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學的多重視角
——“國際現當代美術館專業委員會2017年會（新加坡）”紀實

邵曉峰

近二十年來，中國迎來了美術館學建設的高峰期。今天看來，美術館不但具有收藏、展示的功能，而且兼具研究、傳播、教育、文創、交流等其他功能，這些方面均具有實踐發展與學術探討的巨大空間。學術定位與規劃是美術館的立館之本：美術館要在收藏、展示、研究等方面具有明確的學術定位，這是其存在的文化前提；美術館的學術規劃則要在藏品內容、展覽水準、研究方向以及展陳方式、教育觀念等方面具有自身特色。而不斷分析、研究、借鑒國際上美術館學的新知識、新理念、新技術、新形式，也是中國的美術館學探索、發展的重要內容。

一、關于國際現當代美術館專業委員會（CIMAM）

2017年11月10日至12日，筆者受中國美術館委派參加了在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圖1）舉行的“國際現當代美術館專業委員會2017年會”，這是該專業委員會的第48次年會。年會英文全稱為“International Committee for Museums and Collections of Modern Art”，簡稱“CIMAM”。“CIMAM”第一次年會于1962年7月5日在海牙舉行，此后在世界各地30個不同的城市舉行過會議。目前，CIMAM年會匯集了大量的藝術專業人士，其中不乏優秀的現當代藝術家、學者以及藝術管理者，已成為世界當代藝術人才交流的重要機構，博物館、美術館之間合作的重要平臺，為國際范圍內的美術館學建設與發展提供了多重視角。七年前，“CIMAM 2010年會”曾在中國上海大戲院舉行。兩年前，“CIMAM 2015年會”在東京舉行，一年前的“CIMAM 2016年會”在巴塞羅那舉行。此次在新加坡召開的“CIMAM 2017年會”受到了世界美術館界的高度重視，紛紛派出代表積極參加，共有來自54個不同國家與地區的280名代表與會，創造了出席 “CIMAM年會”國家與人數的最高紀錄。他們大部分是現當代美術館、藝術博物館以及藝術機構的館長、策展人和美術館領域以及高校的專業人士。

圖1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

圖2 CIMAM 主席、澳大利亞悉尼現代美術館館長伊麗莎白·安·麥格雷戈在主席臺上致辭

二、“CIMAM 2017年會”紀實

“CIMAM 2017年會”開幕式于2017年11月10日上午10點在新加坡美術館報告廳召開。新加坡國家美術館館長陳維德首先致辭歡迎大家的到來，并表示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對于此次年會做了精心準備。接下來，他不但探討了全球政治、經濟危機下的博物館、美術館如何發揮作用，而且細細為各位“CIMAM 2017年會”代表們解釋了為何此次年會還特意在年會之前及之后安排了越南、印度尼西亞等別具特色的藝術與文化之旅。“CIMAM”主席、澳大利亞悉尼現代美術館館長伊麗莎白·安·麥格雷戈（Elizabeth Ann Macgregor OBE）在致辭中對“CIMAM”2016年度工作做了總結，對相關贊助單位進行致謝。（圖2）在其報告中，專門提及了“CIMAM”董事會在2017年參與了關于美國藝術品審查的辯論，其中最具爭議的是古根海姆博物館三件涉及動物的作品從藝術展品中撤回。伊麗莎白主席最后宣布，“CIMAM 2018年會”將在瑞典斯德哥爾摩舉行。隨后，新加坡文化、社區及青年部部長傅海燕在其發言中特別談到當代博物館發展的三個要點，即策展、空間以及伙伴關系。她十分歡迎大家到新加坡的各種不同藝術機構中去參觀，從而見證這里多文化、多種族的和平共處，以及如何通過藝術來展現多元化的特征。

