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丁盤石

編者按:
劉咸炘(1896—1932),槐軒學派創始人劉沅止唐夫子的孫子,讀書有法,承襲家學并光大之,服膺章學誠,史學造詣卓絕,對東西文化有獨到分析,為后世留下《推十書》這一巨著。他獲陳寅恪、吳宓、梁漱溟、蒙文通等人的極大贊賞,是二十世紀國學、史學大師。此文是丁盤石先生對劉咸炘先生學術思想的淺析,刪減以饗讀者。
半個多世紀前,我在家鄉成都讀中學時,就聽聞劉咸炘先生是吾蜀之博學通儒,但我學力不逮而未能研讀。最近返鄉,得知先生的巨著《推十書》已由四川古籍書店影印發行,武漢大學蕭萐父、四川大學吳天墀、蒙默三教授特為之作序。
去年一月八日,先生百歲誕辰,門生弟子齊集成都,共慶此隱沒六十余年之學術明珠復耀現于學林。我得觀此書,如入智山慧海。此二百余萬言之鴻篇巨制,對我國傳統文化之研討、現代文化之建設都具有重要價值,乃不揣淺陋,冒昧綜合諸學者之評述及個人心得,試介紹先生之生平和其學術梗概。
咸炘先生字鑒泉,號宥齋,四川雙流縣人,一八九六年出生。先生家世業儒,享譽蜀中。其曾祖父劉汝欽,精研易學。祖父劉沅,字止唐,號槐軒,于清道咸年間中舉人后,即隱退講學,重天人性命之理,成一家之言,著《槐軒全書》,流傳廣遠。先生之父劉梖文,講學亦受蜀人敬重。
先生天資高,幼受父兄之教,五歲即能為文,九歲時每天翻閱書籍達數十冊,族人視為神童。他入家塾,讀古文,學《四史》,尤其讀章學誠《文史通義》后,更明治學之道,遂終身服膺章氏之學。
“久大之業非近功,古人常以拙為雄”,這是先生的自勉詩。他雖聰明穎異,卻能像錢鐘書先生那樣“最聰明的人,偏要下最笨的功夫?!彼孔x一書,除理解內容之外,還遵章學誠之教,必考辨源流,并了解作者寫作的社會背景、歷史情況,因而更有深知。
他還注重宋人陳善所倡導的“學須善入,復須善出”的讀書“出入法”?!白x書二法,曰入曰出,審其情者入也,虛與委蛇,道家持靜之術也。析其辭者出也,我心如秤,儒家精義之功也。入而不出,出而不入,昔儒之通弊,儒道末流所以流于苛蕩也。二法具而無不可通之書。”(《推十書?中書?學綱》)即讀書“入而不出”會流于“蕩”,一味盲從。“出而不入”會流于“苛”,一知半解,亂加挑剔。讀書應先入后出。既須入,知書之內容,理解其全,體會其情;又須出,脫身出來,深思明辨。
所讀之書,他都寫滿了眉批、心得、評語還作有札記。厚積之后,再綜合寫成文章,逐步歸類集為專著。他年方弱冠,便有著述。
先生堂兄劉咸焌創辦尚友書塾,師資優良,學生多達三百余人,曾造就許多國學人才,是成都名塾。一九一八年,先生二十二歲,以德業兼優,被任為該塾教師。從此,他更勤求新知,一面教書,一面治學,以治學心得授課,學問日益精進。他先后被聘為成都敬業學院教授、哲學系主任,成都大學、四川大學教授。他授課座無虛席,窗外常擠滿旁聽者。

圖中老人為劉沅,開創槐軒學派,劉咸炘的祖父。此圖名為《一老圖》:浩蕩乾坤余一老,形神不遂秋風槁,六經訂正付兒曹,孔孟而后知心少。止唐書,時年八十有八,圖中幼子六、七、八兒也,咸豐五年九月吉日
西蜀自古即講文治,有萇弘、揚雄等傳統。先生之學,自有此淵源。他在《蜀學論》《蜀誦》等著述中都很肯定“蜀學崇實,雖玄而不虛”“統觀蜀學,大在文史”。
但他又認為:“蜀中學者,多秉山水險阻之氣,能深不能廣,弊則穿鑿而不通達,吾則反之,專門不足,大方有余。”(《推十書系年錄?宥齋自述》)又說,蜀學復興,必收茲廣博以輔深玄。
