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經濟下的生態問題及其破解

程敬華　朱貴林　高丹

摘 要：當今社會存在自然生態惡化和社會生態異化的生態問題。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咎于市場經濟中科技理性的濫觴?？萍祭硇允沟每茖又婆c市場主宰了當前社會?？茖又浦髟咨鐣暮蠊侨藗兊男袆雍侠淼珔s喪失了價值理性。市場主宰社會的后果是使得經濟利益滲透到社會的各個層面，經濟標準成為衡量一切的標準。對此要轉變發展理念，加強制度建設，完善人文教育。

關鍵詞：市場社會；生態問題；發展觀

中圖分類號：C9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18）04 — 0030 — 03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足。然而人類的高速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卻是以消耗自然資源、破壞生態環境為代價取得的。這一發展模式使得市場原則在當今社會中越來越重要。一般而言，社會有其自身的運轉規則，經濟與社會具有各不相同的運轉規則。杜維明極為擔心中國日益嚴重的市場社會問題，即從市場經濟變質為市場社會，任何價值都用經濟衡量。也就是說市場的游戲規則，已經滲透到了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F在幾乎所有的領域，政府、企業、媒體、學術、宗教都被市場化了?！?〕

一、當前生態問題的具體表現

毫無疑問，在科技日益進步的今天，人類充分享受到了科技進步所帶來的便利。然而科技進步也給當今社會帶來了嚴重的生態問題，包括自然生態的破壞和社會生態的異化。

1.自然生態的惡化

科技在進步的同時，也突顯出了一些它所無力克服的困難，比如日益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自二戰以來，人類消耗的化石燃料急增至驚人的比例，環境污染問題已經成為人類不可解決的嚴重問題。一方面環境污染會給人類帶來顯性的傷害，如水污染以及大氣污染直接傷害到個人的身體健康。另一方面環境污染還會給個人帶來較為嚴重的隱性傷害。由于科技的進步，人們可以人工合成一些自然界原本并不存在的化學物質。自然界對這些人工合成的化學物質是沒有抵抗力的。比如滴滴涕殺蟲劑的大量應用，使得人體內積聚了大量的有毒物質。這種傷害卻又是無形的，因為這些有害毒素會一直不斷地在人體內積累，要積累到一定程度，直到若干年以后才有可能會發作?！暗蔚翁榧捌渫惖乃巹┑淖铍U惡的特性之一，是它們通過食物鏈上的所有環節由一種生物傳至另一種生物。例如，在苜宿地里撒了滴滴涕粉劑，以后用這樣的苜宿作為雞飼料，雞所生的蛋就含有滴滴涕了……滴滴涕通過這樣一個轉移過程——本來含量極少，經過濃縮，逐漸增高。〔2〕”環境污染正在加大人類社會的風險，這也是現代性的意外后果。大量抗生素藥物的應用使得人的免疫力急劇地下降，人變得越來越脆弱。而與此同時，細菌、害蟲等卻因藥物的作用而免疫力增強，變得越來越具有殺傷力，各種問題層出不窮。這些問題的出現并不是因為科技落后，恰恰相反，它們是由科技進步所帶來的。

2.社會生態的異化

科技的進步使得大規模機器生產成為可能，人們之間的分工日益完善。對于分工，亞當·斯密于1776年出版的《國民財富的原因及其性質的研究》（即《國富論》）一書中就有生動的描述。在當時，制作一枚大頭釘都會被分成十幾道工序。分工的結果是勞動效率大幅度的提高，然而與分工相伴隨而來的是勞動的“異化”。勞動本來體現了人在改造自然的過程中的能力的增強，是對人的本質力量的確證。但在異化的社會狀態下，勞動不再是對人自身的肯定，反而變成了人的異己力量。馬克思對這種異化有深刻的論述：“他在自己的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的發揮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折磨、精神遭摧殘……只要肉體的強制或其他強制一停止，人們會像逃避瘟疫那樣逃避勞動。”〔3〕正是在現代社會的細致分工下，人們的勞動也越來越乏味，往往是機械的、非人性化的勞動，人們在勞動的過程中所感到的只是枯燥、單調，勞動再也不是實現個人價值的有效手段了。尤其是流水線上作業的工人，他們一整天都在不斷地重復一個簡單的動作。這種工作的特點是，剛開始會覺得比較輕松，但是長此以往，就會使得人們的精神高度緊張，部分身體機能甚至會嚴重受損。

卓別林的電影《摩登時代》中有這樣一個場景：查理這個普普通通的工廠工人在節奏異常緊張的流水線上瘋狂工作。毫無間歇的勞作終于讓他發了瘋，一見到圓形的東西，就忍不住要用扳子上緊。查理發瘋的一幕從形式上的確引人發笑，但實質暴露出的卻是發人深思的社會現象，是單調的工作對于人性的摧殘。在分工的過程中，人們并沒有因此而變得更加合作，因為這些分工通常是將許多程序獨立開來，每個人只是做一些單調的工作即可達至目標。

