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登記機關能否為其辦理離婚登記？

◎ 胡良武

【案例】

李某為現役軍人，其妻張某已懷孕4個月，二人因感情不和原因，前往婚姻登記處辦理離婚手續。由于二人的婚姻權利各自都依法享有不同的“特別關照”，情況特殊。為了保障現役軍人和懷孕婦女的合法權益，工作人員建議二人到法院訴訟離婚，但二人均表示時間緊迫并對離婚沒有異議，希望盡快辦理離婚手續。于是，工作人員將二人請到“特殊人群登記室”單獨處理他們的離婚事宜。

在詢問過程中工作人員了解到，李某、張某于2015年登記結婚，婚后不久李某便返回部隊。其間，李某很少與張某主動保持通訊聯系，甚至經常關閉手機，語言交流困難。即便張某去部隊探親也得不到應有的溫暖，李某總以工作忙為由對其不冷不熱，尤其是張某懷孕后更加渴望得到丈夫的關心和呵護，而張某卻連語言交流這種“微幸福”都無法得到滿足。因此，張某認為丈夫的心里根本就沒有裝著自己和家庭，隨之雙方爭吵不斷，導致張某心浮氣躁、寢食不安，嚴重影響了她的身心健康，不利于胎兒的正常發育。于是，張某提出與李某解除婚姻關系。李某則認為，身為軍人，職責所系，難免對家人照顧不周，作為軍人的妻子應當有“舍小家為大家”的思想覺悟，既然志向不同、感情不和，與其相互痛苦，不如盡早解除婚姻關系。工作人員勸和未果。經審查二人提交的離婚協議、查驗相關證件及證明材料，最終為二人辦理了離婚手續。

【分析】

根據案情可以看出，本案中的離婚當事人一方為現役軍人，一方為其懷孕的配偶，而法律對這兩類人群解除婚姻關系各自都有特別規定。針對以上特殊情形，工作中既要依法依規，又要有所作為；既要在特殊矛盾中尋找共同點，又要實事求是解決當事人的合理訴求。因此，找準工作切入點尤為重要。法律對現役軍人、懷孕婦女的婚姻權利給予了怎樣的“特別關照”？婚姻登記機關能否為其辦理離婚登記？在離婚登記過程中應注意哪些事項？筆者認為：

第一，現役軍人因身份特殊的原因，決定了其婚姻應當受到特別保護。《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五十九條規定：“明知是現役軍人的配偶而與之同居或者結婚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利用職權、從屬關系，以脅迫手段奸淫現役軍人的妻子的，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的規定定罪處罰。” 《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三十三條規定：“現役軍人的配偶要求離婚，須得軍人同意，但軍人一方有重大過錯的除外。”根據規定可以看出，法律給予現役軍人的婚姻受到特殊的保護，主要是基于軍人的特殊身份。因為，軍人擔負著保家衛國，保衛社會主義建設成果等神圣職責，其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們與家人團聚的機會和給予家人的直接關愛都非常有限。因此，對現役軍人的婚姻予以特別保護，符合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符合現役軍人及其配偶的利益，是鞏固國防、提高部隊戰斗力的重要保障，意義重大。

第二，懷孕婦女因身體特殊的原因，決定了其婚姻應當受到特別保護。《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34條規定：“女方在懷孕期間和分娩后一年內或中止妊娠后六個月內，男方不得提出離婚。女方提出離婚的，或人民法院認為確有必要受理男方離婚請求的，不在此限。”本條是關于男方離婚請求權的限制性規定。其出發點是考慮到女方懷孕期間和分娩后一年內或中止妊娠后六個月內的特殊情況。尤其是婦女懷孕的時候，生理反應強烈，其性格、脾氣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期間，需要得到丈夫的溫馨陪伴和精心照顧，以此緩解女方精神上的緊張、心理上的壓力、身體上的不適。如果男方提出離婚，極有可能導致女方在精神上受到嚴重刺激，既影響女方的身體健康，也不利于胎兒的正常發育。但是，如果離婚由女方提出，則依法不受離婚限制。因此，法律對懷孕婦女進行“特別關照”，很有必要。

