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鼠意象對比分析

內容摘要：中國人對鼠曾經有過崇拜，也有厭棄。西方對豬意象的態度也很矛盾，但與國人的態度又有所不同，值得探討與分析。

關鍵詞：鼠意象 對比分析 中西文化

所謂意象，根據袁行霈先生在《中國詩歌藝術研究》中的說法，就是“融入了主觀情意的客觀物象，或者是借助客觀物象表現出來的主觀情意。”[1]也就是說，意象就是客觀物象和主觀情意的融合與凝聚，是審美的基礎構件。而在日常生活中，最常見的意象就是動物與植物，比如中國的十二生肖。在認知自然的過程中，先民們往往是結合動植物的某種特征，融入自己的想象，將它們人格化或神靈化，就形成了動物意象或植物意象。“鼠”位于我國的十二生肖之首，西方雖然沒有十二生肖，但卻不缺老鼠，因此在中西文化中都有鼠意象，而對中西鼠意象的分析也是了解中西文化差異的一個突破口。

一.中國鼠意象

意象形成的基礎是事物的自然屬性。根據《漢語大詞典》，“鼠，哺乳動物的一科。種類很多，一般身體小，尾巴長。門齒很發達，無齒根，終生繼續生長，常借嚙物以磨短。沒有犬齒，毛褐色或黑色，繁殖力強。鼠為害農林草原，盜吃食物，破壞貯藏物等，有的還能傳播鼠疫、出血熱等疾病。[2]由于鼠的這些自然特性，導致鼠意象在我國是毀譽參半的。

盜吃善咬、繁殖力強又善于貯藏的習性使鼠在古代農業生產中成為先民們的大敵，卻又由于捕捉技術的局限，先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與之抗衡，對這些小東西束手無策或無可奈何，久而久之先民們就由對鼠又恨又怕逐漸轉變為將鼠神化。民間流傳的“鼠咬開天”的故事正是源于此因。傳說在天地之初，渾沌未開。一只老鼠勇敢地把天咬開了一個洞，太陽的光芒照射進來，使氣體流動，產生陰陽，民間俗稱“鼠咬天開”。這使得鼠成為開天辟地的英雄、生育萬物的子神，這也是鼠能在十二生肖中排行首位的原因之一。唐代文學家柳宗元有篇寫一個鼠年出生之人的寓言，其中就有“鼠，子神也，因愛鼠”。另一方面，由于鼠慣于將偷盜來的食物囤積在鼠洞中，因此在饑荒之年，常有人挖鼠洞找糧食。《夷堅志》中載有乞人的兒子見到白鼠在楊梅核下，把地挖開之后得到了銀子，改變一家人命運的故事。[3]我國自唐朝以后，就將白鼠視為掌管財富的財神、錢神。[4]民間常有鼠抱銅錢的擺件，稱為“金錢鼠”，象征富貴發財，也有人會掛“五鼠運財”的掛件。

所謂“成也蕭何，財也蕭何”，鼠的生物屬性使先民們畏鼠如神，但同樣也使它們淪為斥罵損毀的對象。《詩經·魏風》中的《碩鼠》篇中，“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汝，莫我肯德…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汝，莫我肯勞。逝將去汝，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既反映了勞動人民對偷吃莊稼的碩鼠的痛恨與厭惡，也反映了他們像碩鼠一樣貪得無厭的統治者的譴責、反抗和對理想社會的向往。無獨有偶，唐代詩人曹鄴的《官倉鼠》“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也是明為質問官倉老鼠，實為誅伐監守自盜的貪官污吏，借膽大妄為的碩鼠來諷喻橫征暴斂的統治者。

此外，鼠丑陋的外形、夜出晝伏的活動特點以及敏感多疑的習性也催生了諸多含有“鼠”字的成語和習語。“鼠目寸光”、“賊眉鼠眼”、“獐頭鼠目”等成語是借老鼠的猥瑣形象來比喻其貌不揚卻又心術不正、目光短淺之人；“狼貪鼠竊”、“鼠竊狗盜”等成語則是借老鼠慣于暗中偷食的習性用以諷刺那些貪圖小利、小偷小摸的卑鄙之人；“雞腸鼠腹”、“膽小如鼠”等成語則用以形容器量狹小或膽小怕事的性格；“抱頭鼠竄”、“ 鼠竄狼奔”、“蟻潰鼠駭”等則用來描述驚慌失措、狼狽逃跑的場面。

二.西方鼠意象

雖然鼠意象在西方的具體內涵與在我國稍有不同，但總體來說，西方人對鼠的態度也頗為矛盾。先民們同樣因為不了解而對鼠產生了自然崇拜，因此鼠在西方也曾擁有神一般的地位。鼠總是晝伏夜出，在田間與地洞中出沒，“呲溜”一聲就從先民身邊穿過，很難捕捉到它們的行動軌跡，更難了解它們具體的生活習性，因此鼠在先民們心中充滿了神秘意蘊。古埃及人發現鼠總是伴隨著月亮行動，皓月當空時，老鼠開始出洞，月兒西墜，老鼠又陸續隱沒，因此他們得出一個結論：鼠與月亮是聯系在一起的，鼠是月神的使者，象征著大地富饒和生機盎然。[5]

