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這壇老酒已釀熟

◎ [韓]李根厚

通常人上了歲數，就要寬厚待人待己，這個寬厚包括敢于直視自己所犯的錯誤。如果一個人能坦誠地面對自己，就說明人生這壇老酒已經釀熟了。

我前半生和后半生所教的學生對我可能有截然不同的印象。我年輕的時候，只給學生們講我人生中好的一面和成功的事例。然而，上了歲數之后，我會毫不掩飾地給學生們講我失敗的事例和讓我羞恥的故事。

意外的是，我后半生所教的學生響應度更高，“啊，原來教授曾經也是這樣的呀”“我可不能犯教授那樣的錯誤”……學生們與我產生了共鳴，而且吸取了經驗和教訓。有一次，我在學院的網絡留言板上發文，有跟帖說：“教授如此坦率地說出別人看來是羞恥的東西，真是讓人感動，這也是教授的優良品質。敢于說出自己的不足，才能容忍別人的不足，這才是大智若愚?！?/p>

世上最難的三件事據說是以德報怨、接納寡助者和承認自己的錯誤。

有一次，我在雜志上讀到一則印象深刻的報道。一個父親忽然辭世，子女們舉辦葬禮后才向周邊的人發了訃告。訃告的內容令人感動，大概的意思是這名父親在世時惹了不少事，周邊很多人深受其害，在子女們看來，父親確實做錯了，所以他們在訃告上寫明父親所犯的錯，并代父親謝罪。父親沒有得到寬恕就離世，子女們希望父親的靈魂多少能得到一些安息。這個報道很特別，給人以特別的印象和思考。

我計算過，活過來的日子要多于剩下的日子，到了人生這個節點上，人有必要回顧這一生的失誤、失敗和做錯的事。能寫下來就更好，但這不是“懺悔錄”或者希望得到寬恕的“告白”，而是有什么就寫什么，寫出本來的樣子，這才是回憶錄。

無論是怎么活過來的，把一生經歷過的事坦陳出來，這才是總結人生的最好的方法。我們只有真實地把一生的包袱輕輕爽爽地抖個干凈，才能坦然地站到人和神的面前。如果后輩們通過我的經驗和教訓能學到點什么，那么這就是我留下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