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昕, 蘇敬勤, 武立東
(1.大連理工大學 管理與經濟學部,遼寧 大連 116024;2.南開大學 中國公司治理研究院/商學院,天津 300071)
隨著大數據、云計算等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企業所面臨的外部環境日益復雜,作為我國經濟發展主體力量的企業集團如何在復雜環境下實現有效創新成為重要研究課題。在集團網絡化運營實踐中,子公司是集團的重要有機構成,由子公司推動實行的創業行為是其創新的重要表現,也是提升集團整體競爭優勢的關鍵要素,但其網絡化生成機理尚屬研究黑箱:集團網絡構型如何影響績效?子公司創業行為在其中起何作用?這些都是子公司網絡治理研究中的核心問題。
在開放系統視閾下,企業與環境的關系是適應、改變與互動的[1]。RBV理論、權變理論和制度理論等,都沿循不同邏輯對生態網絡與企業間的關系進行了解釋,指出企業所處的環境決定、支撐并滲透著企業的演化與發展。據此,本研究基于開放系統視角,結合網絡理論,探索環境的不確定性要素在企業集團內部創新網絡與子公司創業行為關系中的作用機理。主要關注:(1)企業集團內部創新網絡的多維特征對子公司創業行為是否具有影響?如何影響?(2)子公司對集團創新網絡的嵌入如何影響其創業行為?(3)來自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在集團創新網絡與子公司創業行為的關系中是否起到調節效應?其調節機理如何?
本研究主要有以下貢獻:首先,目前關于子公司創業行為的探索主要散見于案例研究,尚未得到經驗證據的廣泛支持,這里首次通過較大規模的問卷調研對子公司創業行為進行相對嚴格的實證檢驗,彌補實證文獻空缺;其次,在重新整合了集團內部創新網絡與外部環境不確定性之間的交互關系后,構建了一個包括集團內部創新網絡、網絡結點(子公司)、網絡驅動力(創業行為)和調節因素(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理論模型,是對傳統基于委托-代理理論和結構-環境理論的企業集團單一層級控制觀的豐富補充;最后,聚焦于集團創新網絡促進子公司創業行為的作用機理,是對集團內部網絡黑箱狀態的探索性開啟,也是基于功能視角對集團網絡雙元效應的證據支持。
Freeman[2]首次提出創新網絡的概念,認為創新網絡是組織應對系統性創新而進行的一種制度安排,其主要聯結機制是組織之間的創新合作關系。此后學界對創新網絡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區域、集群層面,強調創新中的關系協同效應。Ekkarinen和Harmaakorpi[3]指出,企業創新網絡主要是由企業與其他實體進行交互作用所共同構成的正式與非正式關系的總和。Hadjimanolis[4]則將企業協同創新網絡本質歸納為基于價值鏈構成的或垂直或水平的關系網絡。中國學者相對更強調行為主體之間通過技術鏈、知識鏈進行的技術轉移和知識交互[5],將其作為復雜自適應系統[6]進行分析,這些研究大多聚焦于集群層面的產業或區域創新網絡。
由于集群網絡具有自組織特性,可以采用分散結構理論和熵理論分析其形成機理,現有網絡分析體系基本可滿足研究需求。但就企業集團而言,其內部創新網絡一方面具有自組織特性,一方面又是集團意志的結果,因此對集團內部的創新網絡需要另行分析。
