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直東,王春磊
(1.廣東財經大學 財政稅務學院, 廣東 廣州 510320;2.國土資源部咨詢研究中心, 北京 100032)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我國已然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是地區差距卻日益成為不可回避的重要問題。如何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縮小區域差距,需要探究區域差距形成的原因。毫無疑問,創新能力是地區經濟發展的關鍵因素。在創新驅動背景下,地區創新能力的差距可能是導致地區差距持續存在甚至擴大的主要原因,如不能消除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勢必影響我國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進程。因此,有必要對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進行深入研究。
公共研發機構是區域創新系統的重要構成部分,在區域知識生產和擴散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1],尤其是在我國轉型經濟背景下,公共研發機構對地區創新能力的貢獻較為突出。然而,現有文獻卻較少關注我國公共研發機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那么,當前我國公共研發機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程度到底如何?有何演變特征?其深層次原因又是什么?在創新驅動背景下,這關系到政府如何促進區域協調發展和維護社會公平正義。雖然用研發投入、專利數和新產品銷售額等指標都可以表示創新能力[2],但本文采用公共研發機構的研發創新活動資本化核算結果即R&D資本作為其創新能力的指標。①以2002-2015年我國29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公共研發機構數據為基礎測算公共研發機構的R&D資本,進而分析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及其演變特征。利用泰爾指數的分解來研究地帶內差異和地帶間差異對總體差異的貢獻。與此同時,利用收入分配領域發展出的基尼系數收入來源分解法進一步探討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對總體差異的貢獻,從而研究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及其演變特征的深層次原因。
萬廣華等(2010)以1995-2006年的省級面板數據為基礎,利用發明專利數代表創新能力,利用泰爾指數分解方法分解區域創新能力差異,結果發現,2003年之前,區域間創新能力不平等逐年上升,區域內不平等呈現V型趨勢,而2004-2006年二者基本保持在同一水平,基于回歸方程的分解結果表明,各省在人口、經濟發展水平、研發投入、地理位置和開放度等方面的差異是造成創新能力不平等的原因[3]。張古鵬等(2011)則同時基于專利授權率和專利生產曲線的視角考慮中國創新質量的區域差異,結果發現1985-2009年間,三大區域間專利授權率差距逐漸縮小,而專利生產曲線的變化趨勢則顯示創新質量不平等程度經歷了先增加后縮小的過程,基于廣義熵指數的分析表明,中國創新質量差距正在逐漸縮小[4]。戴靜等(2014)則利用基于回歸的不平等分解方法剖析影響省級工業部門研發效率的各因素的貢獻程度,發現對創新效率不平等貢獻較大的因素依次為地區要素稟賦、研發投入、FDI及進出口貿易等[5]。肖剛等(2016)以專利授權數作為創新能力指標,采用變異系數、傳統與空間的馬爾科夫鏈和空間自相關分析方法研究了中國區域創新差異的過程、格局和特征[6]。
此外,有些文獻通過分析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因素來理解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如李習保(2007)在創新系統的框架下分析了影響創新產出的各種因素[7],曹廣喜(2009)研究了FDI對區域創新能力的溢出效應[8],王銳淇和張宗益(2010)利用空間面板模型剖析了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因素[9],詹湘東和王保林(2015)則研究了區域知識管理對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10]。
現有文獻的不足之處在于:第一,上述文獻都是從整體創新能力的角度來考察區域創新能力的不平等或者區域創新能力的影響因素,忽視了公共研發機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關于整體創新能力區域差異的研究結論對公共研發機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未必同樣成立。更為關鍵的是,研究公共研發機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具有特殊的意義。公共研發機構隸屬于我國各級政府部門,為社會提供各類科技成果和科技服務。在計劃經濟時期,公共研發機構是我國科技活動的主要承擔者,在經濟體制和科技體制改革的背景下,公共研發機構仍然是科技活動的重要參與者,對區域創新能力的貢獻仍然較大,因而有必要研究公共研發機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此外,從政府職能的角度考察,政府有必要為全社會提供均等的公共科技基礎設施和公共科技服務,由于公共研發機構與政府的天然聯系,公共研發機構成為政府實現其上述職能的主要組織機構之一,因而,研究公共研發機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對于社會公眾而言更切合不平等的本義,對政府而言也具有更為豐富的政策含義。第二,現有文獻在探討創新能力區域差異及其演變特征和分析創新能力的影響因素時往往忽略了我國的科技體制改革背景以及其他因素。本文嘗試對現有文獻進行拓展,以彌補上述不足。
以省(直轄市、自治區)為基本分析單位,測算各區域公共研發機構的R&D資本存量。反映公共研發機構研發投入的R&D經費內部支出數據來源于2003-2016年的《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在測算過程中需要消除價格變化的影響,這需要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和工業生產者購進價格指數,數據來源于2003-2016年《中國價格統計年鑒》。因西藏和寧夏的相關數據有較多缺失值,舍棄西藏和寧夏的數據。
1. R&D資本存量的測算方法
測算R&D資本存量實質上是對研發總產出進行資本化核算[11],在以研發經費內部支出為基礎進行核算時需要進行若干調整[12]。由于本文細化到核算公共研發機構的R&D資本存量,相應數據受到限制,因而,直接依據研發經費內部支出來測算公共研發機構的R&D資本存量。測算R&D資本存量的方法與測算實物固定資本存量的方法類似,采用以下公式:
Rt=(1-δ)Rt-1+At
(1)
上式中,Rt和Rt-1分別表示第t年和第t-1年的R&D資本存量,At表示第t年的研發經費內部支出,δ表示折舊率。
依據(1)式核算R&D資本存量首先需要測算初始R&D資本存量,依據下式可以進行測算:
(2)
g為2002年至2008年研發經費內部支出增長率的幾何平均值,根據江永宏和孫鳳娥(2016)的建議[12],設定R&D資產折舊率δ為20.6%。
此外,本文采用成本價格指數法來構造R&D資產價格指數[12, 13]。如果將研發經費內部支出分為固定資產購置費、人員勞務費和其他日常費用三部分,則可以用固定資產折舊縮減指數、勞動者報酬縮減指數和中間消耗縮減指數分別對這三部分進行縮減。基于這一邏輯,可以以這三個縮減指數為基礎構建加權縮減指數,權重分別是這三部分費用在研發經費內部支出的比重。在具體的計算過程中,用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代替固定資本消耗縮減指數,用工業生產者購進價格指數代替中間消耗縮減指數,用研發人員的工資指數代替勞動者報酬縮減指數。研發人員的工資用人員勞務費除以研發人員全時當量計算,以此為基礎可以計算研發人員的工資指數。
2. 泰爾指數及其分解
泰爾指數基本公式為:
(3)
上式中,n表示省份個數,Ri表示第i個省份的R&D資本存量,R表示R&D資本存量的平均值。泰爾指數可以將R&D資本存量的區域差異分解為東、中、西三大地帶內及地帶間的差異。分解公式如下:
GE=GEw+GEb
(4)
(5)
(6)

