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同桌二三事

南瓜是他的外號。他的真名叫王楠，孰不料珍貴的“楠木”就因為叫著沒“南瓜”順嘴，他就被叫成了“南瓜”。他這個外號來自一個典故。當時歷史課有一首關于20世紀50年代浮夸風的詩：“南瓜大得像地球，放在五岳山上頭，扔在太平洋里頭，地球又多一個洲。”于是，想象力豐富的同學叫他大南瓜或超級南瓜。

南瓜這人堪稱搞笑大師，有他在，就不會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就連踢球的時候，他都會讓人笑得球都踢不成。初二年級剛入球隊的時候，他打后衛，誰知這一年在正式的比賽中他就踢進了十三個“烏龍球”，害得我們輸了好幾場。守門員直抱怨：“這是什么后衛啊?簡直是人家的前鋒，連轉身抽射這種高難度的烏龍球他都能踢進!”于是南瓜又晉級為“烏龍大師”。大家開玩笑說，國家隊要有他這種前鋒，早就闖進世界杯決賽了。他也感到不好意思，常請大家喝汽水。到后來也算是歪打正著，有人開玩笑說與其讓他在自己球隊門前讓人提心吊膽，倒不如讓他到對方球門前閑站著。于是，從沒打過前鋒的他成了主力前鋒。沒想到他一發不可收拾，連連進球，還了以前的賬，也摘下了“烏龍大師”的帽子。

和南瓜認識的過程倒頗為曲折。我們的關系是同鄉兼同學，不過初一年級沒在一個班。初二的時候，我對在同一個學校的他的大名早有耳聞。不久，我和他成了臭味相投的哥們兒。舉例來說，如果我在書法課上是無意把“牡丹”寫成“牡母”的話，那么他把“牡丹”錯寫成“母丹”就絕不會是故意的，而結果就是我們雙雙被漂亮的女老師請進辦公室，享受她在額頭上指指戳戳的一指彈，然后聆聽她以憤慨的語氣控訴我們子虛烏有的對母親的不尊敬。

記得剛開學不久，我有個特別可愛的企鵝公仔，天天掛在書包上。被南瓜發現后，可憐的公仔便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南瓜把公仔綁在桌邊，時不時地向它的肚皮“進攻”幾拳，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令人心寒哪!過了幾天，南瓜打公仔打膩了，又換了個方式——把公仔拎在手上，向著墻壁的方向狠狠出擊，看著可憐的“企鵝”一頭撞上墻，又反彈回來，南瓜便準確無誤地接住它，進行再一次出擊……我自己都很奇怪——為什么我不去阻止呢?為什么眼睜睜地看著南瓜對它進行各式各樣的虐待?也許是覺得好玩，也許是覺得南瓜是我朋友吧。班長小文對南瓜這種行為感到很痛心，常常撫摸著企鵝公仔白白胖胖的肚皮嘆息，他還稱自己是“企鵝保護協會”成員，有權阻止南瓜的虐待行為——可還沒等他嘮叨完，南瓜便又迫不及待地操起企鵝公仔來一記狠狠的重拳了……

企鵝公仔終于報廢了，南瓜便成天無所事事，尋找著什么好玩的事兒。那個時候，我們坐在離講臺很近的第一排。一天上數學課前，南瓜突然探身過去，在講臺的粉筆盒上架起一排五顏六色的粉筆，然后坐好，裝模作樣地翻起書來。可是書本的背后，他依然隱藏不住神秘的竊笑，直到數學老師褚老師走來，南瓜才勉強將嘴角的笑容收起，而那雙小眼睛因為隱藏不住笑意而越發顯得小了，最后差點瞇成了一條縫……褚老師顯然沒有注意到正對著他的一排粉筆，順手從中拿出一支寫起板書來，南瓜終于憋不住而笑出聲來——當褚老師轉過身來，精明的他立刻將笑聲改成幾聲干咳，若無其事地開始記筆記。褚老師雖知道是他在笑，卻也拿他沒辦法。直到下課，南瓜在狂笑了好一陣子后才告訴我——那是他發明的“粉筆大炮”，轟炸了褚老師整整一堂課……

可是，今天無論南瓜再怎么搞笑，我都笑不出來了——我受到了一個沉重的打擊——有人告訴我，南瓜竟然是班主任老師的“眼線”！在我眼里，“眼線”是很不光彩的——以“同學”“朋友”的名義去打聽消息，然后報告班主任，簡直就是個特務。南瓜可是我的老鄉兼死黨啊，我那么信任他，他居然……我不愿再想下去了，開始對他有了提防。

我的反常終于被南瓜發現了，他先是小聲問道：“怎么啦!不高興呀?”我沒理他。過了一會兒，他見我臉色如此難看，又想方設法弄點搞笑的動作逗我，可是我根本沒有心情。終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會吧……你哭啦？”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句玩笑話，但被他這么一說，我倒真有點想哭，居然就哭了出來……南瓜這下慌了，一個勁地自言自語：“真哭了，真哭了……太夸張了……”他想安慰我，可是他又不知道我為什么哭。于是，他拿去了我的文曲星電子詞典，過了一會兒又還給了我。我往屏幕上一看，上面赫然四個字：“別哭，瘋子。”

頓時，我哭笑不得——被前面兩個字所感動，又因后面兩個字而氣憤。我拿起桌上的書就往南瓜頭上砸：“什么‘瘋子’！誰是‘瘋子’？！”南瓜一邊躲一邊大叫著：“啊啊啊，你不能這樣！我是想幫你!你看你現在不哭了吧！”聽他這么一說，我覺得好像挺有道理的，終于露出了微笑。

后來，我才知道，是我誤會了南瓜，“眼線”不是他。

有這樣一個同桌，我以后可得提防著點——千萬別讓肚皮真的笑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