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戶集中度與公司避稅

汪苗

[摘要]本文選擇2009～2015期間中國A股上市制造業企業作為研究樣本，檢驗了客戶集中度對公司避稅程度的影響，以及客戶的轉換成本對二者關系的調節作用。結果證明客戶集中度與公司避稅強度之間具有顯著正相關關系，隨著客戶集中度的增加，公司的避稅傾向也更加明顯。但隨著客戶轉換成本的上升，供應商議價能力增強，客戶集中度與公司避稅程度的正相關關系將被削弱。本文從外部利益相關者的角度出發，考慮其對公司避稅行為的影響，豐富了客戶集中度所帶來的經濟后果方面的文獻，同時對于解決公司內部治理問題具有一定借鑒意義。

[關鍵詞]客戶集中度；公司避稅；轉換成本

[中圖分類號]F275； F810. 42

一、引言

（一）研究背景

適度的避稅活動可以為股東帶來利益，促使企業成長。但是過度避稅給管理層的尋租行為提供了契機，節稅留存的現金會帶來企業自由現金流增加，進而易導致代理成本增加，不利于公司治理和良好發展。而我國在2008年進行了企業所得稅改革，并明確提出了“反避稅”，對企業的稅收行為乃至代理行為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也引起了更多學者對公司“避稅”和“反避稅”的研究。同時，近年來世界各國的證券監管部門也越來越重視與上市公司供應商和客戶有關信息的披露，我國在2007年出臺了相關規定，要求上市公司主動披露主要供應商和客戶的采購或銷售金額的比例、名稱等情況，這說明客戶或供應商己成為公司重要的外部利益相關者，尤其是大客戶對公司具有極其重要的影響。但已有文獻對大客戶與公司避稅程度之間的關系卻較少涉及，以及兩者之間的關系是否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

（二）文獻回顧

上市公司的避稅程度吸引了較多學術關注，已有文獻表明公司的避稅程度會受到融資約束‘¨、CEO權力‘釘、制度環境和所有權性質[3][14]、財務特征[15]等方面的影響，同時公司避稅還會對企業價值[4]、審計定價[5]、銀行債務契約[6]等產生一定的經濟后果。而大客戶作為公司重要的外部利益相關者，吸引了大量國內外學者對供應商和客戶關系經濟后果的研究，而客戶集中度衡量了一個供應商所擁有客戶的集中程度，它是供應商與客戶關系中最為重要的特征。已有文獻發現客戶集中度與公司的盈余管理[16]、會計穩健性[17]、競爭優勢[7]、審計師的選擇[8]、審計費用[9]、權益資本成本等[10][18]存在顯著的關系。

本文將客戶集中度作為關鍵變量，研究其對公司避稅程度的直接影響，并檢驗了在客戶轉換成本不同的情況下，客戶集中度與公司避稅強度之間的關系是否會受到影響。

二、提出假設

首先，擁有較為集中客戶群的公司通常會持有更多現金至少出于以下兩個原因。第一，如果公司依賴少數大客戶，一旦大客戶破產或者轉向其他供應商，公司來自于此客戶的銷售額就會大幅下降，客戶破產還會造成公司大額應收賬款形成壞賬以致無法收回，從而造成現金流急劇下降甚至面臨現金流中斷的風險，因此，客戶集中度高的公司傾向于持有額外現金來規避潛在的現金流風險。第二，根據Titman （1984）[19]的研究，最優的公司運營要求供應商和大客戶都需對雙方特定的關系專有資產進行投資，張敏[8]、張志宏[11]也認為擁有大客戶的供應商，為了穩固與大客戶之間的合作關系，會對特定的專有資產進行投資。如果其中一方陷入財務危機，這種專有資產就會失去價值，因此擁有大客戶的供應商有動機持有更多現金，表明其具有維持專有關系的財務能力。

