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爾的旅程》：別讓喪鐘為孩子而鳴

文_張喁

卡洛爾十二三歲，中短發，穿背帶牛仔褲，還沒有進入青春期，在影片《卡洛爾的旅程》一開始，是會被誤認為男孩子的形象。和本地士紳人家的小公主不同（比如卡洛爾的表妹，花裙子，扎辮子），卡洛爾和她的媽媽來自美國，自紐約還鄉。

卡洛爾是混血兒。當代中國社會，哪個家庭要是出了一個混血兒，是一件令旁人艷羨的事情。卡洛爾作為美西混血，在1938年隨母回國，不是今天普通中國人能夠想象的狀況。影片《卡洛爾的旅程》的西班牙內戰，我們現在也不會有切身的感受。比如，在歸鄉的火車上，卡洛爾的母親抽煙，引起過道對面神甫的怒其不爭反應，這是怎么回事？

不要以為這是母親違反了“公共場合不能吸煙”。現代社會公共場所禁煙是很晚的事情，1938年也不是大家在抗日神劇里看到的樣子。處于世界歐美經濟的核心地帶，卡洛爾母女倆所返回的西班牙，正處在內戰的混亂中，公權力可以不經法律審判程序而剝奪人的生命。說回吸煙這件事情，在新教的美國，婦女已經開始享有政治權利和社會地位。1920年，美國婦女經過81年的斗爭，終獲選舉權。但在天主教國家的西班牙，婦女吸煙，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重要的事情說三遍。為什么不可以，簡而言之，因為新教是對正統羅馬天主教廷的叛逆。

由此影片中的細節，可以管窺當時西班牙的內戰是怎么回事。和想象中的現代進程規律一樣：封建王朝被推翻，西班牙共和國成立了。然而共和內部其實嚴重不合，人民陣線、無政府主義者聯盟、統一工人黨各有所求，趁此亂局，天主教廷、舊王室、士紳、軍隊系統以及守舊的老農民，他們渴望回到舊秩序，后者以著名的佛朗哥為首，大肆宣揚民族主義，反馬反共，認為整個西班牙應該交由舊權威舊精英才能結束亂局，拾回昔日帝國的榮耀。因為君子所見略同，佛朗哥和希特勒、墨索里尼走到一起，接受了他們大量新式武器，用來對付搖搖欲墜的共和國。另一方著名的國際縱隊，他們以全世界人民的名義，以志愿者的身份，從英法美蘇甚至包括德意政見相左者，來到西班牙保衛共和國抗擊佛朗哥。這其中，就有卡洛爾的美國爸爸。

母親不是回來和父親并肩戰斗保衛共和國的。媽媽要帶領卡洛爾返回的故鄉，在佛朗哥的控制區。姨父是昔日媽媽認識美國爸爸后背叛的情人，是地方士紳的代表，佛朗哥的支持者。外公同情共和國，但是保持沉默。這樣的家庭，媽媽既然回來投奔，當然不是為了回來攪得天翻地覆，更不是為共和國充當間諜。實際上，媽媽對政治避之不及，并不理解爸爸的國際主義，兩人早就分道揚鑣了。

回到影片的主線，在不了解時代背景和當時西班牙社會分裂的復雜狀況下，亦跟著劇情走，當作一部純凈的少男少女之間的懵懂情愫故事。政治和戰爭，是成人世界的故事。在此背景下講少年故事，只有真正的藝術家能保持誠實。卡洛爾和姨父家的表弟表妹，保持了血緣的客氣和血統的禮儀，但卻和啞巴不識字的傭人發展出友誼，和混跡街頭的工人階級子弟打成一片。這就如論語中說，貧和富都不是什么標簽，可以做到“貧而樂，富而好禮”，階級斗爭是可以用君子自律來調合的。

時代掌控這些孩子的命運，猶如海上的惡浪玩弄一葉扁舟。20世紀以前人類的爭斗，是王權戰爭、宗教戰爭、種族戰爭，誰會想到20世紀開始有了意識形態戰爭。大多數人類活著就只是活著而已，或者說，光是活著就已經讓人們筋疲力盡了。然而正是這種活著的不堪，數量巨大構成了社會的活火山，不時噴涌一些小火星，冒冒煙，在少數精英或反叛者的引領和影響下，終究釀成一場大爆發，而其矛盾的根源，正是所謂意識形態的不同。

1936—1939年的西班牙內戰，被稱作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演習，演習的場地，在偏居歐洲西南的西班牙。西班牙的文明由來已久，幾乎和羅馬帝國同步發達和演變，這是中世紀以前尚為蠻夷的英法德難以望其項背的。故國越大，歷史越厚，所沉積下來的矛盾越是尾大不掉。加以世界文明進程的外部大環境，使各階層的公平、精英世家的權力相互為敵，讓國際化的開放融合、維護祖上榮耀的倨傲不恭同室操戈，讓忠誠和勇敢、自由和不受人控制大打出手，看起來只是一些詞語在打架，然而制造出的現實卻是血流成河的地獄。

世界的未來是孩子們的，今天他們是孩子，明天他們是孩子的父母，需要護佑下一代的孩子們。今天社會的分裂，會對孩子們造成怎樣的影響呢？不要只是說戰爭太殘忍，那已經成為一句空話。要知道，西班牙內戰，被人謳歌的國際縱隊，最終像烏合之眾一樣，馬德里失守了，共和國倒下了，佛朗哥成功了，一直獨裁西班牙到70年代。復雜的是佛朗哥兵變成功后并沒有和法西斯結成軸心，西班牙也沒有在國內外釀成什么新的悲劇。

誰對誰錯我們或許不清楚，但借助電影，誰在孜孜以求地教我們是非對錯總還看得清楚。

《大三兒》 (2018)

導演： 佟晟嘉 類型： 紀錄片 制片國家/地區： 中國 片長： 106分鐘

相比跟風西藏題材的那些作品，這部所謂的紀錄片非常扎實克制。電影也并沒有局限于大三兒這一男主，其身邊的人形象也較為立體，感覺普通而真實。

大三兒姓葉，單字一個云，1970年出生在內蒙古的昭烏達盟。現在的大三兒，在當地一個銅業公司上班。在他近10年的生活里，除了四季的變化以外，似乎生活從始至終都一成不變。大三兒一直有一個想法，想去一趟西藏，看一看珠峰；這件看起來不小不大的事兒卻因為嚴酷的地理環境遭到周圍人的勸阻，大三兒決心在平平的生活里能有一點兒不一樣，在普通的生活中去滿足自己一個小心愿，于是他在堅持己見下說服朋友踏上了去往西藏的路……

《小偷家族》 (2018)

導演： 是枝裕和 類型： 劇情 / 家庭 / 犯罪 制片國家/地區： 日本 片長： 117分鐘/121分鐘

是枝裕和憑借此片榮獲第71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

東京的都市叢林中央，殘存著一棟古舊寒酸的老房子，這里局促地生活著柴田一家五口人。在工地當臨時工的男人阿治經常帶著兒子祥太到超市盜竊生活用品，這一天，他們回家路上遇到了獨自待在戶外的四歲女孩由里。妻子信代起初極力主張將女孩送回父母身邊，但當看到女孩原生家庭的狀況時又心生惻隱。原本柴田家就靠著老奶奶初枝的養老金度日，而今多了一口人，自然更艱辛了幾分。包括信代的妹妹亞紀在內，雖然一家人游走在貧困和違法的邊緣，但篤深的羈絆將他們緊緊聯系在一起，使他們的心不會隨著冰冷的都市而寒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