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貓薄荷

【捷克】露西·盧卡科維科娃

“如果這香料陳得都沒香味了，再多放點也沒什么好處。只會讓味道變苦。”

“那是什么？”

“我自制的混合香料?！?/p>

“你今晚上準備進行NIP試驗嗎？”

“我必須這么做。”

“你認為……”瑪瑞娜年輕的臉上滿是關切，“你認為我們很快就要對馬進行神經植入了是嗎？”

“馬？千萬不要?！卑者肿煲恍Α，斎鹉饶芟胂蟮接卸嗌賱游镌谶@項研究中死去嗎？光是為拿貓、狗和嚙齒動物們進行實驗，要為其做辯解就已經夠艱難了。用馬進行試驗將會是一個公關噩夢！不，馬就算了吧。

為了抹黑那些持反對意見的的環保積極分子們，公司已經買通了一大群律師、記者和公關專家。我們就別再火上澆油了。

“好的，享受你的晚餐吧，我下班了?！爆斎鹉葥]了揮手走向辦公室的門口。艾琳沖她點了點頭，然后將開水倒進了一杯中式方便面。她嘆了口氣。這就是我的晚餐，她心懷不滿地想。知道自己不得不加班到深夜，她挺不高興。好在至少她還可以在辦公室準備一些食物。當然，實驗室是禁止帶食物進去的。

艾琳突然注意到辦公室墻上的一幅海報。那是一副NIP公司的宣傳圖片，圖片上是一條壯碩的狗、一只優雅的貓和一頭極其可愛的荷蘭豬。她打了個顫。該死！她心想，趕緊把眼睛從海報上移開，差點就忍不住叫出聲來。

一定是瑪瑞娜今天把它放在這里的。我得趕緊把它拿掉，艾琳心想。她試著把手伸向那個海報，但是手指卻開始顫抖起來。讓這些狗見鬼去吧！

艾琳放下手并且調整了一下防犬手鐲。她焦慮地看了一眼防犬手鐲的電量。她其實知道電池是滿的，因為早上剛檢查過。艾琳有恐狗癥，特別強烈的那種。

NIP公司綜合樓群頂上，天空漸漸暗了下來。

艾琳把混合香料放進了方便面湯中，這樣吃起來至少有點味道。她在家種了不少的藥草和香料，這樣就可以吃上新鮮的了。她喜歡喝自制的草本茶，并對那些來自于大市場的袋裝茶不屑一顧。大多數同事都把她當成一個集博學的科學家和迷信的鄉巴佬于一身的怪異的綜合體。

外面傳來看門狗的低沉的咆哮聲。

狗。艾琳一陣顫抖。

這都是從狗開始的。她確信，這開始于一個軍事項目。借助植入技術，有12只狗竟然完美地同步了？艾琳相信軍方會發現這些狗大有用處。她個人是不喜歡那個“同步”信號的，但是有時候又不得不用它。

她當時聽到了一些傳言，關于協調軍隊里的動物及其對應的人類訓練者的計劃。但是這個計劃將意味著對人也進行植入，后來被道德科學委員會認為違背道德加以阻止。

神經植入技術被公之于眾時，遭到了環保主義者和動物權益保護主義者瘋狂的反對。但是新聞頭條《再也不會有狗攻擊兒童了》很快就讓他們閉嘴了。

給動物進行神經植入的需求增加了。突然之間，拋棄無聊的存儲裝置，轉而把數據存儲在沙鼠身上就成了潮流。

艾琳小口喝著方便面湯，小心翼翼地避免舌頭被燙傷。她知道雖然自己才三十歲，但所供職的這家NIP公司是她能進入的最好的公司，也是該領域做得最好的一家。NIP即神經植入假體（Neural Implants Prosthesis）。但如果非得加班的話，這家公司的名頭也不能帶給她多少安慰。即使加班費再高也無濟于事。

艾琳站起來查看著電腦屏幕。這到底是誰的主意？她問自己，我猜應該是營銷部的某些狂熱分子。

對她來說，幸虧有那個同步信號，發送給植入假體后的動物，她才得以遠離它們。她可以讓它們走開或者睡著。兒童游樂場有防犬信號發射機。防犬手鐲也同樣會不知疲倦地發射讓狗遠離的命令。違反命令的狗會感覺自己渾身難受。幾年之內，法律就規定所有的狗都必須進行最基本的植入。