科技的進步使得科層制成為當前社會中占據了主導地位的組織形式。馬克斯·韋伯認為科層制是協調許多個體的工作去完成大規模任務的組織。他認為現代社會的人更多以邏輯和效率的要求為動力。韋伯認為，理想型的組織應該具有以下特征：組織內部有清楚的分工、職位分等，行政管理人員憑借專業技術資格進入行政機構，將這一工作作為他們的職業，靠資歷和工作業績進行升遷，組織內部有嚴格的、統一的紀律?！?〕

科層制的原則侵入到了全部現代生活中。在科層制下，形式合理性的作用不斷彰顯，日常工作中，人們追求形式上的合理性，能夠很好地完成上級所傳達的指令。但是人們卻很少思考個人行動在實質上是否合理。其結果是在很多時候，個人只是機械地服從上級命令，甚至因此而作惡。個人變得越來越像是一部機器，喪失了獨立思考的能力、批判的維度和終極的價值關懷，甚至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人們已經被徹底地“物化”了。

二、生態問題產生的深層原因

科技進步是一把雙刃劍，在給人類帶來便利的同時，也帶來了一系列問題。事實上這些問題之所以存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科技理性全面侵入到了社會中，侵入到了價值理性的領地，使得人們處于一個市場社會中，出現了哈貝馬斯所說的生活世界的殖民化?？萍祭硇运鶐淼臉O為深遠的影響就是在行政方面的科層化以及在經濟方面的市場化，這也是導致上述問題出現的深層原因。

1.科層化

科技理性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方法、程序，是人們在探究自然科學時掌握的規律。在當下，科技理性卻不可避免的侵入到了社會的諸多層面。正是由于秉持科技理性，因而人們總是希望能找出像自然科學一樣的規律，以用來指導社會科學。經濟學在這方面做得最為成功，不過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經濟學對于當前的一些重大問題，比如環境污染等問題的解決所做的貢獻卻越來越小。給予科學方法和科技理性在社會中的中心地位，并不意味著人們可以生活于理性之中，而不再有神話、欺詐和迷信。教育的普及在很大程度上會產生技術白癡和民族主義者的狹隘心理，而不是開啟心智，推動人們獨立思考。即使科層結構的合理性和科學技術水平達到較高的程度，也并不意味著個人或社會的心智水平就高。因而科技的進步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甚至可能還會帶來一系列的新問題。

在社會生活中的科層化使得人們變得越來越程序化，科層制的擴張使得人們在行動時變得越來越合理化，與此同時越來越缺乏理性。正是科層化的特點決定了人們的工作被劃分為彼此無關的程序，每個人只需要按照指令完成自己的任務即可，至于這一任務的后果及其背后的深層價值則并不關心。因而士兵可以絲毫不差地執行功能合理的一系列行動，卻對這些行動的最終目的或每一行動的功能一無所知。

整體看來，人們陷于一系列的困惑之中，但他們卻不知為何陷于其中。他們沒有辦法，只有積極地去適應環境，在工作之余，他們盡情地消費與娛樂。但是人們越來越發現，即使是消費與娛樂也變得越來越程序化，即便是消費與娛樂也是在別人指定好的方式下進行。他們在行動時越來越缺少反思，盡管他們的行為越來越合理，但反思發揮的作用卻越來越少。他們發現自己正陷于一系列的陷阱之中卻不知為什么?！岸冀⒃诩夹g理性上……造成‘單維度的人。這既反映著馬克思意義上的‘歷史脫離正軌給他造成的思想混亂，也深刻表達了現代性中的意義失落（‘沉悶的自由）帶來的焦慮?！薄?〕

這就是科技及科技理性所帶給人類社會的變革，人類社會一系列的困惑在很大程度上與科技理性有關。由于科技理性無所不入地侵入了社會的方方面面，侵入了它原本不該侵入的層面，甚至也侵入到了以理解為主的社會科學。哈貝馬斯認為，“脫離了‘理解的社會科學，會蛻變成一些人對另一些人運用權力的手段——科技官僚以惟一合理而正確的社會知識為由掌握權力，于是科學技術也變成了一種‘意識形態?！?〔6〕

科層制滲透到了社會的各個層面，當人們做事時，追求的是合理，也就是說要符合科層制的規則，人們不需要批判性的思考，只要是合理的，人們都會義無反顧地去執行。由于科技理性所追求的是一種實用的東西，一種經過實踐檢驗過了的東西。然而問題在于有些人類所珍視的傳統價值很難用一個統一的尺度予以檢驗，因而采用科技理性的視角來看，這些不實用的東西在人類社會也就喪失了存在的理由。

