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躍在女性自述中的言情小說

余 醴 （湖南汽車工程職業(yè)學院 412000）

言情小說歷來是通俗小說重要的一支，也是深受廣大讀者喜愛的一種小說題材。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以亦舒和瓊瑤為代表的女性作家活躍在言情小說創(chuàng)作的舞臺。尤其是近十余年，網絡小說異軍突起，網絡言情小說也進入了一個特別繁榮的時代，越來越多的女性創(chuàng)作者成了言情小說寫作的主力軍。相對應的，言情小說的讀者群也以女性讀者為主。因此，當代言情小說的敘事視角、情感線索、自我意識等都從過去的以“男性”為中心向絕對的以“女性”為中心轉移。

言情小說的源頭簡單的來說可以追溯到古代，比如唐傳奇的《鶯鶯傳》，可以說是“才子佳人”小說的開篇之作。再到后來的宋代話本、明清戲曲和小說，都不乏以“言情”為主題的題材。所以在中國傳統(tǒng)人情小說中，歷來便有"世情"與"言情"兩大傳統(tǒng)。到了清末民初，現代言情小說的代表“鴛鴦蝴蝶派”迅速風靡，影響巨大。

一、從“被看”到“我看”，女性視角彰顯

從古代的傳統(tǒng)言情再到現代言情小說，基本上都是一種“才子佳人”的模式。從創(chuàng)作者到讀者，都以男性為主，所以這些小說，采用的是“才子”的視角，重視的是“才子”的感受和想法，女性處于一種“被看”的地位。如元縝的《鶯鶯傳》，被“始亂終棄”的崔鶯鶯，作者沒有流露出對她不幸的同情，反而是以一種得意的口吻來敘述一個“才子”的風流韻事。這篇傳奇在當時和后世都產生了廣泛的影響，也最能代表古代男性把女性當附庸的心理。

這些以男性為中心的言情小說中，對女性的審美標準無外乎是“溫柔賢淑”“琴棋書畫”，她們隨時可以為“才子”犧牲自我，奉獻一切，她們自身的才藝也都是為了配合男性的一種存在。

而當代以女性為中心的言情小說，注重女性自身的感覺和經驗，重視抒發(fā)女性的內心感覺。當代女性作家的作品中，一個比較突出的現象就是以第一人稱敘述，以“我”的視角，以“我”的感受和經驗為中心。比如亦舒的《喜寶》，書中的主角“我” 和關鍵人物勖聰慧的相識的時候有一段心理描寫，其中有一句便是“我懷疑地看著她，這么天真。可恥。”簡單而直接地將喜寶不同常人的冷靜成熟顯示在讀者面前。這種直抒胸臆的敘述方式能滿足許多讀者的“代入”心理要求（許多讀者往往在閱讀過程中想象自己成為書中的主角）。這樣的敘述讓人一開始就了解了書中人物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并且容易讓讀者產生認同感。

再比如瓊瑤的成名作《窗外》、桐華的《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等等，不僅以第一人稱敘事，而且小說中有很多都是自己的親身經歷。這也就是為什么“自少家貧、少年反叛、早婚產子、離婚反目、懷才未遇”的亦舒在作品中總是流露出對愛情和婚姻的無法信任的原因。正如張愛玲的筆下幾乎全部是悲劇，并且經常出現兩類女性：一類被壓抑至麻木，一類扭曲至變態(tài)，因為張愛玲也從小都沒有享受到正常家庭生活的溫馨和快樂。

在這些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女性視角的彰顯，女性作家以獨特的視角細細地描摹女性的心理變化，重視個人感覺和經驗的自我宣泄，反映了一個時代的女性意識和愛情主張。

二、從“被動”到“主動”，女性意識張揚

在過去男性的作者筆下，男女主角存在著一個“看”與“被看”的關系，也符合中國愛情傳統(tǒng)中的男性主動和女性被動。在這些言情小說中，女性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格獨立和精神自由。她們只是“才子”苦悶尋求安慰的一個所在，甚至于只是一種男性文人的一種審美想象。

時代在發(fā)展，社會也發(fā)生了巨變，女性逐漸獲得了與男性平等的權利和地位，女性的知識能力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女性的經濟走向獨立，事業(yè)上的地位也日趨重要，對愛情和婚姻選擇也趨于積極和主動。隨著女性地位的變化，女性創(chuàng)作者也在言情小說中體現了積極的愛情追求和對較高生活水平、理想事業(yè)的訴求。

