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童年

作者：王 淵

學校：蘭州市外國語高級中學

一

“小X，你看看叔叔這次給你帶來了什么？”

隔著大老遠，我就聽見叔叔如冬日暖陽般爽朗的聲音。

我沖出家門，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扛著箱子向我走來。

這是我父親的一個朋友，逢年過節(jié)常來我家探望。其人相貌英俊，一張國字臉上嵌著一雙寶石般的大眼睛。烏黑濃密的頭發(fā)如同刷子般根根沖天，代表著他如火般的性格。

更難得的是他奮發(fā)圖強的精神。叔叔早年家中貧困，他就下海經(jīng)商，憑借著誠實的品格、前瞻性的眼光，他將生意做大做強，分店遍布全國各地。而且他的孩子也十分爭氣，考上了國內(nèi)一流大學。

叔叔生意困難時父親曾借過他一筆資金，后來叔叔每年都來我家探望并帶上價值不菲的禮物，搞得我父母很是不好意思。作為孩子的我自然十分喜歡這個財大氣粗，每年都給我發(fā)最多壓歲錢的爽朗大叔。

我飛奔上前，撲到叔叔懷里：“叔叔，你來啦！有沒有給我?guī)Ш猛娴耐婢甙。俊?/p>

叔叔仰頭大笑：“我給你帶了玩具飛機，你喜歡嗎？”說著又用有力的大手像拔蘿卜般抱起了我。

“哎呀，小X，你又長大了，我都快抱不起來了！”

母親上前在我背后拍了一把：“堵在門口干啥，還不快請叔叔進來坐！”

他們圍坐在熱氣騰騰的火鍋旁，父母和叔叔在談?wù)撝荒陙戆l(fā)生的種種奇聞趣事，屋子里一片祥和。

我跑向窗邊，天上飄起了雪花。

一只又一只純白的雪精靈飛舞到我面前，一眨眼卻又消失不見，也許它們是特地來給一個八歲的孩子送上新年的祝福。

我輕輕地哈一口氣在窗戶上，寫下了這樣幾個字：小X最愛叔叔。

二

我跑到母親身前，搖著她的手道：“媽，叔叔對我真好。”

母親皺著眉頭，甩開我的手恨恨道：“你一個娃娃知道什么。他無非就是有錢了，帶點東西可憐可憐我們，你還當真了！”

我不解：人們都說孩子的目光是最澄澈的，能看出來一個人是否對自己好。我看叔叔對我是真的好，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母親既然這么討厭叔叔，為什么還要請他在家吃飯，還要那么恭維他呢？

在之后的生活中，我才明白，這是大人們的“友情”，他們戴著面具生活，卻在教育孩子時讓孩子要誠實！

晚上，一家人看著電視，聊著天。

母親對父親抱怨道：“當時我就說你應(yīng)該把工作辭了，下海經(jīng)商，你看看你朋友，現(xiàn)在身家都上億，每年來我們家笑話我們，你不羞嗎？”

父親辯解：“我覺得安穩(wěn)的生活挺好的。我每天看風花雪月，陪伴著嬌妻愛子，這種生活不知有多少人夢寐以求！小X，你要像你叔的孩子學習，也考個好大學！”

母親拍了一把父親道：“你還說人家的孩子！不就是個985，每次來就炫耀，也真是好意思！”

我如同被淤泥裹住般，想要開口不知如何去講。一方是我的依靠——父母，一方是我最愛的和最疼愛我的叔叔，為何父母會不喜歡叔叔，既然不喜歡，又為何還要強顏歡笑？這讓我小小的頭腦思考得有點費勁。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風怒吼著裹挾雪花拍打到窗戶上，似乎要吞噬一切。而我在窗戶上寫下的字早已消失了，正像在無情地嘲笑著一切。

三

又是一天飄雪，叔叔來我家探望。

母親一臉笑容，殷勤地端茶倒水，不停寒暄：“孩子大學也該放假了吧！”

叔叔笑道：“還沒呢。跟導師有一個項目要做，在外地。”

“哎呀，那你兒子可真是給你爭氣啊！”

我插話：“叔叔，我媽上次還說你和哥哥的壞話呢！你可別聽她的話。”

母親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端著茶壺的手不停顫抖，茶水已灑出了許多卻并不自知。

母親突然給了我一巴掌，罵道：“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叔叔對我們家這么好，我怎么可能會說叔叔壞話呢！”

父親也幫腔：“我看你就是太慣著孩子了，他撒謊上癮！”

叔叔并不作聲，只是干笑了兩聲。

我委屈的大哭，一滴一滴淚如水晶般不停地從眼中流出，滴落在令人窒息的空氣中。

“你們明明說了，為什么還說我撒謊！你們不是每天都在教我誠實做人表里如一嗎？”

那天的情景格外尷尬，似乎有一堵無形的高墻，橫亙在所有人之間。叔叔寒暄幾句后，離開了我家。父母也并未過多挽留，似乎每個人都有著重重心事。

我看著在大雪中漸行漸遠的叔叔，感覺格外心寒，或許叔叔也是這樣想的。而那原本高大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遠方。

《小王子》中曾說：長大后，我們就會變成我們曾經(jīng)討厭的大人。

雖然我的童年早已過去，但我的心仍然是童年般的模樣。這件事也讓我堅定了表里如一的做人信念。

童年對很多人來說都是美好的回憶，但它卻用尖利的爪牙在我曾經(jīng)柔軟的心上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刻痕。

有時撫摸這道刻痕，總能讓多年后的我認清，我還是那一個我，我的心還是童年的心靈。

點評：父親的維護，母親的角度，叔叔的感激與尷尬，亦是各家各人的真實寫照。事件說小不小，事情說清不清，這是一個被人為復(fù)雜化了的問題，作者給了父母當頭一棒，也給自己立下了為人處事的坐標。編者保持沉默，期待讀者們各自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