如果狗沒有被連接到看家系統，即當它們并沒有處于私人領地的時候，它們是沒辦法朝任何人嚷嚷的。從那時起，艾琳就可以在公園里安心地散步了。

在艾琳看來，通過無線傳輸信號的方式讓動物感到寒冷或者溫暖還好，在它們身上存儲或者下載數據也還算能接受，但模仿貓對貓薄荷的反應？她皺了皺眉。天哪，這到底有什么用？

不過她還是按規定把“貓薄荷”信號逐一輸入給十只實驗貓的大腦。我不得不重復這個過程十次，測試一百個樣品。這將是個漫漫長夜。

目前測試進行得很順利。項目已經達到可以發布的程度了。這又是NIP公司產品又一次漂亮的產品升級。

“這是怎么回事……？”艾琳喃喃自語道，眼睛緊盯著屏幕上奇怪的讀數?？雌饋磉@些貓瘋了。好像……所有的貓全都瘋了。讀數正在迅速地改變。

她趕緊走出門來到走廊里。

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敏捷的身影貼著地板一閃而過。像是一只貓。她眨了眨眼。一只貓？在走廊里？

艾琳幾乎是跑著來到實驗室的門前。門開著。

所有的籠子都空了。所有的貓都不見了。兩百只貓都不見了。測試組和對照組都不見了。

她僵在那里幾秒鐘，不能動彈。然后努力地走進房間去按下了警報的開關。

本應出現的警報聲和預先錄制好的指示并沒有從喇叭中傳來。實驗室和走廊的燈卻黑掉了，只有應急燈亮著。

艾琳緩緩轉身。她并不怕貓，每天都和這些貓打交道。但是，當她直視貓的眼睛時總還是有一點緊張。所有被植入過的動物凝視時都有些奇怪。眼神呆滯，卻莫名銳利。但是它們不過是……貓而已。沒什么可擔心的。

但她感到恐懼正順著脊背往上爬。

艾琳穿過走廊，但并不是去辦公室，而是去拿手機。按照公司規定，手機必須放在一個安裝了數字密碼鎖的儲物柜里。

她剛轉過墻角就撞進一個人懷里。

“阿明？”艾琳慶幸自己沒有尖叫。

阿明就像咖啡一樣黝黑而性感。他那充滿異域風情的相貌看起來似乎非洲血統、巴西血統和古巴血統都帶一點。二十八歲的他常穿藍色襯衫和牛仔褲。他在IT部門工作。

“你嚇我一跳！”阿明舒了口氣。

“你也是！”

“我沒想到你會熬夜加班。你還好吧？你看起來像見了鬼一樣?！?/p>

如果在其他的情況下，艾琳會感激他的關心。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不同尋常?！澳阍谶@里干什么？是內聯網出了什么問題嗎？”

阿明剛要回答，一只貓從轉角處走來。這只貓對他們發出嘶嘶聲并露出了爪子。從鄰近的外廊處也傳來了這樣的嘶嘶聲。

“快跑！”艾琳拉起阿明的胳膊把他拖向辦公室。有一瞬間她擔心萬一她的門禁卡打不開辦公室門，或者干脆門就故障了的話會發生怎樣的慘劇。

幸好門開了。然后這滑動門又在他倆身后靜靜合上了。

“怎么回事？”阿明面色蒼白。

“很明顯，那些貓不知道怎么的都跑出來了?！卑站o皺眉頭用手揉著太陽穴?！案愕氖?，它們都極不正常。”她看著屏幕上完全瘋狂的數字。

“它們極具攻擊性，”阿明用顫抖的聲音說。

艾琳回頭看著他那異常驚恐的臉。

“它們可不是半機械殺手，”她擠出一絲微笑。“雖然從技術角度來說它們確實是計算機化的貓，卻也不是什么會導致世界末日的僵尸貓。它們不可能咬穿或撓穿不銹鋼門。只不過……它們有兩百只之多。如果它們同時攻擊我們的話……那會把我們給生吞活剝掉?！?/p>

他看起來更加緊張了。

“讓我困惑的一點是，”艾琳繼續說，“安保系統沒有正常工作。我希望安保部今天晚上值班的家伙能快點過來。如果是他們，應該能搞定一群貓。”

為什么他看起來如此恐慌？艾琳心生疑竇。這其實沒什么可怕的。除非……除非他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阿明？”她扶著阿明的肩膀說?！鞍⒚?，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

“沒什么……”