2.市場化

與科層制的侵入同時，市場也侵入了社會的方方面面。一條評價事物的標準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幾乎成為評價事物的唯一標準，那就是，當人們評價自己所做的事時，人們采取經濟或不經濟的標準來進行評價?！澳承┦挛?，當其無法賺取以貨幣計算的適當利益時，就是不經濟。” 〔7〕 做一件事情是經濟的，是做這件事情最合理的理由。盡管人們可以說做某件事情在道德上不能被接受，但只要不能證明它是不經濟的，那么人們就沒有否定它存在的理由。經濟標準成了評價一切事物的標準，然而有些事物是無法以經濟標準來衡量的。而一旦采用經濟標準進行衡量后，人們所珍視的一些傳統價值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正是由于市場化的原則侵入了社會的領域，出現了生活世界的殖民化，使得當今社會可能成為一個市場社會，一些有價值的事物正在被擊垮，原本不能以金錢衡量的親情、友情、愛情也開始以金錢來衡量，其結果就是人際關系日益趨于理性化。以往人們所珍視的基本的價值觀念，在變得令人生疑。在改革開放之初，通過“走后門”讀書，或者通過“走后門”就業，或者通過“走后門”升職，在別人看來是一件可恥的事。在高度市場化了之后，如果一個人通過“走后門”而升職，人們也并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相當一部分人還會對其羨慕不已。

由于科技理性所倡導的實用性，使得科層制與市場主宰了當前的社會。在科層制的管理體制下，人們變得程序化，他們發現自己生活在一個缺少人情的社會里，人與人之間有一種無可挽回的疏離感。城市成了中心地帶，但是城市里火柴盒式的樓房卻比比皆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少了，有許多鄰居，住了十幾年還互不相識。在市場主宰的社會里，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是建立在利益計算的基礎上，因而人際關系越來越趨向于理性化，只要能帶來經濟利益，就是好的，帶來的經濟利益越大，就越好。

三、生態問題破解的現實路徑

當今社會無論是自然生態還是社會生態，都存在一系列問題，因而建設生態文明是當前刻不容緩的任務，也是未來需要長期堅持的原則。正如十九大報告指出：“建設生態文明是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千年大計?！笨蓮囊韵路矫嫫平猱斍暗纳鷳B困境：

1.轉變發展理念

在對待人與自然的關系方面，當前發展道路的指導理念無疑采納了人類中心主義的范式，即認為人類是自然界的主人，人類要征服自然，并在這一過程中獲得自身境遇的改善，從而促進了社會的發展。在這一發展范式中，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對抗的關系，甚至人與人之間也更多的是競爭關系。不過這一發展范式的弊端也日漸顯露，導致了較為嚴重的生態危機，日益成為當今社會不容忽視的一個重要問題。因而應當轉變發展理念，秉持科學發展觀，認識到人類并非自然界的主宰，人類與自然之間應該和諧相處，人類之間應當加強合作，實現合作共贏，人類應該過綠色的生活，要節約資源，避免浪費。

2.加強制度建設

在推動生態文明建設時，加強制度建設至關重要。第一，不斷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十九大報告指出：“設立國有自然資源資產管理和自然生態監管機構，完善生態環境管理制度……統一行使監管城鄉各類污染排放和行政執法職責。構建國土空間開發保護制度”。各地除了根據地域特色出臺相關配套政策外，還應積極貫徹十九大報告精神，嚴格執行相關規定。第二，加強相關法律法規的執行力度。從制度與政策上確保在能源等多個領域推動綠色生產，在消費領域倡導綠色生活。各地政府應有針對性地利用政策手段進行調控。

3.完善人文教育

正是由于市場社會的形成，導致工具理性不斷擴展，價值理性日益收縮，人們缺乏生態意識，所以應當不斷完善人文教育。第一是培養人們的主體意識，通過人文教育，可以使人們認識到自己并非自然界的主人，人類與其它生物處于一種平等的地位，人類應與自然和諧共處。第二是在網絡、報紙以及電視等現代媒體上廣泛倡導節約資源、保護環境的生態意識，使人們在耳濡目染的過程中樹立生態意識，履行生態責任。第三是在學校教育中加強生態思想教育。首先可以在課堂上進行生態思想教育，其次可以通過實地參觀的方式使學生切身體會到生態教育的重要性，最后還可利用聲音、圖片以及視頻等多種形式的載體使學生了解保護生態的重要性。

〔參 考 文 獻〕

〔1〕葉祝弟.21世紀儒學與市場中國的出路

——杜維明教授訪談錄〔J〕.探索與爭鳴，2013，

（09）：13.

〔2〕（美）蕾切爾·卡森.寂靜的春天〔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22.

〔3〕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54-55.

〔4〕王思斌.社會學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131.

〔5〕〔6〕馮克利.尤利西斯的自縛：政治思想筆記〔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4：97，97.

〔7〕（英）E·F·舒馬赫.小的是美好的〔M〕.李華夏，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7：26.

〔責任編輯：侯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