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黃花嶺時
黃花已經安歇了
連翹,不再翹首
她們是開罷,不是開敗
面對從容的凋謝
我的衰老也悠悠起來
一縷夕陽,正透過枝丫
昏黃地灑在連翹和我的臉上
此時的我,情愿做一個黃臉婆
加入到凋謐的黃花中
突然覺得,這是女人
一生中多么好的時光啊
徹底的衰老
便獲得了徹底的自由……
破敗的院子,昏暗的屋子
八十四歲空巢老媽媽臉上斑駁的歲月,與斑駁的墻壁相呼應
也許,她不知道詩人是什么人
面對著印有“我們和你在一起”字樣的大禮包
她雙手合十不停地躬身
嘴里叨念著:感謝政府
她每躬身一次,左眼角
那坨眼屎就跟著往下墜一點兒
我?guī)状蜗肷焓謳屠蠇寢尣潦?/p>
突然覺得自己的手未必真干凈
當攝像頭和相機對準詩人們
和老媽媽時
眼眶濕潤的我逃離了鏡頭
我配不上老媽媽一臉的虔誠
更不敢對她說出“和你在一起”
因為十分鐘后
我們便呼啦啦散去
這里將恢復空寂
而我只想趕緊回家
緊緊抱著自己年邁的母親……
這兒離壺口不足千米
隱隱聽得到壺口煮黃河的聲音
壺口這一壺水煮了數萬年
我的三次到來
只用了區(qū)區(qū)二十年,想起當年
壺口邊那個《賣鞋墊的小女孩》
曾因貧困輟學的她
最終實現了大學夢嗎?
她可還記得那個
買下她手中所有鞋墊的伯伯?
如今她也該為人妻母了吧
可她在我的詩中,永遠十二歲
而那個伯伯我的先生
早已逆李白天上來的黃河水
回到了天上,定格在了五十三歲
想著這些,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夢里我把自己摁回四十九歲……
壺口回來,天色暗了下來
黃河大酒店的電梯口,筆挺的
站著一個身著八路軍服的女孩
電梯門打開時
啪!她突然一個立正敬禮
受驚的我,條件反射地要回禮
若不是右手被行李箱占著
差點兒客串了穿越劇里的女首長
進了房間
卻見床上擺了一朵紅玫瑰
驚喜之余,不問花兒的來歷
情不自禁唱起了
“可愛的一朵玫瑰花”
想想剛才電梯口那一出,分明是“山丹丹開花紅艷艷”呢
如此的穿越與混搭
除了壺口,別處可有?
葛 平:女。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作品見于《詩刊》《人民文學》多家刊物,曾獲第四、第五、第七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山西青少年賽詩一等獎”“首屆山西詩歌大賽獎”等獎項。有詩集《夢的雕像》《葛平短詩選》(中英對照)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