圖3 CIMAM2017年會負責人員就財務問題進行討論

會議為期三天，包括主題發言及自由討論。年會主要議題是研討“博物館在公民社會中的角色和責任”。具體而言，第一天研討了“城市的職責”，關注在國家和地區、國際和超國際的背景下，城市對藝術、身份和歷史的重要意義。探討我們能否像把美術館當成避難所一樣把城市也當成避難所。隨著全球范圍內民粹主義的興起，我們有必要重新評價博物館所擔任的角色，思考它們的公共職能及其應如何承擔責任。大會提出了以下問題：國家博物館和藝術博物館如何應對仇外和民粹主義的全球現象？如何將當地公眾與地區和國際歷史、觀點和關注聯系起來?博物館如何繼續成為社會的有效論壇，讓不同社區和不同背景和信仰的人們聚集在一起而不是退回到狹隘的隔離狀態?與此同時，大會關注的重心回到了“CIMAM”的使命，并思考這樣幾個問題：誰是“CIMAM”的利益相關者?誰是既得利益者？對誰負責?第二天會議的研討重點是東南亞的各種文化和藝術背景，考察該地區的美術館和藝術空間的具體情況，從而思考它們的驅動力。同時提出這樣的問題：世界上的機構、藝術家和代理人為此采取了何種立場? 第三天研討了如何利用美術館藏品展現出為公民社會服務的潛力，博物館藏品和收藏策略如何能代表他們的目標受眾，以及博物館的民事責任如何反映在其作品中，是否能夠造成國家、地區或國際間的影響。

墨爾本大學教授Nikos Papastergiadis、菲律賓大學教授Patrick D Flores、美國藝術博物館Donna De Salvo、曼谷Jim Thompson藝術中心Gridthiya Gaweewong等專家、學者進行了大會演講。這些發言者提供的學術理念與案例論證為當代美術館學研究做出了一系列多重視角的學術回應，發人深省。最后，大會執行委員向代表們匯報了“CIMAM”財務狀況。（圖3 -圖6）

圖4 CIMAM2017年會代表們午餐時進行交流

圖5 CIMAM 2017年會代表們熱烈交流

在會議間隙，大會還有機安排代表們參觀、考察了新加坡國家美術館、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LASALLE College of the Arts）、新加坡國家博物館、新加坡泰勒印刷學院等院校與機構。在各種鮮活的場景中，在熱烈的氛圍中，代表們分享研討所得，交流彼此新見。筆者與各國與會代表做了深入探討，并將中國美術館的館藏資源特色向大家做了介紹，與代表們交流了中國美術館與各國美術館、博物館合作交流的可行性。

筆者還有緣數次參觀了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圖7 -圖8），得到不少新體會。這座美術館由新加坡前高等法院和新加坡政府大廈這兩座新古典主義建筑改建而成，一個由1.5萬塊鋁板平鋪而成的黃金碩大屋頂將兩座建筑相連。原有內部空間——老審判室、充滿陽光的大理石公共走廊則被保留下來。2015年10月開放之后，其總面積達6萬平方米，其中1.8萬平方米是展廳，其余用作飲食、互動、休閑等公共用途。令人稱奇的是，據說館中餐廳多達八個，均生意興隆，都需提前預訂，充分見證了南洋地區藝術與生活的親密關系。新加坡國家美術館是第一個展示并研究19世紀至今的東南亞藝術的美術館，這里具有數個展示東南亞藝術的常設展廳。此外還設立吳冠中展廳和特別展廳，展出與紐約現代美術館、蓬皮杜中心和奧賽博物館等國際美術館合作的藝術展等。除了興致勃勃地參觀常設展廳，“CIMAM 2017年會”代表們還參觀了“袖中有東海：袖海樓水墨藏珍”“生機出筆端：陳宗瑞藝術特展”“吳冠中：風景哪邊好”等重要展覽，看到了任伯年的系列花鳥條屏，徐悲鴻《放下你的鞭子》《六朝人詩意》，劉海粟《斗雞》等杰出作品。

