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寫意風景油畫圖式研究
——以吳冠中江南水鄉系列作品為例

張 旺 （湖南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 410012）

一、背景

吳冠中，（1919-2010），江蘇宜興人，當代著名畫家，油畫家，水墨畫家，美術教育家。代表作品有油畫《小鳥天堂》、《長江山峽》、《魯迅的故鄉》等。1936年進入國立杭州藝專，師從林風眠開始學習西洋油畫，1942年畢業于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后留學歐洲。

20世紀現代中國繪畫的代表畫家吳冠中一生致力于油畫民族化與中國畫現代化的探索，從而形成了自身獨具的藝術特色。而他畫筆下描繪的江南水鄉，則是他最具代表性、最典型的題材作品。且從早年秀麗的江南風景到晚年的抽象線條，都是用最簡單的點、線、面、色之間極富節奏與韻律的形式架構，畫面洋溢著鮮明的中國特色和無窮的詩情意韻。

二、煙雨江南

1.《周莊》

《周莊》是吳冠中在一九九七年所作，九十年代是吳冠中油畫和水墨畫的最鼎盛輝煌的時期，周莊典型的江南水鄉景色，吸引了吳冠中駐足，作品《周莊》無論是在尺寸或是在內容上都趨于完美，整幅作品構圖錯落有致，顏色和諧，構圖端莊沉穩，優雅而大氣，似乎勾起了人們對故鄉某種回憶。《周莊》的畫面處理手法十分熟練，點線面與黑白灰的比例與位置處理的非常協調，屋頂和和門窗所用的黑色布局合理精道，窗外晾曬的各式衣服是作品中唯一著色的地方，用小塊的彩點表現，既不破壞畫面整體的黑白灰效果，也為畫面增添了耐人尋味的意境，不同大小形狀的小窗看似隨意擺放，實則有著吳老的獨具用心，門窗的黑點、房子邊緣的線條、墻面的“擺放”構成感更是畫面“出彩”重要來源，掌握這些技巧需要常年大量的訓練與觀察，多一筆顯得累贅，少一筆顯得空虛，毫厘不爽也許可以用來形容吳老的作品，這也正是吳冠中的過人之處。

我們在考量一位當代中國畫家的藝術成就時，主要是看他能否在縝密而完善的中國傳統繪畫脈絡中，仍然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藝術理念、藝術語言與審美理想圖式，創造性地繼承和發展傳統，建立起自己鮮明獨特的個人藝術風格。黑白灰的運用，點線面的構成，是中國繪畫從古至今所善于運用的方法，這是與西方繪畫有著根本區別的原因，同時延續了中國自古以來文人畫的高遠意境，并將這種手法與西洋油畫相結合，產生出一種開創性的成果。從整體來看，作品《周莊》畫面簡潔凝練，令人醒目，使人浮想聯翩，產生了一種具有中國傳統水鄉質樸的意境美感。我們從《周莊》 這一件作品中的特殊性中可以讓人聯想到整個中國水墨山水所產生出來的共通性與一般性。作為一個中國本土畫家，他不自覺地被故鄉和傳統精神所牽引，但又不以傳統來標榜自己。

2.《魯迅的故鄉》

《魯迅的故鄉》畫于1978年，吳冠中的作品多為小景寫生，如此巨幅作品較為少見，《魯迅故鄉》作品采用俯視構圖，視線聚焦于一點，從山頂遠眺，營造縱深，綿延不絕的河網與密集的民居建筑群落，高領之勢，盡收眼底。畫面不僅氣勢雄偉，更將故鄉紹興的水鄉風貌展現的一覽無余，畫面通透視野開闊，使人心情舒坦，游目騁懷。房屋、天空、水面、一片小樹林組成了畫面，大塊密集的民居作為主要表現對象，四周分散的小塊民居作為必不可少的點綴，使畫面相協調，右側占據了三分之一空間的樹木，使畫面增加了不少鮮活的氣息，也打破了遠處村落邊緣線的平直感，增加了藝術性，最遠處的房屋做了虛化處理，往后延伸消失在天際線。左右側的房屋也沒有全部描述下來，而是截取了一角，既豐富了畫面，也為觀者提供了想象空間。

在這張作品中，吳冠中致力經營一種空間的開闊與縱深感，但又并不完全借助西方的單點透視；從表現效果來看，似乎更傾向于北宋畫家郭熙的《林泉高致》一文中所描繪的繪畫“三遠”，吳冠中早年在杭州國立藝專曾追隨潘天壽學過國畫，有深厚的國畫基礎，這使得他用西方油畫創作時仍然洋溢著強烈的中國氣息，《魯迅的故鄉》在陸地、水道和橋梁的建構組合上，頗帶有宋代山水大家的智慧，將中國的古典美學融入了現代藝術，實踐其‘國畫現代化’之宏愿。吳冠中可以被稱之為“用油畫表現國畫”的中國第一人。

三、融貫中西

從20世紀伊始，中國西畫界將西方繪畫作為主動實驗的對象，通過美術教育和創作實踐，逐漸形成寫實性與表現性兩大藝術傾向。吳冠中毫無疑問屬于后者，他將西方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出興起的現代表現主義繪畫與中國寫意山水相結合，創造了嶄新的繪畫圖式，尤以江南水鄉系列作品最為具有代表性。

吳冠中也是一位承前啟后畫家，把西洋現代主義油畫與中國傳統寫意繪畫結合，將具有濃厚中國元素的油畫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為中國本土繪畫增添了新的血液，促進中國繪畫的繁榮，為一代代藝術家指明了前進的方向。吳冠中的風景圖式之所以能成為中國的藝術經典，在吳老去世后仍為眾人所追捧，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在吳冠中的風景圖式中表現出了高度凝練的濃重的深入骨髓的中國特性，看到吳冠中的江南風景就使人產生強烈的民族歸屬感和認同感。深切反映出了中國傳統文化一貫以來對江南水鄉的審美習慣，喚起了觀者共鳴，而這正是“油畫民族化”的一種具體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