先生更深受家學熏陶,為文常引述其祖父遺說,卻又不拘限于此:“槐軒明先天而略于后天。……槐軒言同,吾言異;槐軒言一,吾言兩;槐軒言先天,吾言后天;槐軒言本,吾言末。”(《推十書系年錄?宥齋自述》)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大大發展了家學,治學既言天道,更重人道、治道,故研讀范圍廣博,遍及四部群書,古今中外,更注重處理好博與約的關系。章學誠在《文史通義》中說:“學貴博而能約,未有不博而能約者也?!彼钜詾槿唬翰徊┕滩荒芗s,但讀書多,須條理化,有所統貫,不能如散錢滿屋,否則就不能有簡要的概括、精辟的論斷。
先生據《說文》釋“士”字義為“推十合一”,將其書齋命名為“推十齋”,其生平著述總名為《推十書》。“推十合一”即由博而約,求得反映萬事萬物發展規律的根本原理。合一推十,以合御分,再以掌握之根本原理,以御萬事萬物。
他在《中書?一事論》中明確說明:“學者學為人也,故雖窮研萬事萬物,要以關于人者為的。”可見先生治學,不是為學術而學術,而是講求經世致用,以研討如何做人處世為根本宗旨,先生講博約,推十合一,深意更在此。
“推十合一”,以根本原理御萬事萬物,這根本原理也就是辯證哲學觀。
先生說自己“力學以來,發悟日多,議論日繁,積久通貫”,領悟到“凡是形者皆偶,故萬事萬物皆有兩端”(《推十書?兩紀》),于是“自為兩紀以御之”。(《推十書系年錄?宥齋自述》)即以“兩”為紀綱,通貫一切事理、學理,“于史論世”,通古今之變,“于子知言”,明左右之異。要在一切事理之相對、相待、相反、相因的“兩端”中,以道家法“觀變”,以儒家法“用中”,辨其同異,察其純駁,定其是非。故自己重視“兩紀”。 “八年用功,得此一果——唯一之形而上學?!辈⑶铱偨Y這些知見為八句話:“陰陽虛實,源流始終,古今往來,南北西東,出同入異,別私共公,推十合一,執兩用中?!?/p>

先生據《說文》釋“士”字義為“推十合一”,將其書齋命名為“推十齋”,其生平著述總名為《推十書》
先生所撰《中書?左右》篇,即據公孫龍子等先哲之說:“左與右并言為二。”“二者何?兩端也……凡事皆有兩端。”而“宇宙之爭以此”,即發生矛盾、沖突。所以“子思作《中庸》以正”,“執兩端以用其中”,行中庸之道?!坝弥小?,不走極端,不執一,不偏不倚,故能“公”,能相容??鬃淤F“公”,《中庸》說:孔子之德兼容并包,能使“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故能大且全。
在此,先生得出結論:“公容全之說大矣,是道之包萬物也,而非一事之當也;是觀大理之術也,而非以制一事也?!彼J為,能“用中”,可稱為“當”,為人治世,應該“識大當”,不要只識“區區小當”,以“大當”管“小當”,才能知“變”,知大局之發展變化。換言之,即要識大體,能胸懷博大,高瞻遠矚,不要小聰明。
先生還深感“中國舊籍,諸科雜陳,不詳事物,遭系統不明,專門不精之譏”,(《推十書?中書?學綱》)他力主明統知類,重建學綱,進而更以“兩紀”為綱,貫通一切事理、學理,使之有條理系統。
在《中書?學綱》中寫道:“今大道將明,……故近世東西學人皆求簡求合,統系明則繁歸簡,納子史于‘兩’,納‘兩’于性;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既各分盡專長,又合同歸大體,區區此心,竊愿此耳?!?/p>