3.基尼系數及其分解
本文采用廣泛使用的基尼系數,并利用Lerman和Yitzhaki(1985)發展出的基尼系數分項收入分解法分析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和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在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區域差異中的貢獻情況[14]。該分解方法應用廣泛[15-17],下面重點介紹。
基尼系數可以表示為:
(7)
上式中,G表示基尼系數,Sk表示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平均值與所有類別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平均值的比值,Gk表示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的基尼系數,rk表示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與所有類別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基尼相關系數。
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對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區域差異的貢獻可以表示為:
vk=SkGkrk/G
(8)
假設所有省區的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變動幅度e,那么有:

(9)
上式說明了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變動對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區域差異的邊際影響。即如果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變動eRk,基尼系數將變動Sk(rkGk-G)。進一步地,可以得到基尼彈性系數:
(10)
ηk表示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變動1%引起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區域差異變動的程度。
采用前述測算方法,本文測算了2002-2015年我國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和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數據,具體測算結果見表1。②

表1 2002-2015年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測算結果 (單位:萬元,2002年價格)
表1顯示,在2002-2015年期間,我國各省區的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和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都呈增長態勢。但是,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和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在發展變化上存在較大差異。圖1顯示,從全國總量上看,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和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都呈上升趨勢,但是,在所考察年份期間,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增長速度小于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增長速度,尤其是2008年后,兩者的增長速度差異更為明顯。此外,表1和圖1還顯示,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遠大于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但是,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份額呈下降趨勢,而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份額呈上升趨勢。