到了現代，西方又陸續拍攝了諸多以鼠為題材的影視，如《貓和老鼠》、《米老鼠和唐老鴨》、《捕鼠記》、《精靈鼠小弟》、，以及皮克斯公司精心制作的《料理鼠王》。在這些影片中，在我國遭到嫌惡的老鼠似乎一夜之間就脫胎換骨，成了聰明機智、頗為善良、敢于和惡勢力作斗爭并能和人和諧相處的小精靈。尤其是迪斯尼公司在1928年推出的米老鼠（Micky Mouse）形象，更是深入人心。他正直善良卻又機智勇敢，有些淘氣卻又不失幽默風趣，雖然也會偶爾搞些使人啼笑皆非的惡作劇，但并不令人討厭。這一形象已陪伴數代美國人度過他們的童年時代，成為美國一大文化標志，甚至迪斯尼公司的創始人沃爾特·迪斯尼都經常提醒公司員工：“別忘了我們的事業是由一只老鼠開始的”。[6]

隨著科技的發展，鼠的許多特殊習性逐漸得到開發和利用，鼠意象在西方也有了新的含義。由于老鼠嗅覺靈敏，又比犬類體型靈活，因此美國在哈利森建立了一所警鼠學校。他們通過訓練老鼠鉆洞的技術，專門去警犬鉆不進去的地方嗅探。這些經過專門訓練的警鼠一旦發現炸藥、毒品等違禁品，就會發瘋似地亂蹦亂竄，向警察或安檢人員示警。[7]

但是，西方鼠意象并不總是如此美好，也有遭到嫌棄、痛恨之時。事實上，西方的鼠要分為兩類，一類為mouse，另一類為rat。根據《牛津現代高級英漢雙解詞典》，“mouse”則指個頭稍小的老鼠或是家鼠，雖然它們也有破壞性，但因為它們更為靈活，并且體形嬌小，常常被當作寵物，也成為許多影視作品的主人公。而“rat”指個頭稍大的老鼠或是山鼠，它們會傳播疾病、毀壞食品和農作物，被視為令人討厭的有害動物，因此“rat”是人人痛恨的老鼠。[8]

鼠意象在西方的負面含義中國鼠意象稍有差異，rat強調的并不是鼠膽小或目光短淺的特點，而是側重于鼠卑微的力量或是易于背叛的聯想意義。翻看《牛津現代高級英漢雙解詞典》可知，rat除了表示“鼠”，還意指見風轉舵之人、變節者或告密者，因為英語中有鼠會舍棄將沉沒或遇難的船只之說法。因此，“rat”常出現在罵人的臟話中，如“oh，you （dirty） rat！”（哦，你這個混蛋！），而“rats！”則是表示驚嘆的俚語，意為“胡說、瞎扯！”。而德語中，也有“Die Rtten verlassen das sinkende Shiff”的熟語，“老鼠離開了下沉的船”，同樣指當不幸或危險發生的時候，不可靠的人會最先逃離，不能和其共患難。[9]另外與“rat”有關的英語習語與俗語中也都表示了負面含義。如“a rat-like person”（指微不足道但猜嫉心強的人），“a pack rat”（囤積狂），“a rat race”（小人之間無止境的競爭，行業之間的勾心斗角），“a rat rink”（極端惹人厭的家伙），“to rat on”（告密，背叛），“to smell a rat”（懷疑其中有詐）。

鼠雖然精明狡滑，生命力極強，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能生存，但并不妨礙鼠意象在西方人心中留下了力量微小、在自然面前無能為力的弱小印象。十八世紀的英國詩人羅伯特·彭斯在《致小鼠》中將鼠描述為：“光滑，猥瑣，膽小的小東西”，并發出了著名的感嘆：“最妙的策劃，不管人和鼠，都會常常落空。”[10]這首詩也給了著名作家斯坦貝克靈感，在他的小說《人鼠之間》中，同樣用鼠喻指為了生活在不同農場之間奔波的農業工人，他們就如同失去了窩的田鼠一般，一年四季，在命運面前不由自主。

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鼠意象被賦予了不同的文化涵義。即便在中西方，鼠都曾被拱上神壇，但在中國鼠是財神，在西方卻成了月神的使者。同樣地，在我國鼠被厭惡是因為它們外形丑陋、偷吃食物并且膽小狹隘，而在西方鼠成為負面形象是因為它們容易背叛又卑微弱小。因此，對鼠意象在中西方含義的研究和探討，能使我們對中西文化差異有更深刻地了解，也為我們進行更通暢地對外交流奠定更好的基礎。

參考文獻

[1]袁行霈.中國詩歌藝術研究[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59.

[2]漢語大詞典編委會.漢語大詞典[M].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3：1067.

[3]王立.中國古代掘寶母題動植物功能的跨文化探源[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4）：64.

[4]朱婧薇.論中國傳統鼠故事的傳承與演變[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17：13.

[5]李萍.芻議“鼠”在中西方文化中的異同[J].文教資料，2008（17）：47-48.

[6]劉玉梅、孫怡.鼠年說鼠，鼠鼠不同——中外鼠類題材的影視作品賞析[J]. 電影文學，2008（8）：35-36.

[7]馮洪錢、馮英英.古今中外鼠趣和鼠害[J].農業考古2008（4）：285-288.

[8]牛津現代高級英漢雙解詞典[M]. 北京：商務印書館、牛津大學出版社， 1996：931，739-740.

[9]王敏、李淑紅.中德熟語中動物文化形象的比較[J].考試周刊，2017（76）：59-59.

[10]羅伯特·彭斯.彭斯抒情詩選[M]. 袁可嘉譯.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6：91.

（作者介紹：張英，正德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