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一江清水

文丨 田維野

貴州的母親河——烏江，其干流流經遵義市播州區7個鎮，在群山環抱下，綿延57公里，為這個曾經的人口大縣、經濟強縣(2016年撤銷遵義縣設立遵義市播州區)，留下了晶瑩璀璨的文化瑰寶，創造了無數的財富。

播州區烏江沿線網箱養殖興起于20世紀80年代，一路蓬勃發展，成為一個體量巨大的產業，年產量一度達到2萬余噸。然而，隨著養殖規模不斷擴大，養殖污染物在庫區大量沉積，生態隱患明顯增加。為進一步加強環境治理，還烏江一江清水，這個曾經輝煌的產業面臨全面治理，箱拆除，魚搬家，人改行……

輝煌背后的隱患

三合鎮冷水村村監委主任李榮彪，2000年開始成為烏江網箱養殖戶，是當地居民較早一批進入這一行業的人。2017年，拆除烏江網箱任務下達后，作為村干部的他率先拆除了自家網箱。

李榮彪回憶說，20世紀80年代，一批湖南及重慶等地的養殖戶將投餌式網箱養殖技術帶進播州區水域，在烏江鎮烏江電站大壩至偏巖河段發展網箱養魚。投餌式網箱養魚的高產出高收益，吸引了眾多群眾參與其中。2000年左右，江面上的網箱成倍增長，這一水域成為了播州區主要水產品產業基地。

李榮彪說,對于拆除網箱其實他早有預感。2003年他養殖的魚因水質改變，生長緩慢，不得不將網箱從近岸遷向深水區。2007年，周邊網箱增多，他又向更遠的水域遷移一次，兩次遷移了20余公里的距離。

網箱養殖在創造經濟效益的同時，也帶來了烏江水體富營養化等生態隱患。當地政府一直以來，都在努力尋求經濟產出與水環境保護的平衡點，從未放松過對網箱養殖的監管。

2009年以來，為了減少養殖殘餌對水體的污染，遵義縣政府采取措施控制網箱養殖面積，并推廣網箱立體生態養殖模式，以大箱放養濾食性魚類鰱、鳙魚，小箱養殖投餌性魚類，利用生物方式控制水體富營養化，短期內達到了“凈水、增殖、增收”的目的。2014年為了進一步貫徹落實《漁業法》《貴州省漁業條例》等，根據《農業部關于完善水域灘涂養殖證制度試行方案》《農業部關于穩定水域灘涂養殖使用權推進水域灘涂發證登記工作的意見》及貴州省農業委員會實施養殖證制度精神，進一步完善了水產養殖業管理制度。

但是，由于養殖歷史長、規模大，加之烏江庫區水域涉及三市五縣區共同管理，沒有統一的庫區綜合管理機構，各縣區網箱養殖面積呈無序增加之勢，從事水上休閑垂釣活動的釣棚也在增多，使庫區安全隱患增大，養殖污染物在庫區大量沉積，生態隱患增加。

至2016年7月，播州區烏江庫區網箱養殖戶達到了240戶，網箱養殖總面積546.2畝，其中辦理養殖證219戶，面積413.4畝，無養殖證21戶，外來養殖戶33戶（非播州區籍），網箱養殖水產品產量達到2萬多噸。

從2017年起，播州區進一步加大了網箱養殖的規范管理，堅決取締無證養殖和超面積養殖行為，積極協調有證養殖戶自愿拆除網箱。李榮彪作為村委會網箱拆除工作的協調員，曾經的網箱養殖戶，多次來到烏江邊上。站在喧鬧繁華的碼頭，望向滔滔江水，不禁思緒萬千。曾經天藍水碧的景像何時重現？

這一個個網箱密密麻麻緊貼江面，在創造巨大經濟效益的同時，也存在巨大的生態隱患。在反復治理作用下，像是一塊塊反復結痂的疤。

除之，會痛！

不除,難以長出新肉!

艱難的抉擇

1999年賀成燦就來到烏江上開始了網箱上的生活。當時他在一家飼料公司工作。公司在出售飼料過程中收了一批沖抵貨款的魚苗，為擴大經營范圍，公司派出賀成燦在內的10余名員工到烏江上發展網箱養魚。這一干就是三年。后來，公司倒閉，賀成燦的同事們大多都上了岸。賀成燦卻留了下來，成為了一名真正的網箱養殖戶。

為了照看網箱上的魚，養殖戶們都會在網箱上搭建房屋。賀成燦搭建的木屋被隔成了三間，一間僅能容得下三四人的“客廳”，一間剛好擺下一張床的“臥室”，最大的一間堆放著飼料。走上網箱時，賀成燦還未滿30歲，如今就快要步入知天命的年紀了。除了賣魚、進飼料以外，賀成燦幾乎沒離開過這間裝滿了回憶的小木屋。

