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東 張光茫

自古以來,驢就和文人結下了不解之緣。文人和驢聯系在一起,最早見于南朝宋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建安七子”中最有才華的詩人王粲,非常愛驢,并且喜歡聽驢叫。他死后,魏文帝曹丕與文人同去吊喪,竟每人學一聲驢叫來對他表示悼念。
西晉文學家孫楚不僅喜歡聽驢叫,還喜歡學驢叫。《世說新語》記載,孫楚恃才傲物,看不起世人,唯獨尊重王武子。王武子死后,他去吊喪,哭過之后,對著靈床說:“你平時喜歡聽我學驢叫,現在再為你學兩聲吧。”
驢在魏晉以后,一度成為文人的愛物。據說李白失意時曾騎驢游華山,縣宰認不得他,他也不報姓名,只說:“曾用龍巾拭唾,御手調羹,力士脫靴,貴妃捧硯。天子殿前尚容走馬,華陰道上不許騎驢?”與李白不一樣,杜甫騎驢,就顯得沉郁悲壯多了。“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杜甫懷著“致君堯舜’的政治抱負,到長安求仕,卻遭遇坎坷,不僅入仕無門,連基本生活也毫無保障。長安的大街上,車水馬龍,塵土飛揚,一派喧鬧繁華的景象,而胸懷遠大理想、身負絕世才華的詩人,卻騎著驢,從早到晚到處游蕩,乞討生活。而且,這驢一騎就是十三年,詩人嘗盡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在對困頓生活的陳述中,寄寓著無窮的辛酸和感慨。
文人愛騎驢,因為驢子步兒細碎,文人坐在上面,一面慢慢欣賞沿途景色,一面搜腸刮肚構思詩文。“詩鬼”李賀每次出游,總是騎著驢,背著錦囊,每有佳句,輒以紙記之投入囊中。賈島曾于京師騎驢吟詩,得“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之句,驢上“推敲”被后世傳為美談。孟浩然終身不仕,他最為經典的形象就是騎驢踏雪尋梅。
在文人的演繹下,騎驢成為歸隱的代名詞,許多文人書畫都以騎驢為意象,抒發自己的情懷。王安石一生以性格執拗聞世,我行我素,固執偏頗,像一頭頑驢。據傳,王安石晚年罷相后,住在南京鐘山,幾乎每日乘驢出游,而且不問方向,全憑性情,率意而行。
陸游在其《山村經行因施藥》詩中,自述騎驢行醫的情狀:“驢肩每帶藥囊行,村巷歡欣夾道迎。”還有一首《劍門道中遇微雨》曰:“衣上征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消魂。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
文人愛驢,自然作品中少不了寫驢。據《南唐近事》載,黃可詩句中多用“驢”字,其《獻高侍郎》詩有云:“天下傳將舞馬賦,門前迎得跨驢賓。”對仗工整,堪稱佳句。至于賈誼的“騰駕罷牛,驂蹇驢兮”、杜甫的“迎旦東風騎蹇驢,旋呵凍手暖髯須”、陸游的“騎驢上灞橋,買酒醉新豐”等詩句中,驢更是少不了的重要角色。
如今,已看不到文人騎毛驢瀟灑過市的情景了,然而千百年前那些文人與驢的故事,卻讓我們感嘆于文人的真性情,莞爾一笑的背后,恐怕更多的是對執著和堅持的一種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