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楊詩棟

小城墻那邊傳來一陣笛聲，空靈，悠遠，世界一下子就靜下來了。

踏著漫無目的的步伐，云卷云舒間，已是日薄西山。東北角的天空，藏著一輪淡淡的月影在云層中獨自縹緲。一直一直地走著，天也慢慢地黑著。故鄉啊，近了。

你是我遠比天涯的故鄉，是我揮霍了又重拾的舊時光。山南水北，眼前的景物一重又一重，故鄉在我身上存留了那些微弱的氣息。

天完全黑了，濃墨一般。那初升的明月剎那間將皎潔的光灑了下來。我和著那笛聲，把古老的歌謠再輕輕唱起，耳畔隱隱約約響起一陣水聲，那是故鄉的小河在流淌。月光下的故鄉，回來了。

那熟悉的石板小路，踩在上面，不太平整卻頗有情味。石板上太陽余下的溫熱還尚未散去，不時地提醒著那黃昏時的情景。草地上牛羊成群，小河里游禽戲水，還有那淳樸的鄉民們都出來了，在四周活動著，與天上繾綣輕柔的云彩、緋紅醉人的晚霞，無意間構就了一幅寧靜而美好的畫。只是這在城市里，是不可能見到的。我多愿每天睜開眼時，面對的不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而是我的故鄉。

迎著月色散落的光芒，來到了那條故鄉的小河邊。月華如練，輕柔地鋪在流淌著的河面上，潺潺的小河，那波光粼粼的樣子，也映在了我的臉龐上。這條無名的小河流得曲曲折折，時常撞到兩岸的石頭發出清冽的聲響，又或是濺起細小的水花。河兩岸是煙霧一般的野草凡花，風不大，便在這月光里來回浮動著，時而劃過我的雙腿。不遠處是那座古石橋，剛踏上去，手扶著那橋的石欄，那觸覺就在一瞬間告訴我許多事。撫摸著它，仿佛是一種歲月的痕跡，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然后被慢慢湮沒。石橋一直沒變，以它那蒼老的身軀橫亙在小河之上，不論小河歡笑還是悲啼，它都沉默無語，記錄下時光的步伐。

那曾是一片曠野，如今卻也成為了稻田。晚風輕拂，稻穗里那淡淡的香味也在這里釋放出來，縈繞在我的身邊。我輕輕地拔起一株稻穗，還沒有完全長熟，幾乎全部透露著一股誘人的青澀。月光下的稻田，也別有意味啊。每一株稻穗上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些月色的光華，待大風來時，稻浪里這種銀白色也翻來覆去，是一種令人震撼的舞蹈，也是一種略微含蓄的訴說。月光如水，我隱約看見，隱藏在遠方的幾座低矮的平房，散落在這山野間，燈火昏黃，而故鄉，已近在眼前。

過去的日子里，時常問自己，是什么離去讓我們悲傷，是什么距離讓我們守望。如今終于回來了，卻又不禁問自己，是什么結束讓我們成長，是什么風雨又讓我們流浪。

月亮，已高高掛在了天上，為那些回家的人照亮方向。遙隔千里，若每每行路時不改初衷，故鄉也就一直近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