創業行為(subsidiary initiative)概念來自跨國公司研究,始于對跨國公司下屬企業主動利用或拓展資源來發展其獨立事業的行為的關注。Birkinshaw[7,8]概括指出創業行為本質化地體現了子公司的創業精神,涵括從確認新機會到利用、拓展現有能力與資源以回應新機會的創業過程,其中包括對技術、產品等要素的創新。相關文獻主要集中在分類學和影響要素研究。分類學研究立足不同視角,結合具體案例進行劃分:既有基于全球、當地和內部市場劃分的三分法[7];又有基于權力線劃定的二分標準[8,9],還有結合上述兩個維度整合構建的四象限分類[10]。影響因素研究則主要從社會心理、結構、生態和環境四個層面展開,大多是聚焦某單一要素,尚未形成結構化的分析體系。本研究立足集團網絡視角,因此以集團網絡為邊界,劃分為內部創業行為和外部創業行為。
Dill[11]指出資本市場、競爭者和供應商等要素對企業實現目標具有關鍵意義。這些存在于企業邊界之外,卻又對企業的形成與發展具有重要影響的要素構成了企業的外部環境。開放系統觀認為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增大了企業的應對風險[1],當企業管理者對外部環境了解或考慮不足時,就產生不確定性(uncertainty)問題,對企業生存發展形成挑戰。
對環境不確定性,以往主要從技術、顧客、資源和競爭等單一維度展開。隨著研究視角拓展,學者開始將環境不確定性刻畫為多維構念[12],強調環境不確定性受組織主觀感知的影響,將其定義為因缺少信息或能力不足而不能對環境進行精準預測。多數研究傾向于將環境不確定性作為調節企業創新績效的外部因素[13],缺乏基于不同企業特征的分類研究。
作為集團創新網絡結點的子公司,同時受到外部環境和集團網絡的雙重影響[14],且子公司對環境不確定性的感知也存在差異,其面臨的越來越高的外部環境不確定性成為制約其發展的關鍵要素[15]。因此,我們將外部環境不確定性作為重要調節變量納入研究框架。
這里將集團內部創新網絡定義為由集團內母子公司及子公司之間由信息、資源、能力的交流及關聯交易而形成的創新網絡,同時具有正式層級結構和非正式網狀關聯的二重屬性,并使用網絡構型(network configuration)來對其進行刻畫。此前研究[16]采用網絡位置、網絡關系和網絡結構三個維度對網絡構型進行解析,但集團內部的創新網絡涵蓋網絡中所有結點[17],而網絡位置(如結構洞)[18]的本質是某結點占據的網絡地位,不能用以很好地度量整體網絡,因此將“網絡位置”剔除并更換為“網絡多元化”,整合網絡結構、關系和多元化三個維度為集團內部創新網絡的構型。
研究使用網絡規模衡量網絡結構維度,一是網絡規模可代表結點數量,二是對網絡結點做均質化處理后,網絡規模還可在某種程度上衡量網絡密度。集團網絡規模越大,意味著被包納進入關系網絡的結點企業越多,則可為焦點子公司提供的關聯關系越多,有助于子公司從網絡中獲取資源,并通過集團內部相對友好的交易關系實行創業行為。網絡中較高的關系強度是結點間關聯程度的表現,企業間能形成更強信任并因此降低交易成本[19],促進創業行為。當創新演進為一種網絡過程之后,結點間的異質性越強,能夠提供的強信息就越多[20],為子公司創業行為提供了更多樣的信息和資源支持。因此,提出假設:
H1a 集團創新網絡的規模越大,子公司創業行為越強。
H1b 集團創新網絡的強度越高,子公司創業行為越強。
H1c 集團創新網絡的多元化程度越高,子公司創業行為越強。
現有聚焦網絡與創新關系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兩方面,一是網絡結構(包括結點、關系及整體網絡)與結點創新;二是網絡治理機制(網絡形成、維護機制和互動、整合機制)與協作創新[21]。系統視角下,結構與治理機制都是創新網絡的有機組成,網絡結構為結點創新提供資源與能力的支持,網絡治理機制為結點提供激勵(或約束)以保障網絡整體優勢。治理機制是否有效取決于結點的嵌入狀態,因此,除網絡構型外,子公司創業行為還與其對集團創新網絡的嵌入程度有關。
