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石寨山青銅藝術研究綜述

（昆明理工大學 藝術與傳媒學院 650500）

石寨山古墓群位于滇池東岸的昆明晉寧區，是滇王及其親屬的墓地。自1955年首次成功發掘后，此后又進行了多次發掘，獲得了大量珍貴的青銅藝術品。石寨山青銅藝術的發掘，是一次重要的考古發現，對研究中國美術史有著重要的意義。本文通過歸納、梳理研究“云南石寨山青銅藝術”的相關論文和著作，將這些研究大致分為以下四個方面：石寨山的發掘與科技考古、石寨山青銅藝術作品研究、石寨山青銅藝術的族屬問題、石寨山青銅藝術與斯基泰文化的關系。

一、云南石寨山青銅藝術的發掘與科技考古

1955年到1960年期間，考古工作者先后在石寨山進行了四次大規模考古發掘，其中最重要、收獲最多的就是第二次發掘，著名的“滇王之印”便是在此時發掘出。另外，1996年還進行了一次搶救性發掘。1這類研究，按照工作內容的差異，可分為三個方面：第一，石寨山的發掘簡報；第二，對石寨山出土文物的化學分析研究；第三，對石寨山青銅制作技術的研究。

（一）石寨山的發掘簡報

目前有六篇發掘簡報記錄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每次墓葬的分布情況和出土文物等，以及在發掘過程中的工作記錄。1959年云南省博物館編的《云南晉寧石寨山古墓群發掘報告》2一書，詳細地記錄了發掘工作和出土文物。孫太初在《云南晉寧石寨山古遺址及墓葬》3一文中，記錄了石寨山古遺址的發現經過、地理環境、主要遺址和遺物、主要墓葬和隨葬品的整體情況。張增祺在《建國以來云南青銅文化的發掘、研究及目前存在的幾個問題》4一文中，首先對建國后云南青銅文化的發掘和研究情況作了一個概述，接著歸納了五個值得深入研究的問題：第一，云南青銅文化的類型；第二，滇池區域青銅文化的時代；第三，滇池區域青銅文化的族屬；第四，銅鼓的起源地；第五，云南青銅文化和斯基泰文化的關系。

（二）對石寨山出土文物的化學分析研究

這類文章，數量較少。楊根的《云南晉寧青銅器的化學成分分析》5一文，公布了云南地區出土青銅器的首次化學分析結果，認為晉寧的青銅器花紋形狀非常精美，鑄造技術非常高超。孫淑云在《奇特的古代樂器（二）——銅鼓的合金成分》6一文中，對廣西、云南一百面銅鼓進行分析，研究結果表明銅鼓并不都是用單一的金屬銅制作，從合金成分上可分為純銅鼓、錫青銅鼓及鉛、錫青銅鼓三種類型。李曉岑等人在《云南晉寧石寨山出土金屬器的分析和研究》7一文中，以石寨山第五次發掘的金屬器為主，進行了取樣分析，其研究結果表明西漢時期古滇人的金屬制作技術已達到較高程度，技術呈現多樣化的特點。

（三）對石寨山青銅制作技術的研究

上述的化學分析對青銅制作技術的研究，有很大的幫助，遺憾的是相關研究太少，以至于對青銅制作技術的研究也很少。李曉岑在《云南古代的青銅制作技術》8一文中，指出學界對出土文物的文化意義探討得很深入，但對這些器物在科技史上的價值卻不夠重視，尤其在制作技術方面探討較少。繼而，文章就云南古代金屬器物的精密鑄造法、失蠟鑄造法、表面處理、范型工藝、連接工藝、合金配比、金銀器工藝、鑄造地點等進行了介紹。吳坤儀等人在《中國古代銅鼓的制作技術》9一文中，指出我國西南少數民族的冶鑄技術水平十分高超，銅鼓的制作與我國西南地區豐富的礦產資源有密切關系，并具有地區特色。何卉等人在《中國云南古代早期青銅器冶鑄技術初探》10一文中，以石寨山、萬家壩等古墓群出土的青銅器為主要研究對象，從滇池區域青銅器及青銅文化的發展概況、青銅鑄件的礦料來源、合金成分分析及鑄造工藝三方面，對云南早期青銅器及其制作技術進行了初步的研究和探討。樊海濤在碩士論文《石寨山第6號墓出土文物的科技考古與研究》11中，對出土青銅器的鑄造、連接、表面加工工藝進行了分析和討論，認為失蠟法鑄造與線刻工藝，達到了當時國內相當高的水平，而這些高超的技術不僅是本土文化的產物，也是與其他外來文化廣泛交流的成果，其中的包金、鎏金、玉石、綠松石鑲嵌技術可能與中原文化的傳播有關，鍍錫技術則和北方草原文化有很大的相似性，線刻工藝與越人的遷徙有著聯系，而古滇國青銅文化發展的滯后性與技術先進性之間存在的矛盾，是由于古滇國特殊的歷史地理因素造成的。