圖1 2002-2015年兩類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發展變化及份額

圖2 2002年和2015年各省區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
圖2給出了2002年和2015年各省區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情況。圖2顯示:第一,不論是在2002年還是在2015年,各省區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存在顯著差異,北京的總量最大,上海的總量次之,陜西、四川、江蘇和湖北等幾個省區的總量也較高,但有些省份的總量則較小,比如貴州和新疆等,這說明,各省區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分異明顯,這與我國的公共研發機構空間布局有關;第二,相較于中西部省區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水平,東部有些省區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水平并沒有明顯的優勢,比如,廣東和福建兩個省份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遠低于陜西和四川兩個省份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第三,從2002年到2015年,各省區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長,但是差異顯著;第四,相較于中西部省區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增長,東部有些省區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增長也沒有明顯的優勢,比如,廣東和福建兩個省份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增長遠低于陜西和四川兩個省份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增長。以上的分析說明,有必要對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及其演變和成因進行研究。
為了使我們的分析更具有理論和現實意義,我們以各省區的勞均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水平作為分析基礎。各省區勞均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用各省區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除以各省區的就業人員總數而得到。下面展開具體的分析。
表2給出了反映2002-2015年我國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和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區域差異程度的泰爾指數和基尼系數。表2顯示:
第一,在所考察年份期間,無論是泰爾指數還是基尼系數,都反映出我國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和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區域差異程度較高。三者的泰爾指數平均值分別為0.4465、1.5576和1.4290,三者的基尼系數平均值則分別為0.4994、0.7955和0.7611。但是,不同類別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程度存在較大差異,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程度遠高于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程度,泰爾指數平均值相差1.1111,基尼系數平均值相差0.2961,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居中。

表2 2002-2015年泰爾指數和基尼系數
第二,在所考察年份期間,無論是泰爾指數還是基尼系數,我國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和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區域差異程度都呈下降態勢。就基尼系數而言,三者都是逐年下降,而三者的泰爾指數則都呈先下降后上升但總體是下降的趨勢。此外,不同類別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程度下降態勢又存在較大差異,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的下降幅度低于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的下降幅度,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的下降幅度居中。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基尼系數從0.8265下降到0.7891,下降幅度為0.0374。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基尼系數從0.6032下降到0.4125,下降幅度為0.1907,兩者的下降幅度相差0.1533。
圖3給出了2002-2015年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泰爾指數分解結果。圖3顯示:
第一,在2002-2015年間,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地帶內差異程度和地帶間差異程度都比較高,從平均值上看分別為1.0854和0.3436。
第二,在2002-2015年間,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地帶內差異程度始終遠大于地帶間差異程度,二者的平均值相差0.7418。但二者之間的差距呈現出不斷縮小的趨勢,2002年和2015年兩者的差距分別為0.8404和0.6802,下降幅度為0.1602。相應地,從貢獻率的角度考察,地帶內差異程度的貢獻率始終大于地帶間差異程度的貢獻率,且地帶內差異程度的貢獻率占有絕對優勢,始終在75%以上。這說明,就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而言,地帶內差異程度是主要因素。

圖3 2002-2015年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泰爾指數分解
第三,在2002-2015年間,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地帶內差異程度和地帶間差異程度均呈現下降趨勢,而且,在2003-2004年間,二者下降明顯,幅度較大,地帶內差異程度下降了0.0792,地帶間差異程度下降了0.0421。但是,在2004-2015年間,二者的相鄰年份間的下降幅度都比較小。此外,從各自的貢獻率來看,無論是地帶內差異程度的貢獻率還是地帶間差異程度的貢獻率,總體而言較為平穩,雖然二者都呈現微弱的上下波動態勢,但是相鄰年份間的變動幅度非常小,均不超過1%。
上述分析表明,地帶內差異程度是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的關鍵因素,并且其發展變化主導了總體差異的發展演變。為了更進一步地探究這背后的原因,需要對各地帶內區域差異程度進行考察。
圖4給出了2002-2015年按東、中、西部劃分的三大地帶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情況。圖4顯示:
第一,在2002-2015年間,東、中、西三大地帶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的平均值分別為1.2587、0.1738和0.6097,三大地帶差異明顯,差異程度由高到低依次為東部、西部、中部。顯然,東部地區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是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地帶內差異的主要影響因素。
第二,從2002年到2015年,東、中、西三大地帶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均呈現下降趨勢,分別下降了0.2350、0.0921和0.0613。顯然,東部地區的差異程度下降幅度比中、西部地區的差異程度下降幅度都更大。東、中、西三大地帶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的下降趨勢共同作用,導致在所考察年份期間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地帶內差異呈下降趨勢。

