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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三毛有篇《我的寶貝》,她收藏了一大堆在別人看來是“破爛兒”的寶貝:駱駝骨,婆婆家的盤子,還有紅得像心一樣的石頭……應該有這樣的時光,她把所有的寶貝都搬出來,鋪滿四周,然后赤足盤腿坐在中央。那一刻,美好而富有。
我也有許多這樣的“寶貝”,都是學生送我的。每每搬辦公室,我都把這些寶貝仔細地收在一個箱子里:一疊各地寄來的明信片,一把五顏六色的紙條,一套“金陵十二釵”的書簽,一枚淡紫色的蝴蝶發卡,一個閃著光的玫瑰胸針,一朵裝在小小塑料袋內的素白梔子……
淡紫色的蝴蝶發卡來自一個曾經貧困的女孩,她在微信中說:“老師,轉眼,我也工作了。你還記得那個清貧的女孩么?還記得你在我作文本上留的那些鼓勵的話語么?我至今都記得其中一段:也許我們無法改變昨天的沉重,那是因為昨天來自于父輩的血液、祖先的輪廓,可是我們完全可以主宰明天的輝煌,那是因為明天的命運由我們自己掌握!作文本上的那些關心和鼓勵讓我有了今天。這枚發卡是一份遲來的感恩。又開始新的一屆了吧?希望你把它戴在你的頭上,去迎接新一屆的學弟學妹們。”
素白淡雅的梔子也是來自一個女孩。一次上課,兩節連堂,回來上第二節課時發現教科書里多了一朵凝脂樣的梔子花。含苞的,卻包不住漫溢出來的濃郁香氣。抬頭搜尋,接住了她含笑的目光,我對她頷首,微笑。她也笑,一低頭。我不說,對她眨眨眼,就像守著一段秘密,她知道,我知道。其實,也沒有什么秘密,我只是犧牲了一個午休,來傾聽她的訴說,訴說她在爸爸媽媽離婚后,輾轉在兩個重組家庭中的痛苦。她走后,我發條短信給她:“小時候,不會走路,摔疼的是身,哇哇大哭,抬頭尋找媽媽的懷抱;長大了,會走路了,摔疼的是心,忍著不哭,仰頭尋找陽光的方向。”
有些“寶貝”在箱間,有些“寶貝”在心田。
學校門前是熱鬧的馬路。一次,我站在斑馬線邊等待車流過去,卻聽得背后傳來壯闊的聲音:“唐老師好!”一回頭,五個男孩一字排開,一齊向我大聲地問好。交警回頭,路人駐足。我開心又困窘地笑,其中一個男孩說:“哈,老師,這是我們送給你的驚喜!”至今,覺得校園里最尊貴的稱呼仍是“老師”。
每天騎車去學校。有一天,看車棚的阿姨看到我推車,說:“這輛自行車是你的啊?有個學生過一段時間就來借氣筒給你的車子打氣呢。”我還一直自詡這破自行車車胎質量好呢。問她學生的模樣,明白是那個貧困而內向的男孩。他的母親糖尿病,靠透析活著,父親和姐姐為了給母親掙醫藥費去打工。得知他的情況后,曾有幾次,吃飯時和他“偶遇”,并在吃之前,把自己的飯分給他。我告訴他:“老師在減肥呢,不能再胖了,你幫幫老師。”只不過是半碗牛肉面或半份炒飯而已,讓我收獲了這份“珍寶”。
感謝這些寶貝,讓一個平凡的老師,覺得自己的人生豐富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