子公司對集團內部創新網絡嵌入程度越高,越有可能占據結構洞。子公司強化嵌入的過程伴隨著創新積累,并因此提升相關能力[22]。當子公司加強嵌入時,可在集團內部友好的關系網絡中得到更多樣的交易機會和更豐富的資源來源,促進創業行為。而且,由于集團網絡為其屏蔽了一定的外部環境波動,并提供相應的集團背景作為支持,子公司也會主動地尋求集團外部的創新機會,通過與集團外部聯系形成自身特有資源,進一步提升其集團網絡地位。但不可忽視的是,網絡同時具有利益支持與彈性限制的雙重效應[23],隨著子公司在集團內部創新網絡嵌入程度的提高,網絡利益支持的邊際效應降低,彈性限制效應提升,子公司更加傾向于在集團外部尋求聯結,以擴展關系網絡來稀釋限制效應。因此,提出假設:
H2a 子公司對集團創新網絡的嵌入程度越高,內部創業行為越強。
H2b 子公司對集團創新網絡的嵌入程度越高,外部創業行為越強。
H2c 子公司對集團創新網絡的嵌入程度越高,創業行為外部化程度越高。
已有研究將環境不確定性作為子公司實施創業行為的直接影響要素進行分析[24],這種框架考慮到了子公司行為與環境之間的相關性。但子公司戰略與行為是同時受集團內部創新網絡與經過該網絡過濾的外部環境共同影響的,即環境要素并不直接影響子公司行為,而是通過集團(母公司)這個緩沖器對子公司的策略和行為產生作用。
基于政治過程的考慮,集團通常會傾向于加強子公司管控,以科層代替網絡,如促進集團內部關聯交易、安排計劃性定點交易等,這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網絡規模和強度。同時,集團會吸收更多元的成員公司來降低交易成本或獲取政府扶持政策,這也提升了集團內部創新網絡的多元化程度,這些網絡構型的改變擴展了集團網絡的資源含量。當環境不確定性較高時,集團為滿足現場決策的需求,會弱化管控、鼓勵自主,為子公司創業行為提供支持。當子公司面臨高度不確定的環境時,傾向于采取保守行為以適應外部變化[25],更愿意利用手頭資源在現有產品、技術或服務的基礎上進行漸進式創新,這種創新對外部新信息和資源的需求較少,與集團內部網絡的聯系相對密切,子公司因此可能加強對集團網絡的嵌入,實行內部創業行為。因此,提出假設:
H3a 環境不確定性對集團創新網絡構型與子公司創業行為之間的關系具有正向調節效應。
H3b 環境不確定性對子公司創新網絡嵌入程度與創業行為之間的關系具有正向調節效應。
綜上,本研究構建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理論模型
以隸屬企業集團的子公司為研究對象,綜合考慮數據可得性、受訪者友好度、子公司代表性、樣本行業分布和樣本區域分布等因素,進行樣本選取,調研對象主要為子公司高管。
參考國內外相關文獻和量表,進行問卷設計。在大規模調研前,于2015年3月對15名MBA學員進行預調研,根據反饋意見修正問卷(預調研未納入最終數據)。問卷主要采用當場發放并回收的方式,輔以Email、電話采訪和紙質郵寄。截至2017年3月,共發放問卷1000份,回收554份,剔除不完整或存在明顯無效回答的問卷后,有效問卷236份,有效回收率為23.6%。數據分析主要使用SPSS 20.0統計軟件完成。
最終樣本來自236家分屬不同集團的子公司,總體來看,樣本覆蓋性和代表性較好:在樣本分布方面,除海南、貴州、新疆、寧夏、廣西、西藏、香港、澳門和臺灣地區的子公司樣本數量為0外,各地區(按省、直轄市和特別行政區劃分)的樣本數量與該地區人均GDP的分布趨勢基本一致。其中來自經濟最發達地區、發達地區、中等發達地區和欠發達地區[26]的樣本數分別為35、57、144 和0,分別占總比14.8%、24.2%、61.0% 和 0%。在樣本特征方面,企業年齡在6年及以上的占比82.2%,資產規模在1000萬及以上的占比76.7%,國有和非國有樣本比重大致持平。受訪者中,高層管理者(包括財務總監和部門經理)占比92.4%,受教育程度為碩士及以上的占比78.8%,工作年限在3年以上的占比99.2%。