二、云南石寨山青銅藝術作品研究

這類研究大多采用了圖文并茂的方式進行介紹，從研究對象的范圍差異，可分為兩類：第一，對石寨山青銅藝術代表作品的研究；第二，對石寨山青銅藝術作品整體的研究。

（一）對石寨山青銅藝術代表作品的研究

石寨山青銅藝術從表現內容來劃分，主要有兩個部分：世俗生活題材和動物題材12。易學鐘在《晉寧石寨山12號墓貯貝器上人物雕像考釋》13一文中，通過手繪圖形象生動地從三方面：人物像的展示說明、人物像的組合和主要圖像的考釋，對M12：26墓貯貝器上的人物雕像進行了詳細地考釋，并總結了這一人物群雕圖像的主題和所具有的禮儀功能在于取得蛇神和祖先的通融以使墓主保持生前的權勢和榮耀，進入與祖先鬼魂同在的冥冥世界。黃美椿在《略論古代“滇人”對蛇的崇拜——晉寧石寨山出土青銅器上蛇圖像試釋》14一文中，認為青銅器上的蛇圖像，不是學術界普遍認為的圖騰崇拜、“土地”、“女人”的象征，而是水神的形象。張文忻在《神秘古國的藝術珍品——七牛貯貝器》15一文中，賞析了石寨山出土的貯貝器，認為把裝有海貝的貯貝器和銅鼓等禮樂器帶入墓葬，除了表現墓主人生前擁有大量財富外，還表明其擁有極高的權力，身份與地位非同一般。易學鐘在《石寨山三件人物屋宇雕像考釋》16一文中，用手繪圖對石寨山出土的M3：64、M6：22、M13：259三件青銅制人物屋宇模型的建筑和人物雕像作了全面的展示與考釋。林聲在《試釋云南晉寧石寨山出土銅片上的圖畫文字》17一文中，把石寨山出土的一長方形銅片上奇特的圖形認為是一種圖畫文字，指出這種圖畫文字不僅證明了滇人曾經創造了自己的文字，而且對研究文字的起源也有幫助。蔣志龍在《云南晉寧石寨山M71出土的疊鼓形貯貝器》18一文中，認為M71：142貯貝器是唯一一件表現狩獵場面的疊鼓形貯貝器，它的出土對石寨山文化貯貝器、古滇國的人群構成、生態及動物群的研究有重要意義。馮漢驥在《云南晉寧石寨山出土銅器研究——若干主要人物活動圖像試釋》19一文中，對石寨山出土的主要人物活動圖像：“祈年”“播種”“孕育”“報祭”“上倉”“詛盟”作了詳細介紹。

（二）對石寨山青銅藝術作品整體的研究

伍先華在《云南晉寧石寨山滇人青銅藝術論略》20一文中，作了兩點比較：第一在縱向上，石寨山的青銅裝飾藝術通過現實場景反映出具體的、直觀的、生動的形象，沒有修飾與抽象，這與中原地區青銅裝飾鼎盛時代的抽象幾何紋樣與怪異的動物紋樣有所區別；第二在橫向上，石寨山青銅裝飾的藝術風格與秦漢藝術總體風貌相一致，保持著與整個時代發展的大體合拍，顯示了我國各民族文化交往的密切。彭善秀在《原始巫術與云南石寨山青銅藝術》21一文中，以“殺人祭銅鼓”為例，認為夏商周時期祭神與巫術混合，巫術與宗教不分。蔣志龍所著的《滇國探秘：石寨山文化的新發現》22一書，依據石寨山最新發掘的文物，從新穎的角度對石寨山文化進行了探討。

此外還有三類文章有部分內容涉及到對石寨山青銅藝術作品的分析：第一類，從云南范圍內分析某一種青銅藝術作品的文章，比如銅鼓、扣飾、貯貝器、青銅矛等；第二類，分析云南青銅文化的文章；第三類，其他少數使用石寨山青銅藝術作品作為例證的文章。

三、云南石寨山青銅藝術的族屬問題

楊麗娥在《從“滇”文化看“滇”的族屬》23一文中，認為“滇”文化是由滇池地區土著民族創造的，“滇”不是“越”， 也不是“駱”或“僚”。馮漢驥在《云南晉寧石寨山出土文物的族屬問題試探》24一文中，認為“滇族”是主要的民族，是石寨山文化的主人，是這一文化的創造者，除此之外至少還有七種族屬。汪寧生在《晉寧石寨山青銅器圖象所見古代民族考》25一文中，對馮漢驥先生的觀點提出了不同的見解，他在對青銅器圖像中近三百個人物進行“民族分類”和“民族識別”后，將這些人物形象分為四類：椎髻類、辮發類、結髻類、螺髻類，推測椎髻類是云南最古老的居民，辮發類是從西北遷來的游牧民族，這兩類都是滇池地區及其周圍地區的主要居民，結髻類可能生活在距滇池較遠地區，螺髻類在當時滇池地區也只有少數存在。日本學者量博滿在《滇王族的文化背景》26一文中，認為在整個云南青銅文化中，必須認識到其帶有深刻外來文化的印記。另外，有些文章探討了石寨山青銅藝術與南亞、東南亞國家之間的文化交流。