如瓊瑤對她作品中男性形象的描繪，這些男性溫柔體貼、深情專一，更重要的是他們都特別關心女性的想法和感覺，是女性的知音人。再如亦舒，她筆下的女性，從愛情到事業(yè)，都是女性的一種主動選擇，她們冷靜、樂觀、堅強，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在社會上拼得一席之地。又如桐華的《被時光掩埋的秘密》，性格飛揚的職場精英蘇蔓對暗戀多年的清華才子宋翊展開追求，這種追求的不僅僅是對自己意中人的追求，更是一種對愛情理想堅持。女性作家筆下的這些女性，不再是男性的附庸，在愛情中她們主動，有自己的想法；在生活中她們樂觀，有自己的追求；在思想上獨立，有突出的女性意識。 在兩性關系上，平等是幾乎所有女性作家的一種共識。

在當代的女性言情小說家筆下，女性自信和驕傲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們生機勃勃，樂觀獨立，她們對愛情充滿希望，她們對理想孜孜以求；她們自由自在追求美好，她們對世事洞察并了然于胸，她們自知并關心女性的命運。

三、從“自敘”到“重復”，創(chuàng)作樊籬突出

當代，網絡為女性提供了開放性、無疆界的自由創(chuàng)作平臺。在這里，男權意識的權威審視不再濃重，女性自我發(fā)展、自我認可的空間更為廣闊。在虛擬的空間里，女性暢所欲言，書寫自己的故事、分享自己的經驗，互相交流思想。在這里，女性的呼聲高漲，女性的寫作呈現出一派繁榮的景象。

但不管是瓊瑤、亦舒、席娟還是現在的網絡當紅寫手，她們的交往空間不大，對社會關注不夠，往往有閉門造車之嫌。從作品題材而言，她們的創(chuàng)作靈感大部分源于想象，沒有現實的土壤，筑造的是關于情愛的 “空中樓閣”；從情感經驗來看，作品中融入的是大量的個人感受，所以我們往往在她們的作品中看到她們自身的情感以及經歷。

瓊瑤筆下的愛情，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純粹，不帶有任何雜質，而且這種愛情是轟轟烈烈的，燃燒著的愛情。再如她筆下的大部分女性，都呈現出詩意、敏感和細膩的特點。亦舒筆下的女性，大多是都市女郎，看上去比瓊瑤筆下女性天地要廣闊，但往往也呈現出相似的審美。亦舒筆下的女性，總是以白衣粗布褲為最佳裝束，她們對愛情有現實的計較，也永遠保持一種冷靜和譏誚。

如果說瓊瑤和亦舒的作品是借鑒經典并且進行了具有自我特色的再創(chuàng)造，從而獲得了持久的生命力的話，大多數流行的言情小說則存在對經典的簡單模仿和重復。比如瓊瑤的作品中大量地對古典詩詞加以運用，但這些運用是有創(chuàng)造力的，她往往能夠契合小說的主題和人物形象，再加上自己的發(fā)揮，用得恰倒好處。近年來的言情小說家們也喜歡用古典詩詞，但往往變成盲目的跟風。

再如言情小說里的愛情，一個女主角周圍總是有幾個仰慕者，這些仰慕者的性格特點基本類似，造成了小說人物和情節(jié)的類型化，很多作品只是換了男女主角的名字，自我重復的現象十分突出。比如桐華、匪我思存等一批網絡作家，最好的作品往往是剛開始創(chuàng)作的那幾部，后期的作品再也無法超越前作的原因也就在此。

言情小說的女性作家以書寫自我開始創(chuàng)作，她們在作品中分享的情感和流露的態(tài)度讓讀者倍感親切。但也正因為她們的視野局限，關注面的狹窄讓她們失去了可以吸收養(yǎng)分的現實土壤。這種人文精神和人文關懷的缺失是她們在創(chuàng)作上難以突破的藩籬。

相對于男性敘事而言，女性敘事的精神實質是通過在文本中真實地表現女性經驗（包括生活經驗、社會經驗、心理經驗和情感經驗、審美經驗、欲望經驗等）肯定女性作為人的主體的價值追求。當代言情小說的創(chuàng)作者和閱讀者都以女性為主，作品中女性意識突出，生動地反映了女性的心理需求，體現了時代女性的特色。在這些言情小說當中，我們發(fā)現了一些女性共同的特色，這些特色便組成了女性共同的心靈軌跡。

但是，當代言情小說以商業(yè)利潤為導向，作品迎合讀者趣味的現象突出，再加上創(chuàng)作者自身的局限，言情小說的創(chuàng)作很少具有前瞻性和獨立性。言情小說創(chuàng)作模式和創(chuàng)作主題單一的特點十分突出。因此，女性創(chuàng)作者們如何從真正意義上打破男性中心，突破自身局限，建立起獨立的女性話語體系，避免被時代和男性聲音淹沒，是當今這個時代女性創(chuàng)作者們急需認真對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