么會選擇在那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蓋房子。

林多米看秦目北不說話，故意說：“算了。我就說吧，這活年輕人不接。”

秦目北說：“誰說我不接？說吧，什么時候去？”

林多米說：“現在。現在就出發。”

秦目北回頭瞅一眼剛剛進門的一個顧客，一咬牙說：“今天不做生意了。本帥哥就舍命陪君子，不，陪姑娘，走一趟。不就是雕崖嗎？我就不信那是龍潭虎穴。”

就是這一次雕崖之行，讓秦目北和林多米互相熟絡了起來。

林多米竟然是個修腳師傅。一個沒結婚的小姑娘給人修腳，非議自然很多，可是她不管不顧，非干這一行不可。那天，她就是去雕崖村給一個老八路義務修腳的。她每個周末都出去，給老人修腳，分文不取。雕崖村的老八路那兒，她以前去過一次，現在眼看一個月過去了，她決定再去一次。上次，她看到老八路的頭發跟草窩似的，所以這次去，就決定找個理發師傅一塊去。于是她找到了秦目北這個年輕帥氣的理發師傅頭上。

“給老人理完發，我付錢。”林多米認真地說。

“又門縫里看人不是？”秦目北假裝生氣了，“再這樣，下次不陪你出來了。”

還有下次。林多米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一個理發，一個修腳，看著老八路從頭到腳都是新的，兩個人很有成就感。

那天回來的路上，秦目北說：“多米，你要是早說是干這個，還用費那么多口舌嗎？”

“這活適合上年紀的人干。沒想到你年齡不大，還這么有愛心。本姑娘倒是看走眼了。”林多米笑著說。

“愛心與年齡無關。”秦目北說過這話之后，心里對林多米這個愛心滿滿的姑娘也多了一層好感。從此以后，只要林多米再出去給老人修腳，秦目北店里再忙，也會關門一天，陪她前往。

次數一多，林多米說：“耽誤你生意了。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吃頓大餐吧。”

秦目北說：“算了。等有機會，還是我請你吧。你請我吃大餐，要是讓你男朋友知道了，那還了得。”

說到男朋友，林多米眼里閃過一絲憂郁，不過，轉瞬即逝，很快她又有說有笑了。

林多米說：“他沒那么小氣。放心。”

可是就在林多米說過這話之后不久，她男朋友就跟她提出分手了。

那次林多米哭著跑到秦目北那兒，哭得那叫一個可憐，簡直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以前，秦目北就聽林多米說過，她男朋友不支持她給人家修腳。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干修腳這一行，臟不說，好說不好聽。

為此，兩個人沒少鬧矛盾。可是林多米一直堅持，這不現在雙方矛盾終于爆發。男朋友提出了分手。林多米哭得傷心欲絕。

聽到這個消息后，秦目北很心疼地看了林多米一眼，不過，在他內心深處，竟然有那么一絲竊喜。秦目北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為什么看到多米失戀了，他反而會高興呢。

秦目北就勸林多米，凡事往寬里想，看開。那一陣子，林多米像是故意的，天天拉著秦目北到鄉下給老人修腳。秦目北的店門關得最長的一次，關了一星期，老顧客還以為他不干了呢。弄得秦目北有點狼狽，不過，能跟林多米在一塊，秦目北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這天兩人從鄉下回到縣城時，天已經黑了，秦目北直接把林多米帶進了縣城的那家高檔的匯來多餐廳。“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先吃飯。”

兩個人自從認識以來，這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飯，而且是吃了最高興的一頓飯。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從此，兩個年輕人經常一塊出去獻愛心，時間晚了，就一塊進餐。其實更多的時候，還是秦目北故意把時間拖到飯點，然后兩個人高高興興一塊吃飯。

秦目北故意拖延時間的小心思，林多米是知道的。可是她享受跟秦目北在一起的快樂，她才不會傻到點破他的地步呢。

不過，林多米還是傷心了，是秦目北讓她傷心了。

那天，秦目北把她帶回了家中，向父母介紹林多米。秦父秦母第一眼看到林多米，都喜歡得不得了，吃飯時，這個夾菜，那個夾肉，弄得林多米緊張又幸福。可是當聽說林多米是個修腳師時，兩人把臉一下就拉長了。

那天，林多米臨走，秦父秦母都沒送一送。林多米傷心極了。

林多米這一走，就失聯了。秦目北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秦父秦母也自責得不行，不該那樣對人家姑娘，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還不得自責一輩子啊。

好在，就在秦目北心急火燎時，林多米給他來短信了。

秦目北很快打聽到，林多米買的是去沂蒙山區的車票。以前林多米就說過，沂蒙山區是紅色革命根據地，老紅軍、老八路特別多，有機會一定去給老人們好好修修腳。現在看來，林多米肯定是一個人去了。

秦目北把理發店門關了，他找了裝修隊，重新裝修店面，把房子一分為二，一半理發，一半修腳，他決定要跟林多米合二為一。

秦目北安排好工人師傅在家里忙活后，就坐上了去沂蒙山的火車，他要立刻飛到林多米身邊，一分一秒也不想耽擱。

對了，秦目北已經打聽清楚了，林多米的爸爸原來是縣里的一名副縣長。人家副縣長都支持女兒從事修腳行業，秦目北相信他能做通自己父母的思想工作。

秦目北坐在火車上，這么想的時候，輕輕地笑了。他掏出手機給林多米發了條短信：“多米，等我，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