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甘蔗根

徐嘉青

那年，我還沒有到入學的年齡。大人們都忙著干活，我們一幫年齡相仿的孩子就在大街上瘋跑。

這天，村里逢集，集市最東頭有個甘蔗攤。攤主把幾捆甘蔗靠著三輪車散開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堵甘蔗墻。我們這一幫孩子的家里條件都不好，父母從來都不會給一分零花錢的，只有在旁邊看著一根根甘蔗被人家買走。

有人挑中了一根甘蔗，攤主稱好重量后，會用刀把表皮削掉，鋒利的刀刃在甘蔗表層上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深紫色的表皮如雪片飛下來，直至露出了白色的內里。攤主麻利地把甘蔗砍成段，用繩子捆起來，笑瞇瞇地遞給買主。

望著攤主削皮砍甘蔗的動作，大頭問我們：“想不想吃甘蔗？”

我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想，可兜里沒錢，咋吃？”

大頭嘿嘿一笑說：“你們等著，我有法子。”

在我們疑惑的目光中，只見大頭快步走到了甘蔗攤前，猛地從地上抓起攤主砍下的幾截甘蔗根。攤主顯然是吃了一驚，嘴里剛喊出個“哎”字，大頭已經轉過身，沖我們跑了過來。或許甘蔗根原本就是攤主丟棄不要的東西，他也沒有追過來。

我們從大頭手里一人接過一截甘蔗根，把上面的毛毛小心薅掉，用手把根部的泥土捋了捋，放在嘴里就開始嚼起來。甜甜的汁水伴隨著濃烈的泥土味在舌面上散開來，我們都覺著是至美的滋味。

甘蔗根很快就嚼完了。我們學著大頭，只要看到攤主有甘蔗根砍到地上，就會沖過去撿起來，雖然那只是短短的一截。

我們這邊正在幸福地嚼著，就聽甘蔗攤那里傳來不滿意的聲音：“賣甘蔗的，有你這么砍的嗎？根兒為啥要砍掉那么長？”

攤主賠著笑說：“真對不起，剛才沒留心，算賬時我少要點錢，行吧？”

“這還差不多。”

我們看到被攤主砍掉的甘蔗根，比剛才足足長了一半還要多，有一節原本不應該砍掉的赫然連著甘蔗根。大頭猛沖過去，撿起甘蔗根，折轉身跑回來，沖著我們得意地笑著。

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沒多長時間，不只是大頭，我們每個人手里都有了一截長長的甘蔗根。當然了，那個甘蔗攤，總是會響起買主不滿和攤主賠笑的聲音。

那天集市散了之后，我們幾個人除吃了不少的甘蔗根外，每個人手里還多了幾截長長的甘蔗根。回到家后，我得意地向父親顯擺著，還直說賣甘蔗的笨。父親聽完我的敘述，語重心長地說：“賣甘蔗的那可不叫笨，人家是看你們買不起甘蔗吃可憐，這才故意多砍掉一節留給你們的。記著，下一個集，他要是來了，給我說一聲，我得把錢給人家！”

聽了父親的話，我才明白過來。一直到今天，我都覺得那時候吃的甘蔗是最甜最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