圖4 2002-2015年按東、中、西部劃分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
為了更深入地探討前文所揭示的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及其演變特征,本部分利用收入分配領域發展出的基尼系數收入來源分解法進行進一步的考察。表3給出了2002-2015年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基尼系數分解結果。
2002-2015年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較高的原因在于:
第一,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都很高,2002-2015年二者基尼系數的平均值分別為0.4994和0.7955。
第二,雖然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相對較低,但是,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只占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很小一部分。如前所述,Sk表示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平均值與所有類別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平均值的比值。在2002年,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所占份額僅有5.11%,2015年達到最大值,但也僅有8.14%。相反,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所占份額非常高。
第三,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基尼相關系數相對較小(rk表示第k類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存量與所有類別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基尼相關系數),2002-2015年間,其平均值僅有0.6289。然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基尼相關系數相對較大,2002-2015年間,其平均值高達0.9978。

表3 2002-2015年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基尼系數分解
第四,綜合以上分析,在影響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的三個渠道上,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都不占有優勢,因而,其對總量區域差異的貢獻程度較低,2002-2015年間,其平均值僅有2.7393%,而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貢獻度平均值高達97.2607%。
2002-2015年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呈現下降趨勢的原因在于:
第一,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都呈現下降趨勢。
第二,從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角度分析,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均值占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均值的份額在逐漸增加,基尼相關系數也處于不斷上升趨勢,更為關鍵的是,其基尼彈性系數符號為負,且其絕對值逐漸增加,說明各省區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同比例增加可以緩解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區域差異程度,而且這種緩解作用在逐年加強。綜合以上分析,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對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區域差異程度的貢獻率呈現上升態勢,從2.5%上升至2.8%,但上升幅度較小。
第三,從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角度分析,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均值占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均值的份額在逐漸下降,基尼相關系數也呈現微弱下降趨勢,而且,在所考察年份期間,其基尼彈性系數符號為正,且逐漸上升,說明各省區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同比例下降可以緩解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區域差異程度。綜合以上分析,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對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的區域差異程度的貢獻率呈現下降態勢,從97.45%下降為97.2%,但下降幅度較小。
從以上數值分析看,2002-2015年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及其演變特征實質上是由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及其演變特征決定的。
泰爾指數分解分析和基尼系數分解分析啟示我們,應該從地帶內差異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這兩個維度去探討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較高且呈現下降趨勢的原因。
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較高的深層次原因有三:
其一,傳統科技體制因素。我國現行的科技體制脫胎于計劃經濟時期的科技體制,計劃經濟時期的科技體制帶有濃厚的計劃色彩,中央政府主導了全國的科技活動。雖然中央和地方都成立了大量的研發機構,但中央政府部門屬研發機構承擔了主要的科技任務,同時也能夠得到相對充足的經費支持,因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而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發展相對不足。推動科技體制改革后,雖然我國的科技體制在運行機制、組織結構和人事制度方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是,上述以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為主的格局并沒有改變。因此,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及其演變特征決定了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及其演變特征。
其二,國防安全因素。我國公共研發機構的空間布局深受國防安全因素的影響。建國初期,我國東南沿海面臨較大的軍事威脅,因而,在東南沿海的浙江、福建和廣東等地區布局的研發機構較少,尤其是福建。1964年,在中蘇交惡以及美國在我國東南沿海的軍事威脅背景下,我國啟動了以備戰為指導思想的“三線”建設,大量的國防工業和科研機構從東北和華北地區搬遷到中西部地區。雖然隨著我國國防安全的好轉,有部分科研機構實現了回遷,但中西部地區的科研基礎得到了加強。正是在這些背景下,我國公共研發機構的空間格局逐步形成,并最終造成了當前三大地帶內部的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