集團內部創新網絡的構型(BNC)主要從網絡規模(BNR)、網絡強度(BNS)和網絡多元化(BND)三個維度來度量。其中BNR由集團所轄子公司數量、集團主營業務相關子公司數量和集團總資產三個指標構成[27];BNS由子公司間的長期合作、共享資源和信息交流頻率三個指標構成[28];BND由子公司間的規模差異、行業差異和區域差異三個指標構成[9]。
子公司網絡嵌入程度(SNE)主要根據Birkinshaw等[7,8,10],Christoph 和 Mike[15],武立東和黃海昕[23]的研究,從子公司間合作、信息交流、資源共享和母子公司交流四個層面進行測量。
子公司創業行為(SI)依據 Birkinshaw 等[8,10],武立東和黃海昕[23],黃海昕[16]的研究,描述為“子公司主動尋找新機會并進行相應行動”,基于銷售、生產、研發、財務、人事、組織結構和戰略規劃7個維度,分別對子公司在集團內、外部實施的創業行為展開測度。
環境不確定性(EU)主要借鑒 Child[29]的研究,分為競爭者、消費者、供應商、技術、制度、市場和社會七個層面。
以上自變量、因變量和調節變量均使用Likert 5點量表取值。此外,將子公司規模(SIZE)、年齡(AGE)、集團持股比例(STA)和最終控制人性質(NUC)作為控制變量納入回歸模型。
4.3.1 問卷信度與效度分析
采用Cronbach’α系數(取0.70為標準值)測量問卷信度。經檢驗,各子量表的Cronbach’α系數均大于0.70,且問卷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13,問卷整體信度較好。
通過KMO檢驗(取0.70為標準值)和Bartlett球形檢驗分析量表效度,KMO值為0.925,累計因素解釋量大部分大于0.70,量表構建效度較好。
4.3.2 探索性因子分析
對集團內部創新網絡構型、子公司網絡嵌入程度、子公司創業行為和環境不確定性分別進行Bartlett球形檢驗,p值均小于0.001,表明可作因子分析。探索性因子分析的結果顯示各構念相應變量的共同度均大于0.6,因子分析效果較好。
通過正交因子旋轉,集團創新網絡構型可提取網絡規模、強度和多元化3個因子,累積解釋量為83.806%;子公司網絡嵌入程度可提取一個因子,累積解釋量為80.933%;子公司創業行為可提取內、外部創業行為 2個因子,累積解釋量為81.748%;環境不確定性可提取交易環境不確定性(TEU)和制度環境不確定性(IEU)2個因子,累積解釋量為83.502%。
據此,將創業行為區分為內、外部創業行為兩個因子直接操作,檢驗過程不再考慮原始變量。對環境不確定性,則根據探索性因子分析所得權重系數對其整合歸一處理。
4.3.3 相關性分析
用Pearson相關系數檢驗兩個連續變量之間的相關程度。集團內部創新網絡規模和網絡多元化都與子公司內部創業行為(ISI)顯著正相關,網絡規模與外部創業行為(ESI)顯著正相關,網絡強度與ESI顯著負相關。子公司對集團內部創新網絡的嵌入程度與ISI顯著正相關,與ESI的相關系數為正但不顯著。
計算VIF膨脹系數,所有的VIF值均小于10,說明多重共線性問題較小。在回歸前對數據做中心化處理,進一步降低多重共線性問題。使用MMR方法檢驗調節效應,分別以ISI和ESI為因變量,通過構造乘積項,按照控制變量(回歸1)、自變量(回歸2)、調節變量和交叉乘積項(回歸3)的順序將變量先后疊加選擇進入模型對假設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基于調節效應的多元回歸分析
4.4.1 集團內部創新網絡構型對子公司創業行為的影響
綜合表1中數據,集團內部網絡規模和多元性與ISI回歸系數顯著且為正,但H1b中網絡強度對ISI的積極作用沒有得到支持。網絡規模、強度和多元化與ESI的回歸系數都顯著為正,支持H1a和H1c,H1b得到部分支持。