然而除了避稅，公司也可以通過其他方法來增加現金持有，如減少股利發放，發行股票和債券，減少公司的可操縱性支出等。例如，Wang （2012）[20]發現客戶集中度高的公司會使用較低的股利發放水平和發行股票來維持較高的現金流水平，他認為公司可能不會依賴避稅來增加現金。但公司是否會通過避稅或者其他方式來增加現金持有，取決于每種方式所需花費的成本，而稅收籌劃是客戶集中度較高的公司產生現金流，成本相對較低的方式。

除了為持有更多現金的目的外，公司也有較強的動機通過避稅，獲得更高的盈余。當供應商與客戶建立了較為穩定的長期關系，如果公司的發展前景不被看好，客戶可能會減少投資，甚至終止合作，給公司帶來較大損失。因此，公司可以通過避稅，增加報告盈余。另一方面，當公司的大客戶較為集中時，公司與客戶的密切程度較高， （張敏，2012[8]），這種緊密的聯系使得大客戶具有較強的動機來監督企業的行為（陳峻、王雄元，2016[10]），也能更好的評估企業的績效和未來商業前景，大客戶還可以通過較強的議價能力要求供應商提供更為穩健的財務報告。例如，Hui，（2012）[17]的研究發現，為了滿足大客戶對及時確認壞消息的要求，供應商會報告更為保守的會計數字，這表明擁有大客戶的公司可能具有較小的可能性通過避稅來獲得向上的盈余管理。因此，關于客戶集中度高的公司是否具有較大的避稅可能性，已有文獻存在不一致的結論。因此本文提出下列假設

Hla：公司的客戶集中度越高，避稅程度相應越大；

H2a：公司的客戶集中度越低，避稅程度相應越小。

如上所述，公司客戶集中度較高時，一旦失去大客戶會給公司帶來巨大損失，從而促使公司具有強烈的動機持有現金，因此當客戶越容易轉換供應商時，公司的議價能力減弱，失去大客戶的可能性越大，面臨現金流的不確定性也越高，從而增加了公司未來出現財務危機的可能性[23]，此時公司通過稅收籌劃進行避稅的動機也隨之增強。可以用客戶的轉換成本來衡量其轉換供應商的難易程度，轉換成本越高，客戶轉向其他供應商的難度和可能性均較低，公司失去大客戶的可能性也較低，因而提出假設二如下：

H2：客戶的轉換成本越低，公司的避稅程度越大。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

本文將2009～2015年中國A股制造業上市公司作為樣本，所需變量的基礎數據均來自CSMAR數據庫，除此之外，對原始基礎性數據所做的處理包括：（1）刪除數據缺失的公司，（2）剔除ST及*ST企業，（3）為了計算公司避稅程度，需要使用公司上一期遞延所得稅資產和負債的數據，因此刪除了在當年及以后年度上市的企業，（4）剔除了避稅程度小于O以及大于1的異常樣本值，（5）對樣本中所有連續性變量進行Winsor [1%，99%]的縮尾處理，處理后共獲得6390個樣本。

（二）變量定義

對公司避稅程度的衡量，采用了Henry （2016）[23]的計量方法，有效稅率（ETR）=（所得稅費用遞延所得稅）/息稅前利潤，有效稅率的計量方法扣除了遞延所得稅費用，因此能夠度量公司從稅會差異中獲得的稅收益處，與較高的有效稅率公司相比，公司的有效稅率越低意味著它能更有效的避免當期稅負。因此ETR數值越小，表明公司避稅程度越大，與已有文獻保持一致，本文將有效稅率限制在[O，1]之間。

客戶集中度的衡量，根據已有文獻，我采用三種方法來衡量客戶集中度。

（1）赫芬達爾指數：公司前五大客戶銷售額占公司總銷售額的平方和；

（2）公司前五大客戶銷售占比之和：

（3）公司是否有大客戶。

客戶的轉換成本衡量了客戶轉換供應商的難易程度，參考Dhaliwal （2016）[18]大的做法，本文使用供應商在同行業的市場價值來衡量客戶面臨的轉換成本，相對市場價值為公司的銷售額占同行業總銷售額的比例，其值越大，表明客戶的轉換成本相應越高。