其三,區域歷史、文化、經濟和政治等方面的因素。有些區域歷史文化悠久,經濟較為發達,有的成為我國的政治中心,比如北京,有的成為經濟中心,比如上海,經濟社會發展對研發成果的需求較大,在這些地區國家布局的研發機構就較多。有些地方地處偏遠,交通不便,經濟社會發展較為落后,國家布局的研發機構就較少。
以上因素相互交織,共同作用,最終形成了當前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較高的局面。
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呈現下降趨勢的原因在于我國科技體制的不斷改革。以1985年中共中央頒布的《中共中央關于改革科學技術體制的決定》為標志,我國科技體制改革全面啟動。經過多個階段的深化推進,以及“科教興國”戰略、自主創新戰略和創新驅動戰略等戰略的實施,我國科技體制在運行機制、組織結構和人事制度等方面都發生了重大變化,并逐步形成了產學研協調發展的局面[19]。
一方面,隨著科技機構改革的開展,應用開發類科研機構向企業化轉制,社會公益類科研機構也實施了分類改革,我國研發機構研發創新活動的資金來源變得更為多樣化,打破了依靠政府撥款這種資金來源單一的局面。在經濟發展較快的地區,對研發創新成果的需求更大,研發創新活動就更為活躍。因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逐漸下降,以及地帶內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逐漸下降。
另一方面,隨著研發創新活動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日益凸顯,各地方政府越來越意識到有必要加大對地方研發機構的支持力度。因此,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得到一定程度的發展,并逐漸成為區域創新體系的重要構成部分。各地方政府對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的競相支持促進了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積累,降低了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程度。
此外,中央政府實施了一系列旨在支持落后地區發展的戰略,比如西部大開發戰略,對西部地區科技發展的支持是其主要內容之一,這些發展戰略的實施對于緩解地帶間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總之,在以上各方面改革和政策措施的共同作用下,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呈現逐漸下降趨勢。
本文著重分析了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程度及其演變特征和原因。首先,以2002-2015年我國29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公共研發機構數據為基礎測算公共研發機構的R&D資本。其次,用泰爾指數和基尼系數測算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程度并分析其演變特征。再次,利用泰爾指數的分解來研究三大地帶對總體差異的貢獻,與此同時,利用收入分配領域發展出的基尼系數收入來源分解法進一步探討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對總體差異程度的貢獻。最后,根據測算和分解結果,結合我國的科技體制及其改革剖析深層次原因。結果發現:
第一,在2002-2015年間,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的區域差異程度較高,但呈現下降態勢。
第二,泰爾指數的分解結果顯示,地帶內差異程度遠高于地帶間差異程度,且二者均呈現下降趨勢,三大地帶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差異顯著,由高到低依次為東部、西部、中部,且均呈現下降趨勢。這意味著,地帶內差異是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的關鍵因素,并主導了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的演變。
第三,基尼系數的分解結果則顯示,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都很高,且均呈現下降趨勢。雖然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遠低于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但是在影響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的三個渠道上,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都不具有優勢。因而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是關鍵因素。此外,在影響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的三個渠道上,都傾向于提高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的貢獻率并降低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的貢獻率。但是,由于地方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的貢獻率始終較低。因此,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主導了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的演變。
進一步的原因分析表明:傳統科技體制造成了當前我國公共研發機構以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為主的格局,而國防安全、歷史文化和經濟發展水平等因素則影響著我國公共研發機構的空間格局,以上因素共同作用,形成了當前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較高的局面;而科技體制改革的持續推進則是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總量區域差異程度呈現下降態勢的主要原因。
本文的研究有助于理解我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及其成因,能夠為降低我國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提供思路和方法,為創新驅動背景下縮小地區差距、促進區域協調發展提供理論基礎和政策支持,進而為我國各級政府如何實踐創新發展理念和協調發展理念提供理論基礎和政策支撐。
據此,我們建議:第一,應該繼續推進我國科技體制的改革,進一步理順產學研協調機制,使我國各級公共研發機構能夠深度融入區域創新體系,實現協同創新,并在協同創新過程中發展壯大;第二,鼓勵和支持各級地方政府發展適應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需要的公共研發機構;第三,中央政府應該適度調整現有的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的空間布局,對中央部門屬研發機構較少的省區,應該整合當地公共研發機構資源,緊密結合各省區經濟發展規劃,調整公共研發機構的數量和規模。只有如此,才能降低我國公共研發機構R&D資本區域差異程度,進而降低創新能力的區域差異程度,從而縮小地區差距、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
[注釋]
①這樣做的好處在于,一是該指標具有堅實的理論基礎,二是該指標實質上是研發創新活動的價值表現,因而具有較強的可比性.
②由于篇幅所限,表1只給出了2002年和2015年的測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