“你在撒謊。你在對我撒謊。別這樣。告訴我。也許我能幫你?！?/p>

“保安不會來的。他們沒有收到任何警報，”阿明小聲地說。

“我們馬上通過內聯網聯系他們，”艾琳說。因為這棟大樓里面我們所在的這一區域沒有接入互聯網，這他媽的是一種所謂的安保措施！

“內聯網也沒用了。觸發警報后的第一步措施就是切斷內聯網，”阿明解釋道?！耙坏┕镜臉侨褐心骋粎^域被隔離起來，任何信息都不允許從這一區域泄露出去。除非是得到來自高層的許可，但是我們得不到?！?/p>

她嘆了口氣。我們的手機還在儲物柜里。這也是一種安保措施。太好了！

“那么，我可以用本地發射器給貓發送‘睡覺的命令。這應該管用。然后我們就把睡著的貓一只只地撿起來。我們應該可以通過電腦定位它們的植入體，這樣就可以找到它們并送回籠子里。這只是有點麻煩而已，”艾琳提出這個建議并且馬上動手干起來。但是程序完全沒有響應。

“程序卡死了。發射器似乎是因為過載了發不出任何命令，”阿明用失望的聲音說，他的目光越過艾琳的肩膀盯著屏幕。

“那我們只能在這里坐一整夜直到天亮。會有人來把我們弄出去的。去走廊上是很不明智的危險行為。”艾琳深深地陷進椅子里。

“但是……那些貓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明詢問道?！拔覀儾荒苤皇亲谶@里什么都不做！如果有人……獨自來了……會發生什么？我的意思是說……也許明天早上第一個到這里的人會……”

艾琳嗤笑了一聲。

“那你準備怎么辦？你以為你在玩生化危機嗎？”她突然用銳利地目光盯著他。“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警報沒有被大廳里的保安收到的？你之前也沒有檢查過電腦啊?！?/p>

“我只是……”

“告訴我！”艾琳大喊道。“否則我們都有麻煩了！別再瞞著我了，你不應該騙我！”三年了，自從他從學校畢業，已經在這棟樓里工作了三年了。從來沒見過他有什么行為不端。但是現在他卻在撒謊。而且還如此的驚恐！

“那些貓已經被同步了一次，”他吁了口氣說。“所有的貓?！?/p>

“我的天啊，”艾琳自言自語道。阿明的話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她?！皠┝刻罅?，這就是原因！”

“什么？”

“我發送了‘貓薄荷信號給十個樣品用于測試?！矫畎选埍『尚盘杺魉徒o了所有的兩百只貓，甚至連對照組也是。貓薄荷的真正劑量達到十倍！這能導致貓出現攻擊行為。比如發出嘶嘶聲之類的?，F在這種情況可能會更糟。雖然它們并沒有嗅到任何東西，但是它們的大腦以為它們嗅到了。嗅覺疲勞通常會防止貓吸入有害的劑量。然而現在它們的身體中已經沒有任何阻止機制了?！?/p>

“它們要多久才能恢復正常？”阿明勉強問了一句。

“真正的貓薄荷嗎？直到嗅覺疲勞消失大概需要兩個小時。但是現在這種，我也不知道！”

“如果有人來遇到一些……或者許多的貓的話會怎樣？”

“那幾乎只有死路一條?！?/p>

阿明現在顫抖得更厲害了。

“阿明，”艾琳這次沒有大叫了。她的聲音小得像在說悄悄話?！澳愀闪诵┦裁?？”

“我……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她是巴西人。是個偉大的動物保護主義者。她真的很棒。她只是想做對的事情！就是釋放這些貓！今天晚上她會從一個緊急通道進來營救它們……”

艾琳扇了他一耳光，在血管里奔騰的腎上腺素讓她控制不住情緒。

“你這個蠢豬！你幫了她！是你讓警報系統癱瘓了！”

“唔，只是一部分。行動的第一步就是將應急系統開啟，如果程序拒絕此操作，外部就會探測到不對勁。是我修改了程序?！卑⒚饔檬治嬷槼姓J道，“之后她會帶著一個發射器發出‘過來的命令，那樣就能輕易將所有的貓聚攏了。”

“是你打開籠子，然后還侵入了本地的發射器，”艾琳瞪著他?！澳氵€發送了最初的‘同步命令—并將此記錄從日志里刪除了——之后這些貓才會同時服從‘過來的命令。但是如果她現在聚攏這些貓，這些貓絕對會殺了她。那可是兩百只?！?/p>