說到拆除網箱的原因，養殖戶們比誰都清楚。賀成燦回憶說剛上網箱那幾年，這烏江的水直接舀起來就可以喝，做飯燒菜也都是用的江里的水。現在，全都改用了岸上運來的桶裝礦泉水。現在的江水就算用來洗衣服都會透著一股濃濃的魚腥味。

為幫助網箱養殖戶拆除網箱后更好的轉移就業，三合鎮政府對拆除對象的就業需求進行調查了解，其中愿意發展養殖業的有73人，種植業的13人，外出務工的12人，其他53人。

在兩次就業意愿調查中，賀成燦都選擇了“其他”。他說：“拆除網箱是大勢所趨，這個道理我懂。只是……真沒有想好，除了養魚，我還能做什么？”看著江水中夾雜的淺淺一層漂浮物，賀成燦眼中閃過一絲憂傷。對于他來說，離開網箱就是道別逝去的歲月。除此之外，網箱里存欄的魚，如何在短時間內銷售出去，也是一個問題。

然而，終歸到了抉擇的時候。

位于鴨溪鎮的池塘循環流水養殖示范基地（田維野/攝）

為了一江清水

按照中央第四巡視組巡視要求及省委、市委安排部署，播州區委、區政府高度重視網箱取締工作。在多次調研的基礎上，于4月27日，作出了2018年5月13日前全面完成網箱取締工作的決定。

全區上下圍繞這是目標要求，成立了以區委書記、區長為組長，分管領導為副組長的網箱取締工作領導小組，進一步細化工作方案和措施，明確了工作責任，安排網箱整治專項資金8000多萬元確保此項工作高效推進。

播州區未取締的網箱存魚量全省第一，且均為有證養殖，總量達800萬斤，要在15天以內全面完成，談何容易！解決好存魚銷售問題，讓漁民不受損失，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為此，根據區政府安排，區級各職能部門及鎮鄉多方聯動，協調引進了四川簡陽尚坤農業發展有限公司等多家公司進入庫區收購存欄魚。為加快存魚外運，三合改擴建上魚點3處，鐵廠鎮改擴建上魚點2個，烏江鎮協調借用息烽小溪和清源2個碼頭，提升裝載能力。同時，強化交通保暢，抽調交警30余名在運魚通道沿途保暢，確保交通通暢，切實保障了存魚外運速度。由區綜合執法局、區農牧局、涉及鎮政府共抽620余人，組建30個售魚計量工作組，幫助養殖戶銷售存欄魚，確保了養殖戶利益不受損失……

經過各有關部門、鄉鎮數百名干部職工晝夜持續奮戰，截止5月13日24時，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播州區全面完成了300.49畝網箱拆除任務，妥善處理鰱魚、鳙魚、草魚、鱸魚、斑點叉尾鮰、丁桂等812.84萬斤，其中銷售375.04萬斤，生態增殖放流437.8萬斤。

5月15日經市環保局、市農委聯合檢查驗收，全區網箱清理取締工作全面完成。

網箱拆除之后

“烏江魚”是通過國家農產品地理標志認證的播州區水產品的一張名片。烏江網箱養殖全面取締之后，水產品生產如何保障？怎樣走出一條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之路？

為配合烏江網箱拆除工作，早在2017年2月播州區就在全省范圍內首次引進池塘循環流水養殖技術，積極探索低碳、高效、生態養殖模式。池塘循環流水養殖，通過人工干預迫使水體在池塘內循環流動，在固定的流水池中“圈養”吃食性魚類，控制其排泄糞便的范圍，有效收集魚類的排泄物和殘剩的飼料。通過吸污、沉淀，將污物變為瓜果、花卉等陸生植物的高效有機肥，從而實現養殖廢水零排放。目前,播州區已分別在鴨溪鎮和烏江鎮建成了兩處循環流水養殖示范基地。

播州區水產站站長周南雁介紹說，除了大力推廣循環水養魚外，“流水養魚”和“稻+魚”等模式都是對烏江網箱養殖的“分流”方式。為網箱魚搬離烏江，提供了棲身之所。

絕不容許生態環境惡化下去，一定要給子孫后代留下一條清潔美麗的烏江！

取締網箱養殖只是播州區烏江水環境治理的一部分。網箱拆除的同時，通過加大環保督察檢查，工業污染變得越來越可控。圍繞“治污治水?清潔家園”行動，全面管控烏江流域面源污染……

所有犧牲都是有價值的。網箱拆除必將換來烏江水清，生態的保護最終都會回饋到每個人身上。

江水長流，走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