顯然,他的一大心愿是要以“兩一”的辯證哲學觀,貫通“天、地、生(以人為中心的生物)”一切事理,古今學理,以形成系統化的體系。雖然先生英年早逝,其理論體系尚未臻于成熟,但其志向高遠,且多發前人所未發之獨到之見,這確是值得珍視的。
四川山多水險,環境較閉塞,先生一生未出川,但可貴的是,他視野開闊,能密切注視時代思潮的新動向。
“五四”新文化運動興起,白話文推行。先生家世業儒,但卻很肯定白話文更有利于文化的傳播、普及,他不僅寫了《瞽叟殺人》《孟子齊宣王章說話》等白話文章,更如吳天墀教授在《序》中所講,先生從不以高雅自居,而放棄對中華傳統文化之普及的考察。《增廣賢文》通俗易懂,流傳數百年,先生十分稱道:“曩世學人格言嘉謨甚多,而能及平民者獨此一編,寧可以村俗輕之?爰為移正韻之訛亂,略考其語之由來,其有言淺義深者,稍加箋說以表彰之?!?/p>

自晚清以來,西學東漸,到“五四”時代,我國大多數學者對西學已由排拒發展到膚淺認同,籠統辨異,再進到察同觀異,從深層次上求得會通。這是我國學術文化思潮之主流,也是學術發展到新階段的主要標志。
先生有兩三萬冊藏書,其中數千冊是西學譯著和新文化著作。在《推十書》中,我們可看到,從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到培根、魯索、斯賓諾莎、康德、黑格爾,再到近代的詹姆士、杜威以至羅素、馬克思的學說,他都有談論,也屢引述胡適、陳獨秀、李大釗等人的著述。
對比中西學,先生能異中見同,同中見異。他在《中書?理要》一文中指出:“理學之題繁矣,而要以絕對相對為綱。希臘哲學家首提‘一與多’‘動與靜’‘常與變’之辨,中國亦然。道家更推及‘無與有’,名家則詳論 ‘同與異’?!捌浜笪餮髮W重治物,故詳于量與質,中國學重治心,故詳于本與末,是皆總題也。至于散題,則西洋心物之辨盛,而以物理時空之論為基;中國理氣之辨盛,而以道德理勢之辨為重。凡此諸題,參差錯出,各有其準。”
他還察知,在邏輯學上,西人長于“分”,喜用非甲即乙的排中律;印度長于“超”,好用非甲非乙的“兩不”法;而中國則長于“合”,喜用即甲即乙“兩即”之法。
而在“真善美”等問題上,他說:“德人彭甲登分‘真’‘善’‘美’為三,其說甚確,特未分出高下賓主,西人遂以求‘真’為主,其敢偶言主‘善’者,托翁(托爾斯泰)一人而已。”“吾國先儒無非主‘善’,自考據學興,乃重求‘真’?!ED哲人合‘善’‘美’為一,其說雖未周密,然彼所謂‘美’,固指合理而非縱欲。……理在欲中,離情欲而言性理,此宗教家之所以受攻而不能自立也。”(《推十書?內書?撰德論》)
先生行儒道,故認為應該以“善”為主。他說:“人生之事不過求‘善’,科學藝術無非為人生。不然,則雖盡大宇宙之物相,窮人巧之能事,亦復何價值?治物以養生,凡一切求‘真’,皆求善之具,藝術以陶情,凡一切‘美’者,皆表‘善’之具也?!保ā锻剖畷?中書?一事論》)
他進一步評論說:“倫理學者,價值之學也。西人之學,以哲學為最高,而其義本為愛知,起于驚疑,流為詭辯,其后雖蕃衍諸科,無所不究。然大抵重外而忽內,重物理而輕人事。故求‘真’之學則精,而求‘善’之學則淺,倫理一科,僅分哲學之一席,其弊然也?!保ā锻剖畷?內書?撰德論》)在《推十書》中這類議論還有很多。