第三，雖然法律對現役軍人、懷孕婦女在離婚請求權方面均有特別規定，但只要是雙方自愿的真實愿意表達，婚姻登記機關可以為其辦理離婚登記。有人認為，現役軍人、懷孕婦女在離婚方面享有特權，其特權誰輕誰重，婚姻登記機關難以把握。為了保障雙方的合法權益，二人應當通過司法途徑解除婚姻關系。筆者認為，現役軍人、懷孕婦女在離婚方面享有特權，是人民法院在處理婚姻糾紛時對法定離婚請求權適用上的一種限制。 “現役軍人的配偶要求離婚，須得軍人同意”其立法本意可以理解為：人民法院對“軍婚”的離婚糾紛需進行調解，在調解不成的情況下，未經過軍人一方同意離婚的，且現役軍人無重婚或與他人同居、無實施家庭暴力或虐待以及遺棄家庭成員、無賭博或吸毒等惡習或屢教不改的、無其他嚴重傷害夫妻感情等行為的，人民法院不得判決離婚；“女方在懷孕期間男方不得提出離婚” 其立法本意可以理解為：女方在懷孕期間且女方懷孕不屬婚后與他人通奸所致、男方受虐待不堪忍受的、一方對他方有危害生命或人身安全等情形的，男方不得提出離婚，女方提出離婚的依規不在此限。本案中，張某為了保護胎兒、維護自身健康等原因向李某提出離婚，李某也同意張某的離婚要求，完全符合婚姻法協議離婚條款中“男女雙方自愿離婚的，準予離婚”的規定。該規定也是衡量婚姻登記機關能否為這兩類“特別關照”人群進行離婚登記的唯一標準。因此，李某、張某可以依法采取離婚登記的方式實現離婚的目的。反之，如果婚姻登記機關以現役軍人、懷孕婦女為法律“特別關照”人群為由，不予受理二人的離婚申請，有可能會承擔“行政不作為”的法律后果。

第四，離婚登記中應注意的幾個問題。一是設立私密空間，積極勸導。現役軍人、懷孕婦女因身份和身體特殊的原因，需要為其提供一處相對安靜的服務場所，有利于當事人放松心情、減輕壓力、保護隱私。同時，工作人員應從保護現役軍人、懷孕婦女、腹中胎兒的合法利益出發，勸其珍惜軍人的婚姻關系，服從國家整體利益，正確對待自己的婚姻問題，不要讓子女出生后失去父母完整的愛護等。二是突出離婚意愿，存檔備查。對于確屬自愿離婚，尤其是懷孕婦女提出離婚、軍人一方也同意的意思表達，要在“離婚詢問筆錄”中突出體現，“離婚詢問筆錄”須經雙方當事人簽名認可。另外，軍人須提交部隊出具的《軍人婚姻登記證明》。根據軍隊貫徹實施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規定，現役軍人申請離婚需團級以上單位政治機關出具同意離婚的證明，出具同意離婚的證明時，應要求離婚雙方簽字或者提供雙方的書面意見。可見，該證明體現了部隊已經同意該現役軍人與配偶的離婚申請。因此，為了完整體現他們的離婚意愿，應將“離婚詢問筆錄”、《軍人婚姻登記證明》與其他材料一并存檔備查，避免違規登記。三是規范協議內容，善意提醒。工作人員除對當事人提供必要的法律咨詢服務外，還應指導其規范填寫離婚協議內容。如離婚協議中“關于子女撫養問題”一欄，要求體現子女姓名、性別、年齡、撫養、教育、探望等內容，而腹中胎兒其姓名、性別無法確定，但胎兒出生后辦理嬰兒出生證、上戶口等，均需填報嬰兒的姓名、性別等準確信息。為了幫助當事人今后能夠順利處理相關事宜，有必要提醒當事人商定并在離婚協議中體現胎兒或男或女的姓名，或寫明胎兒姓名待定、性別未知等內容，提前做好胎兒出生后的相關銜接工作。另外，對打算出生的胎兒，離婚協議中不能填寫“婚內無子女”等內容，雙方應當就今后對子女撫養、教育、探望等事宜予以明確，保護胎兒的合法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