變量的具體定義如下表1所示。

（三）模型設計

1.公司避稅程度與客戶集中度之間的關系

為了檢驗公司避稅程度與客戶集中度之間的關系，構造模型（1）如下所示

Tax avoidancei，t =a+βlCustomer Concentrationi，t+β2Levi，t+β3Sizel，t+β4ROAi，t+β5CAPINTit+

β61ntangibleit+β7Big4i，t+β8Firsti，t+β9StateLt+β10AgeLt

+βllTobinQit+YEAR+ε

（1）

Tax avoidance描述的是公司的避稅程度，CustomerConcentration是公司的客戶集中度，參考已有文獻的研究，此模型中還加入了許多控制變量，包括公司杠桿、公司規模、總資產凈利潤率等。

2.客戶轉換成本對公司避稅程度與客戶集中度之間關系的影響

在模型（1）中增加衡量轉換成本的變量Market Share以及轉換成本與客戶集中度的交乘項，構造模型（2）如下

四、實證檢驗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從表2可以看出，公司有效稅率的平均值為16.2%，小于公司披露的法定稅率19.9%，說明公司確實存在一定程度的避稅行為，且各個公司之間避稅程度存在較大差異。衡量客戶集中度的兩個連續性變量中，HHI的最小值為0. 00024（輸出結果時只保留了三位小數，所以表格結果顯示為零），最大值為0.547，Major5的最小值為3.06%，最大值為90.66%，說明不同公司間的客戶集中度差異巨大，其他控制變量如公司規模、財務杠桿、總資產凈利潤率等在不同公司之間也存在顯著的差異。

（二）回歸結果分析

1.公司避稅程度與客戶集中度

從表3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對客戶集中度進行度量的兩個變量：HHI和Major5均與公司有效稅率呈負相關，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其中HHI的相關系數為-0.038，Major5前的相關系數為-0.002，majorl與客戶集中度也呈負相關，但結果不顯著，總體結果表明當公司客戶集中度越高時，公司進行避稅的強度越大，假設Hla得到了論證。大多數的控制變量和避稅程度之間呈現的關系也與理論分析一致。公司法定稅率Tax與有效稅率呈顯著正相關，一般公司的法定稅率越高，有效稅率也會越高，兩者變動的趨勢保持一致。

2.客戶轉換成本

表4是模型（2）的回歸結果，第一列是用赫芬達爾指數（HHI）來衡量客戶集中度，從結果可以看出，HHI前的相關系數值是-0.027，客戶集中度與市場價值的交乘項前的系數值為0.215，且結果均在1%水平上顯著；第二列代表客戶集中度的變量是向前五大客戶銷售比例之和（Major5），該變量與有效稅率（ETR）仍是顯著負相關，與市場價值（Market Share）交乘項的相關系數為0.286，且在1%水平上顯著。因為在模型（1）中變量majorl與有效稅率之間的關系并不顯著，所以在模型（2）中并未加入該變量與市場價值的交乘項來做檢驗。基于對以上結果的分析可得出，當公司的相對市場價值較高時，即客戶的轉換成本較高、難度較大時，公司的有效稅率也越高，即公司的避稅程度降低了，假設H2得到了驗證，當客戶轉換成本較高時，客戶集中度與有效稅率之間的關系被削弱了，只有當客戶轉換成本較低時，客戶集中度高的公司為了降低失去大客戶的風險才會更傾向于避稅。

五、結論

本文從外部利益相關者的角度出發，檢驗了客戶集中度對公司避稅行為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客戶集中度高的公司越傾向于進行避稅行為，除此之外本文還驗證了當客戶的轉換成本較高，公司失去大客戶的風險降低時，公司的避稅程度相應的降低了。

客戶是公司重要的外部利益相關者，對公司的發展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本文將客戶集中度與公司避稅兩個因素直接聯系起來分析，進一步豐富了客戶集中度和公司避稅方面的文獻，同時，客戶的集中程度也屬于公司經營戰略的一部分，因而本文有助于更好的理解公司的經營戰略與稅收籌劃策略之間存在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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