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am在中國：老虎再猛也要“屈服”

曹珺萌

日前，大型綜合性游戲及軟件發行平臺Steam所屬的Valve（V社）突然宣布，在已有的合作伙伴基礎上，同完美世界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全資子公司完美世界征奇（上海）多媒體科技有限公司及完美世界游戲有限責任公司，共同開啟“Steam中國”項目合作。

信號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對于廣大中國玩家來說，Steam如同一頭猛虎，我們通過它，看到了廣袤草原中真正精彩的野生世界。如今，野生猛虎為了一片肥沃的土地，走入了中國的圍墻。它是如何成長，又是如何邁出這一步，讀過之后也許你會有答案。

Steam的坎坷進化之路

Steam如今已經是目前世界上數一數二的數字發行平臺，在2015年，Steam還獲得了有“游戲奧斯卡”之稱的金搖桿獎評選的最佳游戲平臺獎。如此成功的平臺，V社在最初設計它的時候，可沒有這么大的野心。在最初開發《半條命》的時候，V社還僅僅是一個不知名的游戲開發公司，自己的游戲還要依靠雪樂山等發行商才能面世。彼時雪樂山的平臺名字叫做World Opponent Network（WON），初代《半條命》正是在這一平臺上取得了成功。

通過2002年V社公布的用戶調查，他們了解到有75%的用戶能夠接入高速互聯網，也就是說，如果互聯網繼續擴張發展，他們也許可以通過客戶端比零售平臺更高效地向玩家提供游戲內容。他們曾接洽包括微軟、雅虎、RealNetworks等公司期望聯合開發構建這種客戶端，但是遭到了拒絕。2002年3月22日，V社在游戲開發者大會中這時公布了Steam的Beta版，宣布開始為《反恐精英》等游戲的補丁更新開發Steam系統。

同年，雪樂山非法分發Valve的游戲拷貝，V社與雪樂山彼時的母公司維旺迪對簿公堂。官司持續了兩年，直到2004年，美國聯邦法院才最終判決Valve勝訴。2004年7月31日，V社停止了他們在WON上的服務，將所有需要在線提供服務的自己的游戲轉移到Steam系統中。也就是在那個時候，V社強制所有用戶將他們的CS版本升級到我們熟悉的1.6。并且《半條命2》作為彼時萬眾期待的經典續作，成為了第一款必須要通過Steam客戶端登陸的游戲。哪怕是零售渠道獲得，想要登錄游戲也必須通過Steam客戶端。玩家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陣痛之后，逐漸接受了這個平臺，并開始享受平臺帶來的方便與優惠。

在平臺尚未足夠成熟的時候，就強制所有用戶必須使用，可以說V社就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后路，Steam的強勢背后代表的是V社對于自己的平臺足夠的信心。

基本與此同時，V社不斷接洽一些出版商和獨立開發商，期望獲得他們產品的發行權。2005年，一家加拿大發行商第一次宣布與V社合作，V社將負責他們當下與未來所有的數字出版物發行。越過服務器、開放MOD等壓力，Steam通過為游戲開發者帶來更多利益從而開始聲望大增，越來越多的游戲開放商選擇Steam平臺。2007年，包括卡普空在內的諸多大廠宣布落戶Steam，截至當年5月，Steam平臺上已經建立超過1300萬個賬戶，150個游戲在平臺上銷售。

原本為了輔佐主人的小貓，終于經歷了蛻變，成為了引人注目的老虎。逐漸，它開始有了更大的野心，慢慢開始布局自己的世界版圖。

Steam的艱難德國之行

游戲進入一個國家，并不是我們想象中那么簡單的事。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歷史和文化，同時相對應的也有自己的禁忌。所以Steam在擴大自己的用戶版圖時，并非一帆風順的。

以德國為例。

早在1998年，V社的《半條命》就在德國上市了，但德國版和大家所熟悉的版本有很大差異——在德國版的游戲中，中槍的人只是被打暈，并不會死，然后就會自行消失；軍隊是機器人，怪物吃掉人之后的殘渣是彈簧……

這是由于德國嚴苛的游戲評級制度。曾經，德國的軟件分級系統（Unterhaltungs software Selbstkontrolle，簡稱USK）幾乎禁止所有含有暴力、血腥、色情內容的游戲。另外，由于自身的歷史原因，“納粹”一詞在德國被全方位禁忌，德國《刑法典》中規定“不得以任何形式對納粹執政時期的暴行與專政予以贊同、否認或者為其辯護?！彼?，只要游戲中出現納粹元素，無論它是正面、反面還是中立角色，在德國通通都會被禁。