先生瀏覽西學之書,“得一二精論,足與先圣之言相證發?!保ā锻剖畷?內書?撰德論》)又說:“采西方??浦邢到y之說,以助吾發明整理也。昔印度之學傳入中華,南朝趙宋諸公,皆取資焉,以明理學,增加名詞,緒正本末。以今況古,勢正相同,此非求攻鑿于他山,乃是取釜鐵于陶冶?!保ā锻剖畷?淺書?塾課詳說》)
這都表明,先生力辨中西學之異同,意在吸納西學之有益因素,作再次的文化引進,會通中西,求得我國的傳統文化有很大的更新、發展。
動與靜的問題是我國近世學人對比中西文化異同的一個研討重點。先生為此特撰《動與植》一文,認為生活狀態和社會組織是形成民性的大要素。中國以農業為主,乃多定居,安于本土,過的是類似植物的生活。而西方古代多事游牧,后又重商業,乃多流動,生活類似動物。故而中國民性好靜,則喜安定而易保守知足;西方性好動,則多求進取,好斗;在軍事上,中國則“兵主自衛”,西方則“兵主侵略”……
現在多數學者認為,中國民性也表現為剛健有為、自強不息,而不是一味好靜。但大家多認為,好和平與好斗爭,提倡“協和萬邦”與講求對外征服,仍是中西文化在民族關系上所表現的基本差異之一。
如利馬竇說過,明朝軍隊是他所見到過的世界上數量最龐大、裝備最精良的,但他發現這支軍隊完全是防御性的,中國人沒有想到過要用這支軍隊侵略別國。著名哲學家羅素來中國講學后也說過,中國是愛好和平的,不像西方那樣好勇斗狠。
先生在世時,正是西方列強瘋狂爭奪海外市場、殖民地以致發動世界大戰之日,故先生警覺西方文化之弊,認為西人“過動”,會給人類和自己帶來大危機、災難,雖然他也不否認中國傳統文化有其弱點。
他認為西方這一病根 ‘虛陽外越而已。’惟有收斂,且發且收,則不至于竭”。先生的觀點,有可商榷之處,但表現出來的良好心愿是,企盼中西雙方都能揚長避短,互學互補,和平共處,共同促進世界文明, “為萬世開太平。”
先生為學,領域廣闊異常。經史、諸子百家、校讎學、目錄學、文學、詩詞曲學,乃至書法,且均有專著、卓識。不過,先生治學的重點和最突出成就,在史學。
他服膺章學誠的“六經皆史”之說,并對此義理更有發展。“吾之學,其對象一言蔽之,曰史,……此學以明事理為的,觀事必于史。此史是廣義,非但指紀傳編年,經亦在內,子之言理,乃從史出,周秦諸子亦無非史學而已。橫說謂之社會科學,縱說則謂之史學,質說括說謂之人事學可也?!保ā锻剖畷?中書?認經論》)
先生認為諸子之學是一定歷史時期意識形態的反映。他主張把文、史、哲、經諸方面都密切結合起來作綜合研究,這拓寬了史學探討的領域,是一種“大歷史觀”,更有助于全面理解歷史。
先生治史強調“執兩御變”。“《七略》曰:道家者流,出于史官,秉要執本,以御物變。此語人多不解,不知‘疏通知遠’‘藏往知來’皆是御變。太史遷所謂‘通古今之變’,即史之要旨。吾名之察勢觀風,此觀變之術,道家所擅長。”(《推十書?中書?道家史觀說》)執其“兩端”,則可知對立雙方的斗爭,能明變,“觀風察勢”,善觀歷史進程的變化、發展,通古今。
他還強調治史既要有“貫通之識”,不是枝枝節節之論,而要認知整體全面之聯系,不能只講實事,而略大勢,史識狹窄;還要“知隱”,原察始終,鉤沉發微,細察歷史真相,求得水落石出,而不被假象掩蓋。凡此都是先生治史講求辯證思維的表現。
先生重風氣,尤其重民風土俗。他認為,過去的史家多重朝政而輕民風。但凡事都有風氣,時風可因土風而成,土風或以時風而改;史跡之不可釋者,或可以土風釋之?!巴溜L既與時風并重則有良史”(《推十書?治史緒論》),故“更須有良方志”。(《推十書?治史緒論》)他致力于蜀地史事之研究,著《蜀誦》四卷,以政事和鄉風民俗立論。一九二六年,時為四川通志館長、名學者宋育仁看了以后,立即讓館中人傳觀,作為修志之范本,并聘先生為他們通志館校理。
