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樹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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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后的那片杉柏林，被砍了。

那是幾年前我陪父親回鄉祭祖時才發現的。老屋的后面，曾經滿是郁郁蔥蔥的高樹，沒想到它們終究也和鄉里其它樹一樣，只剩下了齊膝的樹樁。我一下車就繞到了那里，望著滿地的樹樁，心頭充滿了酸楚的味道。

我仍記得，小時候住在鄉下，沒有空調與電風扇的夏日，幾個小伙伴合力搬起爺爺以前常坐的搖椅，使出吃奶的勁弄到老屋后的杉柏林里，幾個人輪流躺在椅子上，躲避炎炎烈日。杉柏枝繁葉茂，灼人的陽光，在枝杈間濃密的綠葉遮擋下，漏過些許，竟如春光般明媚了。偶有一陣熱風襲來，也只弄得樹葉沙沙，于是我們便在這一片綠蔭中恬然睡去。

后來，與父親談到這段美好的回憶，竟然如出一轍。一片林，兩代人的美好回憶，在電鋸的轟鳴聲中，隨著樹干的倒下而迷散在了回憶中。樹，在夏日里為我們帶來陰涼，它們挺直腰桿，裝飾著一個個正在老去的村莊，帶給人安全感與歸屬感。然而，那些從樹蔭下走出去的人，打著建設新農村的旗號，將推土機的轟鳴帶進鄉村，樹，成了經濟發展的犧牲品。

在韓國旅游時，坐在大巴車上從西海岸橫向穿越整個國家，所過之處大多是遠離城市的鄉村。透過車窗，越過平曠的田野，收入眼底的是那掩藏在一片濃綠中，如星星般散開分布的村落。偶有一陣視線被遮擋，也是一路栽種在高速路旁的綠意蔥蔥的樹，沒多久，遠處的村莊又若隱若現了。

我曾驚嘆于首爾與仁川的繁華，沉醉于濟州島如詩如畫的景色之中，然而在那時，我的眼中，只有夕陽、田野、綠樹、村莊。不可否認的是，韓國的經濟發展水平比我們高，理應擁有更加現代化的村莊。但是在韓國，農村和城市是涇渭分明的兩塊地區，城市有城市的發達與繁忙，農村則是慢生活與養生主義的代名詞。在鄉村，濃盛的綠葉遮蓋住夕陽余光下的小屋，形成一處處天然氧吧，因而大多居住于城市中的人，每逢周末都會驅車到鄉村去尋求內心的一份安寧。

從老家回來的那個晚上，我在夢境之中，又回到了熟悉的躺椅上，回到老屋后的那片杉柏林，回到那綠蔭掩映的村莊中。在那里，鄰人還在田里勞作，白熾燈還在為鄉村夜晚的明亮而燃燒生命。在那里，樹枝仍會隨風飄動，樹葉仍能沙沙作響，我們仍可在酷暑中找到一席陰涼之地。

在這個快速發展的世界，何時能再見那片杉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