圖6 邵曉峰教授與新加坡國家美術館館長陳維德合影于CIMAM 2017年會

圖7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中庭

圖8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展品

圖8 新加坡國家博物館

圖10 新加坡國家博物館展品——徐悲鴻油畫《湯姆斯總督像》

在新加坡國家博物館（圖9）的參觀中，代表們不但系統了解了這所白色歐式古典風格建筑里的展品以及十分詳細、分階段陳設的新加坡生活藝術史以及圍繞1942年新加坡的抗戰展，還有幸看到了徐悲鴻油畫名作——《湯姆斯（Thomas）總督畫像》（圖10）。1939年，抗日戰爭期間，徐悲鴻為支援中國抗戰來到了南洋地區舉辦畫展義賣來募集資金，救濟陣亡將士遺孤。他在新加坡維多利亞紀念堂舉行畫展之后，反響十分強烈，據說當時新加坡每十人中就有一人參觀過。另外，他還受邀為湯姆斯總督畫像，總督本人曾多次來到徐悲鴻好友黃曼士的江夏堂當模特兒。1939年9月14日，湯姆斯總督畫像懸掛典禮在新加坡維多利亞紀念堂隆重舉行，徐悲鴻成為第一個為新加坡總督畫像的華人畫家。后來，這幅畫像被藏于新加坡國家博物館。

對于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的考察至今令筆者記憶猶新。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于1984年由教育家約瑟夫·麥克納尼創建，現在已成為亞太地區培養當代藝術人才的著名高等藝術學府，其專業涉及當代藝術、純美術、設計、電影、媒體藝術、音樂、戲劇和表演藝術等，提供具有交叉學科特色的綜合性學院教育，以創新的教學措施，培養學生對于當代藝術的學習和獨立思考，具備自我藝術創新的能力。人們來到這座學院，首先驚訝的是其校園設計的整體性，充滿結構主義的張力，鋼架與玻璃幕墻被重組、扭曲，大樓像是從地下曲曲折折地生長出來并連接在一起。（圖11）這里的學生仿佛在一座當代美術館里處處求學、觀展，因為到處是展廳，到處是表演場地。他們的許多教室是共享的，甚至十幾個班在一個巨大教室里上著各自班上的課程，雖然略顯嘈雜，但是這樣的好處也是明顯的，即打破了班級與專業的壁壘，使得跨界藝術的交流與分享不斷被感受、不斷被激發。（圖12 -圖14）“CIMAM 2017年會”代表們還被安排在這個學院的一個展廳內重點觀看了愛爾蘭藝術家杰西·瓊斯（Jesse Jones）的行為藝術《顫動顫動》（Tremble Tremble） （圖15 -圖17）。杰西·瓊斯的作品曾入選2017年“第57屆威尼斯雙年展”，她的這件作品通過一個巨大的移動窗簾、一系列視頻投影，加上旁觀者及其反映，將女權主義的歷史、法律和女巫的原型交織在一起，以實驗多媒體和行為藝術的形式得以綜合呈現。作者試圖以這種聯系探討人類如何處理過去和塑造未來。年會代表們在觀賞、體驗與參與中也似乎成為這件作品的一部分。（圖17）

圖11 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

圖12 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中的班級教學

圖13 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中的藝術展示

圖14 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中的藝術展示

圖15 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展廳中的行為藝術《顫動顫動》

圖16 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展廳中的行為藝術《顫動顫動》

圖17 CIMAM2017年會代表們在新加坡拉薩爾藝術學院展廳觀看行為藝術《顫動顫動》

三、新加坡藝術之行的其他收獲

參加“CIMAM 2017年會”期間，筆者還有幸在新加坡國家美術館朋友的指引下前往參觀新加坡廣洽法師紀念館所在地——薝蔔院。此事得到了新加坡中國文化中心同仁的幫助，筆者等一行人見到了薝蔔院住持永光法師。在法師的陪同下，看到了印光大師、弘一法師、馬一浮、于右任、齊白石、徐悲鴻、葉圣陶、豐子愷等人贈予弘一法師的愛徒、一代高僧廣洽法師的百余幅書畫精品，堪稱不可多得的南洋“藏寶閣”（中國美術館六樓也有一個“藏寶閣”，專門用來陳列從十多萬件館藏作品中甄選出的經典之作）。對于該紀念館十分珍貴而獨特的書畫藏品及其文化特色，筆者將另外撰文，為讀者細細闡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