實證結果與理論分析基本一致,即集團內部網絡結點越多,多元化程度越高,子公司越有可能在集團內部發現創新機會,并在集團內以較低成本聯結到相匹配的其它結點,實行內部創業行動。但集團網絡關系可能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子公司內部創業活動的束縛,由于集團聯結關系的固有存在,內部創業行為反而不需要更為有力(在某種意義上即束縛更強)的聯結。相反地,子公司外部創業行為更需要集團背景作為向外拓展的支持,因而網絡規模、網絡強度和多元化都對外部創業行為具有積極的影響。
4.4.2 子公司在集團創新網絡的嵌入程度對創業行為的影響
回歸結果中,網絡嵌入程度與ISI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網絡嵌入程度與ESI的系數也顯著為正,假設2a和2b得到支持。聯系此前對網絡構型與創業行為關系的分析,再次驗證了子公司內部創業行為對集團網絡的依賴,以及外部創業行為對于集團背景的需求。
4.4.3 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效應分析
回歸表明,環境不確定性與ISI和ESI均顯著相關。但一次交叉乘積項中大部分系數不顯著。這與理論假設存在較大差距,因此考慮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效應是否為非線性,對調節變量進行二次乘積項檢驗(表1中回歸4)。網絡規模、網絡多元化和網絡嵌入程度的二次乘積項對ISI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網絡規模、網絡強度和嵌入程度的二次項乘積與ESI回歸系數顯著為負。
綜合考慮各檢驗系數,環境不確定性在網絡規模、網絡多元化和網絡嵌入對ISI的影響中均為正U型調節效應。即環境不確定性較低時,會弱化網絡規模、網絡多元化和網絡嵌入對ISI的影響,不確定性高時則起強化作用。在網絡規模、強度及網絡嵌入對ESI的影響中均為倒U型調節效應,即環境不確定性較低時,會強化網絡規模、強度及嵌入程度對ESI的影響,不確定性高時則弱化。
環境不確定性基于不同創業行為類型表現出不同的調節效應,主要是當外部環境不確定性低時,子公司從集團網絡與從外部交易環境中獲取信息、資源和機會所需成本相差不大,集團內部網絡并未給子公司提供更多創業資源,弱化了子公司內部創業的行為動機,促其轉向集團外部進行創業以獲取更為豐富的資源,強化了外部創業行為。此時,子公司與集團網絡間聯結較弱,集團網絡主要提供利益支持效應。當環境不確定性較高時,對集團網絡嵌入程度較高的子公司受集團網絡緩沖保護的優勢凸顯,子公司將弱化與外部不確定性高的環境的聯結,轉向內部創業。
4.4.4 討論:基于國有/非國有分類
基于樣本子公司的最終控制人類型(國有/非國有)進一步作分類檢驗(回歸5)。
在國有樣本中,網絡強度、網絡多元化與ISI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網絡嵌入程度的二次項乘積系數顯著為正;網絡規模、網絡多元化及網絡嵌入程度與ESI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網絡規模、網絡多元化和網絡嵌入程度的二次項乘積回歸系數顯著為負。
在非國有樣本中,網絡規模、網絡嵌入程度與ISI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網絡規模和網絡多元化的二次項乘積系數都顯著為正;網絡規模、網絡嵌入程度與ESI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網絡規模與網絡嵌入程度的二次項乘積回歸系數顯著為負。
這些數據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政府的國有企業市場化改革初見成效,因而并非如此前認為的國有企業對環境不確定性的感知度不高,而是與非國有企業具有相似感知。另一方面也可能由于我國經濟轉型期的環境不確定性過高,即使政府對國有企業存在保護,仍無法屏蔽高度波動的環境對國有企業行為的影響,因此環境不確定性對國有和非國有企業表現出類似的調節作用。
