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它一部《新新成語詞典》

童孟侯

中國成語真不少，《中國成語大詞典》就收集了18000個成語，夠我們享用的了。它們歷經朝代更替歲月沉淀，千錘百煉才敲打出那么多的四個字。它們不是歇后語，隨便編，隨意造，沒心沒肺的樣子。

沒想到這二三十年改革開放的列車轟隆隆向前，不少新新成語也買了票上了車，它們的數量不是幾百，好幾千啊！我趕緊像列車員那樣拿了一把掃帚，把散落在車廂里的新新成語掃攏，清潔打掃工作總是要做的。掃著掃著我突然靈機一動，何不編它一部《新新成語詞典》？工程雖然巨大，但是很有趣，讀者在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可以查找到新新成語的結構形式和語義內容。

我進一步琢磨：既然新新成語是在老老成語的頭上跳迪斯科，關于它們的注解當然也應該奇出怪樣，如果一板一眼注解顯然跟不上時代節奏；如果請辭書出版社的資深編輯查閱古代文選進行詳細考證也是不匹配的。

此文先向您透露我正在編的詞典中的第二部分中的一小部分：“商業新新成語”。我們在廣告牌和報紙雜志上看過無數遍了，但是它們的含義您未必清楚。

在透露之前要聲明，我無意得罪那些有錢商人高薪請來的既狡猾又睿智的軍師，我一向欽佩他們創造新新成語時的點睛之筆。他們應征一個好的短短的新新成語能得五千一萬，我為何要拆他們的臺。我賣力地注釋幾千條新新成語，可能還得不到五千一萬呢。

【“閑”妻良母】 有本事的女人不上班，沒本事的女人倒三班。

【“咳”不容緩】 如果你咳嗽了，就要使勁咳，咳它個淋漓盡致，咳它個100天，所謂“百日咳”是也，千萬不要壓制發出來的毛病，千萬不要阻擋咳嗽的加速度。

【“雞”不可失，時不再來】 你如果丟了一只雞，并且還跑了一只鴨，你就回不了娘家了。

【美“目”成真】 人們最好不要在自己的眼睛上下太多功夫，勾眼線啊，拔眉毛啊，涂眼影啊，抹睫毛膏啊，戴彩色無形鏡片啊——這樣做眼睛會被你弄得像玻璃彈子一樣。

【天“嘗”地“酒”】 天上并沒有酒，天上只會下雪下雨下霧。天上下了雪下了雨，才讓地上釀成了酒，所以土地公公一定要請天老爺痛飲一杯。

【隨心所“浴”】 如今大浴場、游泳池、桑拿房遍地都是——倘若這樣解釋就是錯誤的，據說有二什么的陪著浴才是最隨心的。

【完美無“夏”】 人只有消滅四季里最炎熱的季節，才能“酷”。“酷”是英語里Cool，冷的意思。

【樂在“騎”中】 開轎車的不如騎自行車的，因為筋骨得不到活絡；騎自行車的比健身房里騎不會走路的健身車強。樂在“騎”中這四個字是“小黃車”倡導的嗎？好像不是。

【有“杯”無患】 有酒你就大口喝大杯喝，至少臉紅耳赤腦袋混冬冬的時候你看起來很健康很幸福的樣子。

【默默無“蚊”】 夏天的夜里睡覺，一定不要煩躁，一定不要一會兒起來擦汗，一會兒起來喝水，只有這樣，蚊子才不容易察覺你。

【百“衣”百順】 時裝的第一功能是合身，而不是它的質地、式樣等等。

【“鱉”來無恙】 一旦王八蛋被徹底趕走我們往往會放松革命警惕性。

【“碟碟”不休】 引申自一句俗語：“一只碗不響，兩只碗叮當”，兩只碟子或者更多的碟子在一起，當然會嘁立擦啦！

【無與“輪”比】 人的兩條腿是跑不過自行車輪子的，也跑不過小轎車的輪子，更跑不過火車的輪子，還有船的輪子——輪機。

【觸“幕”驚“新”】 革命工作都一樣重要。別小看電影院的領票員，新的大片來了總是他們先嘗鮮。

【“食”全“食”美】 這是月亮最得意的一句話。某一天，月亮美美的一口把太陽給吞了，日全食，日美食啊！

【一見鐘“琴”】 有個美麗善良活潑的姓鐘的姑娘，媒婆把她介紹給一個小伙子。小伙子不想約會。媒婆說只要你約會肯定就……媒婆沒有介紹姑娘是琴行的老板。

【鶴立“機”群】 白鶴原來想找雞去比試比試，飛到城市站住腳一看，到處是空調機（戶外壓縮機），非但跟它的羽毛一樣潔白，還跟大自然特別合拍，天冷它也冷，天熱它也熱，從來不遷徙。于是，白鶴很難為情。

【“飲”以為榮】 這是醫生批評某些病人的話：渴了你就喝可樂，樂了你就喝酒，喝到老是覺得嘴巴干，必須去查查飆高的血糖……

編著編著我突然想起成語的最大特點不是“約定俗成”嗎？不是不能隨意改動嗎？我急忙去請教我的授課老師夏教授。夏教授的老師的老師是陳望道先生，中國修辭權威，他在《修辭學發凡》中寫過：“故意仿擬特種既成形式的叫仿擬格。”夏教授的老師是胡裕樹，胡教授說過：“更換現成詞語中的結構成分，臨時仿造出新的詞語來，叫仿用。”

這也就是說，允許“仿擬格”，也有“仿用”這么一說。頓時，我編撰《新新成語詞典》更有了膽量，那些被商家秘密請去故意改動成語的人也一定會更加放肆。

夏教授恐怕我心里尚有忐忑，啟發我道：老人家也更換過成語的固定結構，比如：前赴（仆）后繼，下（走）馬看花。夏教授比我大20歲，這思路似乎是我比他老化20歲。

我不可能把《新新成語詞典》的全部內容透露給你，到時候出版社發行了我的詞典誰還來買啊？商業類的新新成語還有好多好多，什么“汾酒”必“喝”（分久必合）、什么整“妝”待發（整裝待發）、什么“牙”口無“炎”（啞口無言）、名不虛“船”（名不虛傳）、“棋”樂無窮（其樂無窮）、請勿“痘”留（請勿逗留）、“粥”天“粥”地（作天作地）、金“語”良言（金玉良言）、衣冠“勤售”（衣冠禽獸）、一“網”情深（一往情深）、無“餓”不“坐”（無惡不作）、“游”問必答（有問必答）、“油”備無患（有備無患）……

您沒有當過木匠您不知道，榫頭是不能開得松落落的一插就進去，榫頭一定要硬裝，啪啦啪啦敲將進去才牢靠，膠水都用不著！

至于非商業用的四個字就不計其數了：什么百萬“負”翁、植樹造“零”、明碼標“假”、星星點“登”……如果您有興趣也可以創造幾個新新成語，不太難的。至于注釋和整理，不必勞駕，這件事交給我好了。

我們這些讀過老老成語的人不礙事，還了解新新成語是如何“蛻化變質”而來。只是弄暈了小學生，他們在試卷上填成語的空格，有的就寫“棋樂無窮”、“飲以為榮”、“閑妻良母”。更加苦了語文老師，他們解釋分析的速度還比不上老老成語被翻新的速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