于是，當USK認為游戲含有違法或可能令人不快的內容，將可能對其“拒絕評級”，這代表這款游戲將被移交至“青少年有害音像制品審查部（Federal Department for Media Harmful to Young Persons，德語簡稱BPjM）”。這個部門有權力讓游戲“適度銷售”或者“禁止銷售”。

適度銷售是說游戲可以出售給成年人，但不能在德國投放任何廣告宣傳，并且如果有未成年通過任何途徑玩到這款游戲，當地政府可以依法起訴責任人和發行商。禁止銷售則沒有任何緩和余地。據了解，只要有幾十款甚至幾款游戲遭到拒絕評級，不少廠商就會選擇主動退出德國市場，這些廠商中甚至包括許多著名游戲大廠。

但有數據顯示，德國20歲以上的PC游戲玩家占了所有玩家比例的75%，某種程度上看，這代表著理性的市場和成熟的消費能力，所以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塊充滿誘惑力的肥肉。V社和它的Steam選擇堅守。

直到2016年，據報道，充斥子彈與鮮血的游戲《殺戮空間2》將原始版本送到了USK評級，拿到了超越之前“拒絕評級”的“USK ab 18”，這歷史性的一刻之后，《毀滅戰士》、《輻射4》等大量之前拒絕評級的游戲都收獲了新的評級。當年，德國網站GamersGlobal.de公布28款游戲在Steam上因“對青少年有害”而被鎖。

在之后的2017年，Steam也歷史性地為《半條命》德國版上架了一個DLC，還原了被和諧的部分。這代表著德國以更開放的態度面對游戲，Steam作為最大的數字發行平臺之一，自然也征服了這片土地。而這個Steam一直沒有放棄的德國市場，在2017年10月，《Steam白皮書》的數據顯示其用戶數量排在第五位，還不到中國用戶數量的一半。

Steam在中國：想吃肉，先脫皮

2017年底，不管是由于中國本身巨大的游戲玩家基數，還是由于Steam半游離在圍墻之外的相對自由的狀態，Steam在中國的用戶數量已經攀升到世界第二位，用戶數占比11.56%，比去年翻了一倍。同時，活躍玩家數也已經達到3200萬人，人均擁有游戲11.25個。如此勢頭良好的市場，任誰也不想割舍，更何況機智的G胖（加布·紐維爾，V社老板）。

何談割舍呢？還得從中國的網絡圍墻講起。眾所周知，中國網絡的圍墻一直是一個令人無法忽略的存在。里面的人被精心呵護著，外面的人在不斷覬覦和窺探著。盡管Steam作為一家國外公司，似乎一直游離在這個系統之外，讓越來越多的國內玩家通過Steam這個通道，接觸到了國際上的大量優秀游戲作品，但這并不代表Steam不會樹大招風。

Steam昂首闊步發展的同時也逐漸形成自己的意識形態體系。V社歷來重視同玩家的交流體驗，并希望讓玩家之間也進行溝通聯系，把Steam打造出真正足夠開放和自主的平臺。另外，他們從一開始就在盡力吸納各式各樣的優秀游戲工坊入駐和發布游戲，哪怕這會給他們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本來前陣子Steam加強了對一些擦邊游戲的審核，但在開發商和玩家集體的雙重抗議之下，崇尚玩家體驗的Steam又重新接受了“所有合乎倫理規范的游戲”，只要不違法且不涉及抄襲即可。這兩者很大程度上無疑在頻繁挑戰“有關部門”的底線。一邊是TapTap的前車之鑒，另一邊——不少Steam玩家知道——在國內部分Steam功能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被屏蔽，這兩者也許都是“有關部門”“箭在弦上”的信號。我們無法預計“有關部門”會不會、什么時候會“壯士斷腕”，但退一萬步講，假設真到了那一步，最受傷的還是V社。

因此，縱是前有審核攔路，后有WeGame這樣具有龐大渠道優勢的平臺堵截，Steam哪怕蛻層皮，也要換取一個“光明正大”進入國區的機會。

盡管看起來險阻重重，但在一切具體執行措施尚未塵埃落定之前，我們大可不必持有太悲觀的態度。V社與完美世界已經是具有良好合作關系的熟悉伙伴，如今依然是熟悉的配方，我們不妨期待一些新鮮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