而先生治史最長于宋史。兩宋是我國封建社會學術、文化、教育最發達的時期,先生的宋史專著脈絡清晰、有條理,且多有新意灼見。
蒙文通教授是經學大師廖平的高足,對宋史也很有研究。他與先生同執教于四川大學后,遂成知交,稱道先生學識“為一代之雄”。元代官修《宋史》及其后重修的成書,難如人意。蒙認為唯有先生能肩重修宋史之任,特以此囑勉,先生撰《重修宋史述意》之文,惜不久即病歿而未能如愿。
先生志趣高尚,淡泊名利,唯以治學和教書育人為務。北伐戰爭獲勝,吳佩孚敗逃四川,企圖東山再起,欲網羅先生。但先生僅與吳在成都草堂寺一晤,只談學問。一九三〇年,川軍將領劉湘欲延攬,同樣被先生婉拒。

四川新津縣老君山,劉止唐先生選址在此,作為槐軒文化的重要道場,圖為劉咸炘的題字

劉咸炘終生服膺的史學大師章學誠(1738—1801),章氏認為“六經皆史也,古人不著書,古人未嘗離事而言理。六經皆先王之政典也?!?/p>
先生讀書治學,堂廡廣大,講求科學布局。他把自己的著述分為六大類:講學術綱旨的歸入《中書》,講哲理、辨天人關系、析中西學之異同的歸入《內書》《外書》,研評諸子之學的論著列為《左書》,《右書》為史學著述,《淺書》是引導學生學習、講述治學門徑之作。
此外的校讎學、目錄學、文學詩詞曲和書法之論著,尚未歸類。先生生前準備“按其統類,刪繁就簡,納枝于干,化諸小種為數大部也”,雖早歿,仍可見其治學規劃之宏遠。
“半生心血百城書”(先生之兄劉咸榮挽先生聯語)。一九三二年,先生三十六歲,著述已達二百三十一種,一千一百六十九篇,四百七十五卷,總名為《推十書》。是年,先生去劍門游覽,因感暑熱而重病咯血,不幸辭世。蜀中學人均為其早夭而哀悼,惋嘆不已。
先生雖未出過四川,但讀其著述者,莫不稱美。如浙江名學者張孟劬贊其“目光四射,如珠走盤,自成一家”;梁漱溟則有“辨天人之微、析東西之異”的好評,說:“余至成都,唯欲至諸葛武侯祠堂及鑒泉先生讀書處?!标愐∮诳箲鸷笃诘匠啥佳嗑┐髮W任教時,到處搜訪購買《推十書》,視先生為四川最有識見的學者。
民國著名詩人吳芳吉,與先生同在成都大學任教時,兩人志趣相投,他對先生卻自稱是“半友生半私淑弟子”。兩人同年生,竟又同年卒。吳宓在《懷碧柳》詩中,贊兩人同為“天地英靈氣,古今卓異才”。蜀中也有學者譽兩人為璀璨交輝的近世蜀學史上的雙子星座。
先生家境不豐,其著作在一九二六年,先生三十歲生日時,始由其門生出資刻印,十年后出版六十余種,印數不多,流布不廣??谷諔馉幈l,先生的家人和門生將手稿和八千多個刻板及所有藏書運到成都遠郊一農家大院保存,放滿五間大屋。解放時,他家經濟困難,轉交四川省圖書館特藏部收藏。
逢先生百歲誕辰,《推十書》得以影印出版,共三巨冊,卻僅是其書稿的三分之一。
蕭萐父教授感嘆“明月之珠,尚沉大海。過去未早問世廣傳?!闭J為先生“堪稱二十世紀中國卓立不茍的國學大師”。
先生在世時,已有日本、朝鮮學者赴川訪問。一九八二年后,更有美、德和日本的學者到四川省圖書館查閱先生遺著?!锻剖畷吩侔嬷嵆觯_灣地區、韓國學者即紛紛來京、滬求購。先生之學在海內外將再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