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影
75歲的馮驥才是個大孝子。多年來,只要在天津,他每個周二周六晚上一定提前一小時下班,去看母親。他說,母親老了,我要把她當女兒珍惜。而母親則提前梳妝打扮,有時穿上旗袍,等候兒子……
孝子
馮驥才是個大忙人,寫作,繪畫,投身文化遺產和古村落保護工作,帶研究生和博士生……可馮驥才身邊的工作人員都知道,平時只要他在天津,周二周六這兩天的下午5時后,他們是不會打擾、耽擱他的。
馮驥才說,一般去北京等地的短途出差,他都不告訴母親,以免老人家惦記?!氨仨毥o她安全感,讓她知道,我隨叫隨到?!比绻霾顣r間長不能去看母親,他會每天給母親打好幾個電話,隨時“匯報情況”,讓母親心安。
兒子來之前,99歲的馮母必定梳妝打扮,有時還穿上旗袍,等候兒子。兒子自然領會母親的心意———希望以最好的狀態、最佳的面貌和兒子相處,讓兒子覺得她很精神,很健康,讓他放心。
馮驥才動情地說,現在母親是我的女兒。母親老了,我把她當女兒一樣愛惜,擱在手心里,保護她……
記者問他:“19日那天是周二,您陪伴母親的日子,您一整天在會場,研討會晚上7時多才結束,沒能去看老人家,媽媽怎么說?”馮驥才拿起手機,快速滑動屏幕,滿臉笑著說:你看,她一早給我發來微信———今天風和日麗……我心系大會。這是一封簡短的賀信,母親對兒子的關心、信任、自豪和開心之情從屏幕里撲面而來。
提到母親,馮驥才的表情是柔和的,暖意十足的,他又從手機里找出一張照片給記者看:“我母親前幾天剛出院,這是和醫生的合影?!闭掌?,老人微笑端坐,銀絲柔順,戴一條水粉色長絲巾,眼神清透,清雅溫婉。馮驥才說:“母親馬上100歲了。我要和家里人商量給母親過生日。”看著媽媽的照片,聊著和媽媽相處的時光,馮驥才時而像個大家長,時而又像個小孩子。
赤子
一灣池水錦鯉悠游,一座明代木結構門楣,木質斗拱飛檐,徐志摩塑像靜立樹間,幾何形狀的架構空透處的天空藍得純粹。這里是天津大學馮驥才文學藝術研究院,現代主義風格掩映下的一個微型村落,這里承載著馮驥才的人文理想。一墻之隔,走進院子,人就會霎時安靜下來,隨著它的創建人一起,慢下來,思考,審視。
馮驥才是專業作家,同時也是頗有造詣的畫家。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馮驥才在全國舉辦個人巡回畫展,畫展間隙他總愛四處逛逛、探訪當地有名的民間藝術。一次民間采風中,他發現,傳統歷史文化遺存亟待保護。從那時起,他沖到田野里去,到民間去,開始另一番事業。
馮驥才一直在和時間賽跑,為各項文保事項閃轉騰挪。文化遺產保護領域缺乏專家,他便身體力行,“把書桌搬到田野上”,帶領專家組奔波在田間地頭。籌措資金出現困難,他一著急就賣畫。1991年12月,在周莊發現柳亞子南社的活動場所———迷樓面臨拆除,他立刻賣畫促使其得以保存。這些年,為了保護文化遺產,記不清賣了多少幅畫。研究院剛創建時,馮驥才邀請莫言和余華前來,說話間有人找他談文化遺產保護的事,他放下電話,撇下兩位老朋友,坐車去了北京。
馮驥才說,2013年在法國演講時說要保護中國的古村落,法國人不相信他已70歲出頭。他說:“我也經常忘記自己的年齡,忘記年齡的人永遠是年輕的。這里有兩方面使然。一是,我永遠與現實,與生活,與生活的前沿,與生活的問題糾結在一起,我一直在生活的漩渦里,不會覺得自己老了。二是,我在大學里,與年輕人在一起,培養研究生、博士,充滿活力。”
充滿激情的馮驥才說自己是個理想主義者和唯美主義者,他的理想是文明,“我所有的寫作、所做的文化遺產保護都是為了更加文明?!?/p>
漢子
馮驥才的朋友們都親切地叫他“大馮”。在大家的眼中心里,所謂“大”,不僅因為他身材高大,也因為“他的生命和事業確實是大的,是遼闊的”,他的格局和氣度是大的,他有真正的家國情懷。
馮驥才是一位杰出的作家。他是中國新時期文學的重要參與者和推動者,他的《鋪花的歧路》《??!》《雕花煙斗》等小說被認為是“反思文學”的代表作。他的《三寸金蓮》《炮打雙燈》《神鞭》等,從地域傳統和民間經驗中別開生面,創造了傳奇性和具有豐厚文化意涵的藝術世界。
馮驥才是一位中國文化遺產的執著守護者。他意識到不管經濟變化來得多么快,多么令人欣喜,有些事物必須珍重地傳承下去,那些古老的建筑,那些凝結著前人的靈感和心意的雕塑,那些世代相傳的故事和歌謠,這一切都是美好的,是我們得自前人也必須留給后人的寶貴財富?,F在,中國已將每年6月的第二個星期六定為文化遺產日,而馮驥才正是設立文化遺產日的最初倡議者。
馮驥才說:最有力量的是我們的脊梁,知識分子是脊梁里最有力的那塊骨頭。我今年75歲了,不知不覺進入人生的下一個季節,如何演奏好這一樂章,必須要總結自己,要活得明白。我自己還有理想,摯愛真善美,關切天地人。我是跨界的,大家說我趕著四駕馬車:文學、繪畫、文化遺產保護和教育,這些年,我拉的每一駕馬車都沒有放手,我也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