此外,我們還注意到,在內部創業行為層面,非國有樣本比國有樣本受網絡規模和網絡嵌入程度影響更大,受網絡強度和多元化的影響則弱于國有樣本。在外部創業行為層面,非國有樣本受網絡規模影響更大,國有樣本則受網絡多元化和嵌入程度的影響更大。這可能是我國企業集團的形成路徑多樣,國有集團多為行政改制或兼并重組形成,其內部創新網絡的規模與集團資源能力水平是高度相關的,且母、子公司間存在著較強的行政關系,子公司對網絡嵌入程度更強。即對于面向集團內部的創業行為而言,網絡規模和網絡嵌入程度已處較高水平的國有樣本受二者影響的邊際效應可能會因此低于非國有樣本。同時,國有子公司在集團內部創新網絡中的強關系束縛(如行政命令)也更多,其內外部創業行為均對行政管制放松和集團內部多元化合作更為敏感。
不同于國有企業相對較強的行政化體系,民營集團更多地通過自然演化成長,其集團網絡規模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企業發展水平。外部創業行為對于集團網絡的支持需求較高,較高的網絡規模意味著更強的集團支持,可以為其提供更好的進行外部創業的資源。
4.4.5 穩健性檢驗
變量的內生性是回歸過程中需要克服的重要問題。在研究框架中,網絡嵌入程度影響著子公司創業行為,反之,創業行為也可能影響子公司對集團網絡的嵌入,這可能造成內生性問題。因此,以研發投入的自然對數作為子公司創業行為的工具變量,以集團子公司數量的自然對數作為網絡嵌入的工具變量,對模型進行2SLS估計,回歸結果與上述結論相比沒有發生本質改變。同時,選用HHI指數對環境不確定性進行再次檢驗,結果也與此前一致。
研究表明:首先,企業集團內部創新網絡構型中的網絡規模、強度和多元化三個維度與子公司創業行為正相關。其中規模和多元化與內部創業行為顯著正相關,規模、強度和多元化與外部創業行為顯著正相關。其次,子公司對企業集團內部創新網絡的嵌入程度與其內、外部創業行為都顯著正相關。最后,環境不確定性作為調節變量,對網絡構型和網絡嵌入兩個層面與內部創業行為的相關關系起正U型調節效應,對外部創業行為的影響為倒U型調節效應。
基于上述研究結果,在理論和實踐方面有如下啟示:(1)現有研究大多聚焦于創新網絡與創新績效的關系,但主要是從產業層面展開宏觀分析,且生態網絡對個體創新績效的作用機理也未予明確。本研究構建的“集團網絡——(子公司戰略)——子公司行為”的分析邏輯在一定程度上是對現有研究視角的補充,進一步探索子公司對集團創新網絡的適配策略也是未來研究的思路。(2)基于創新的系統觀,集團內部創新網絡對子公司創新活動和推動集團整體創新績效提升的影響是一個長期、系統的過程,需要不斷地與外部網絡進行資源交換和動態更新,才能使集團實現對新技術和新知識的適應、應用和創新,從而促進整體發展。(3)實證結果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政府的國企市場化改革初見成效,但還需要推動相關制度建設以促進集團創新網絡演進,制定相應政策措施促進集團內、外部創新網絡的協同。
本文研究還存在不足之處。首先,考慮到問卷發放及回收的可行性,稍為偏向于選取那些和研究者有聯系的樣本企業,可能在主觀上略有偏差。其次,僅討論了環境不確定性在集團網絡與子公司行為關系中的調節效應,對于是否還存在其他效應,則限于數據復雜性和變量多維性未加以深入探討。再次,不同行業的網絡生態可能存在差異,但這里受數據體量限制,未基于行業展開進一步分析。此外,囿于理論模型復雜度,未能全面分解環境變量將其分別納入理論模型分析,而是進行整合處理,這些都是后續研究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