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俱在

夏乙天

摘要：莫言在小說《豐乳肥臀》中延續了他在《紅高粱家族》中對人的個性解放和旺盛的生命力的描繪和贊頌，并提出了對種的退化的擔憂。書中的情愛描寫發揮著刻畫人物生命力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豐乳肥臀；莫言；情愛書寫；生命力

莫言的早期代表作品《紅高粱家族》里塑造了“我爺爺”余占鰲這一經典形象。余占鰲追隨身體原始的本能行動，個性相當自由，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張揚的個性解放精神。根據莫言曾經表明的，“《豐乳肥臀》是沿著《紅高粱家族》路線發展下來的那種小說的一個總結”[1]，我們可以認為《豐乳肥臀》是延續莫言前期同類型創作中的風格和主題進行創作總結性創作，把莫言一貫堅守的觀念全都包含在內。這些觀念也就是對生命強力的彰顯，對個性自主精神的張揚以及對種的退化的擔憂。

因為原始生命強力建立在身體本能的基礎上，人的身體最原始的本能是生理本能，而情愛又是個體生理本能中最具個性自由的一種，所以，對身體本能和生命力的張揚在對情愛的書寫中就會表現得格外明顯。《豐乳肥臀》中的情愛書寫，就是這部小說彰顯生命力的一筆濃墨。

首先我們知道，在許多當代小說作品中，作者要表現一個人物解放和自由的程度，往往會用因情愛產生的欲望和選擇作為象征。如果作品中涉及了革命歷史的內容，那么作者塑造的人物通常都代表了某個階級，或者懷揣著某種政治理想，所做出的選擇以他們的階級身份和政治理想為依據。典型角色如楊沫在《青春之歌》中塑造的女知識青年林道靜，她在遠離地主家庭后投入革命斗爭，最終成為一名堅強的無產階級戰士。先后被林道靜選擇作為情感伴侶的三位男性角色，也各自有著不同的身份象征：余永澤代表小資產階級的浪漫，盧家川和江華則是有覺悟有理想的革命者，而后者經驗更加豐富。林道靜做出的不同情感選擇，代表她思想上發生的轉變和成長。

然而與這一類革命歷史小說不同，莫言稱自己的現代歷史題材小說是對占據了主流話語地位的紅色經典的一種反撥[2]。《豐乳肥臀》的情愛書寫顛覆了把情感選擇與政治理想相結合的價值觀念。小說中上官家的大姐來弟愛上了黑驢鳥槍隊隊長沙月亮，二姐招弟愛上后來的抗日別動大隊司令司馬庫，五姐盼弟加入爆炸大隊后嫁給了政委魯立人。她們愛上的男人彼此政治立場不同，甚至斗爭不斷。上官來弟在面對魯立人的勸降時曾說：“這是老爺們的事，別跟我一個婦道人家說。”可見上官家的女兒們在做情愛選擇的時候，既不考慮階級身份，也不牽扯民族利益，完全與革命理想和政治追求沒有關系。她們選擇的不是抗日土匪或者漢奸，也不是國民黨的軍官、共產黨的政委，只是自己心甘情愿去愛的男人。純粹的情愛有力地彰顯著人的情感本性，體現人物具有的生命力量。

再從小說中的男性角色看，上官家的二女婿司馬庫也是富有自由精神的人物，和“我爺爺”余占鰲在追隨肉體本能的行動上可以說是相通的。這位母親口中的“好漢”身上有著張揚的男性氣概，是莫言心目中理想人性陽極一端的代表[3]。而小說為了對司馬庫的生命強力進行張揚和凸顯，有關于情愛的書寫功不可沒。莫言不止把他寫成肯為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的男子漢，還在這份英武的陽剛氣概上平添一份男性對女性的強大吸引力。上官招弟迷戀上他時，司馬庫已經娶了三個老婆，但他身上的男性魅力依然讓招弟認為做他的第四個女人也心甘情愿。霸道的本性和生理本能，讓女性們難以抗拒司馬庫自由奔放的原始生命強力。這些關于情愛方面的書寫，讓他的好漢形象頗帶上些土匪般浪漫不羈的色彩。

小說中還有一個生命力嚴重退化的形象。與大膽追求愛情的姐姐們不同，與英武陽剛的司馬庫更不一樣，上官魯氏唯一的兒子上官金童性格懦弱，毫無男人所應有的氣概，有著癡迷于女人的乳房的怪癖，連手捧西紅柿都會產生關于乳頭的聯想，是個“一輩子吊在女人奶頭上的窩囊廢”。雞場場長龍青萍曾經“不分晝夜地、交替使用著軟硬兩種手段，試圖把上官金童變成男人”，最后卻絕望到開槍自殺。作者對于“種的退化”的憂慮，就是通過對上官金童喪失了正常的性能力、喪失了應有的生命本能的書寫體現出來的。

通過以上種種可以見得，塑造上官家的女兒們和司馬庫這樣生命本色張揚的形象時，對情愛的書寫會相應自由和大膽，而著墨“種的退化”的代表形象上官金童，運用的則是戀乳癖、性無能這樣的手筆。兩相對比之下，可見《豐乳肥臀》中的情愛書寫是明顯地與人物生命力俱在的，它緊緊跟隨人物身上或強或弱的生理本能，幫助作品將彰顯生命強力的理念在劇情中貫徹。

參考文獻：

[1]莫言.我的高密[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10.

[2]莫言，王堯：從紅高粱到檀香刑[J].當代作家評論，2002（1）：10-22.

[3]陳凇：遲到的批評——莫言豐乳肥臀擇謬述評[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8（5）：47-52.

（作者單位：河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