四、云南石寨山青銅藝術與斯基泰文化的關系

白鳥芳郎在《從石寨山文化中看到的斯基泰文化的影響——種族、民族的交流及其途徑》27一文中，指出帶有北方游牧民族文化特征的文物在中國西南，特別是在以云南為中心的附近各地區發現，這種情況是受斯基泰文化影響、培育了動物圖案裝飾藝術的南西伯利亞及內外蒙古地方的牧民，經由新疆和甘肅南下，遷徙到今日的四川和云南，并帶去了他們固有的文化。繼而，他從自上古時期就居住在云南晉寧的主要種族及其遷徙路線來考證斯基泰文化是如何被帶到中國西南地區的。張增祺在《云南青銅時代的“動物紋”牌飾及北方草原文化遺物》28一文中，認為云南青銅時代的外來文化主要包括三個部分：一部分來自中亞或西亞地區的斯基泰文化；另一部分為我國北方草原文化；還有一部分是在以上兩種文化的基礎上，由當地民族改制和創新的。但云南青銅時代外來文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大量青銅器仍具有云南的地方特點和民族風格。

五、結論

石寨山古墓群從首次發掘到現在，國內外對其青銅藝術的研究已取得一定成果，但從目前聚焦的四類研究方向：石寨山的發掘與科技考古、石寨山青銅藝術作品研究、石寨山青銅藝術的族屬問題、石寨山青銅藝術與斯基泰文化的關系看，不難發現學術界對其研究有失偏頗，呈現出重文化、藝術方面的研究，而輕青銅技術發展方面的研究。隨著科技考古的日趨完善，今后跨學科，全面綜合地對石寨山青銅藝術進行研究，已是時代的要求。

注釋：

1．徐繼濤．《晉寧石寨山考古回顧》[N]．《云南日報》，2017-06-04（7）．

2．云南省博物館編．云南晉寧石寨山古墓群發掘報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59．

3．孫太初．云南晉寧石寨山古遺址及墓葬[J]．考古學報，1956（1）： 43-63．

4．張增祺．建國以來云南青銅文化的發掘、研究及目前存在的幾個問題[J]．思想戰線，1990（2）： 66-71．

5．楊根．云南晉寧青銅器的化學成分分析[J]．考古學報，1958（3）： 75-77．

6．孫淑云．奇特的古代樂器（二）——銅鼓的合金成分[J]．機械工人，1985（5）： 65-66．

7．李曉岑，韓汝玢，蔣志龍．云南晉寧石寨山出土金屬器的分析和研究[J]．文物，2004（11）： 75-85．

8．李曉岑．云南古代的青銅制作技術[J]．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4）： 60-64．

9．吳坤儀，孫淑云，張世銓，王大道．中國古代銅鼓的制作技術[J]．自然科學史研究，1985（1）： 42-53．

10．何卉，朱龍，徐人平，李華．中國云南古代早期青銅器冶鑄技術初探[A]．中日機械技術史國際學術會議[C]．1998．

11．樊海濤．石寨山第6號墓出土文物的科技考古與研究[D]．南寧：廣西民族大學，2008．

12．陳兆復主編．中國少數民族美術史[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1：145-145．

13．易學鐘．晉寧石寨山12號墓貯貝器上人物雕像考釋[J]．考古學報，1988（1）： 37-49．

14．黃美椿．略論古代“滇人”對蛇的崇拜——晉寧石寨山出土青銅器上蛇圖像試釋[J]．民族學研究，1990（00）： 212-223．

15．張文忻．神秘古國的藝術珍品——七牛貯貝器[J]．東方收藏，2015（6）： 47-48．

16．易學鐘．石寨山三件人物屋宇雕像考釋[J]．考古學報，1991（1）： 23-43．

17．林聲．試釋云南晉寧石寨山出土銅片上的圖畫文字[J]．文物，1964（5）： 33-40．

18．蔣志龍．云南晉寧石寨山M71出土的疊鼓形貯貝器[J]．文物，1999（9）： 51-54．

19．馮漢驥．云南晉寧石寨山出土銅器研究——若干主要人物活動圖像試釋[J]．考古，1963（6）： 319-329．

20．伍先華．云南晉寧石寨山滇人青銅藝術論略[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8（2）： 43-45．

21．彭善秀．原始巫術與云南石寨山青銅藝術[J]．美術觀察，2004（2）： 99-100．

22．蔣志龍著．滇國探秘：石寨山文化的新發現[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2．

23．楊麗娥．從“滇”文化看“滇”的族屬[J]．云南電大學報，2008（2）： 67-69．

24．馮漢驥．云南晉寧石寨山出土文物的族屬問題試探[J]．考古，1961（9）： 469-487．

25．汪寧生．晉寧石寨山青銅器圖象所見古代民族考[J]．考古學報，1979（4）： 423-439．

26．（日）量博滿著；楊凌譯．滇王族的文化背景[J]．四川文物，1990（2）： 73-80．

27．（日）白鳥芳郎著；青山譯．從石寨山文化中看到的斯基泰文化的影響——種族、民族的交流及其途徑[J]．世界民族，1980（4）： 49-54．

28．張增祺．云南青銅時代的“動物紋”牌飾及北方草原文化遺物[J]．考古，1987（9）： 808-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