“拜托，我們必須救她！”阿明哀求道。

不，我們沒必要這么做！我沒必要這么做！艾琳在心里大喊。我不會為了一個愚蠢的環?；斓拔＜拔易约旱纳蚪】?！絕對不會！她做了個深呼吸，然后又做了個深呼吸，然后默數到二十。好吧，這個環保主義者也許確實混蛋了一些，但她罪不至死。只要我們能阻止這一切發生就行。但是怎么阻止？

“順便問一句，你剛才說她是個巴西人？她有巴西國籍嗎？”她狀似隨意地問。

阿明點點頭，露出不解的眼神。

“那么，她這是在陷害你，阿明，”艾琳一本正經地說。“她讓你去做的都是風險較大的那部分任務。如果她被抓住了，基于一些雙邊協定，他們將不得不把她送回巴西。她會被按照巴西的法律來審判。而在南美洲，輸出環保護者是他們的愛好，處罰環保主義者卻不是。她很快就能獲得自由。但是你不一樣?！卑找е伦齑??！澳闶敲绹?。你會在監獄里度過余生?！?/p>

“她不會……”

“你們認識多久了？”艾琳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搶先發問。

“才沒幾個月呢?！?/p>

“明白了吧？”

兩人之間只有沉重的沉默。

“她在利用你，”艾琳輕聲地說?！暗菬o論如何，我們會試著營救她?！?/p>

“怎么救？我們必須避免遇上任何一只貓。這些貓里面有漏網之魚嗎，我是說有沒有可能其中一些并沒有被同步？或者……”

“我猜它們仍然受著同步命令的影響，是嗎？”

“是的。”阿明嘆息道。他又檢查了一次電腦?！拔沂裁匆沧霾涣?。發射程序卡得死死的。我猜可能是我去了警報的原因。”

“那樣的話，”艾琳搖搖頭，“它們會傾向于表現出群體行為。它們肯定會把我們都干掉?！?/p>

面對屏幕，他們倆都沉默著，試著登出和登入，試著把電腦關閉又打開，試了他們能想到的所有辦法。然而收效甚微。

突然阿明停了下來，他的手舉在半空中。

“你有一個防犬手鐲！”他意識到。“也許我能改造你的手鐲并把它變成一個防貓手鐲。然后我們就可以安全地走動了！”

艾琳緊緊抱住她的手鐲，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慌。阿明瞪著她，不能理解她那突如其來的恐懼。

“我有恐狗癥，你知道的，”她小聲說，突然感覺口干舌燥。這棟樓里有狗。她知道。但是不在這個區域！再說，狗都在籠子里！感到害怕是不理智的！真沒道理！

“求你了……”阿明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閉嘴……讓我……想想……讓我……克服它?！卑胀蝗蛔兊妹嫒缤辽？止钒Y正在侵襲她。樓外有看門狗。是的，它們在一個鐵絲網后面，但是……我不能想象沒有防犬手鐲會怎樣。我不能！離了手鐲我還能干什么？！

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墻上的海報吸引過去。肩膀開始顫抖。

阿明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他突然站起來，伸手把海報從墻上撕下來。揉成團的海報飛進了廢紙簍。

“是哪個白癡對你干這樣的事，把這個廣告掛在這里？”阿明問道，一臉不可置信。

“對不起，我這么軟弱，”艾琳說著脫下了手鐲遞給了他。

“別這么說，這不是軟弱，這只是一種病。這不是你的錯。有什么療法能治你的病嗎？”

“是的，行為療法。我已經試過了。”艾琳注視著潔白的地板說。

“然后呢？”

“病得更厲害了?！?/p>

“有什么藥可以吃的嗎？”阿明一邊問，一邊尋找適合的連接線，把手鐲連接到一臺看起來運行得最好的電腦上。

“我不想吃抗抑郁藥和抗焦慮藥。我不想對藥物……產生依賴。我非常清楚那些藥片里面都有些什么化學成分?！卑找贿呎f一邊聳了聳肩。

“你是怎么患上恐狗癥的？”沉默了片刻之后，阿明還想知道得更多。

“我不知道。沒人知道。有些醫生推測說這可能源自遺傳。我的母親小時候曾經被狗嚴重咬傷過。但是她從沒患上恐狗癥?！?/p>

“那貓呢？”阿明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著，處理著程序。

“如果你指的是恐貓癥的話，我沒有，”艾琳輕聲說?！跋Ｍ裢磉^后，我們倆也不會有。”

有一段時間阿明只是默默地工作，只是時而不時地瞟一眼腕表。

艾琳站起來，輕輕地摘掉了他的腕表。

“別擔心，我們會及時完成的?！彼⑽⒁恍?，“我們會的。”

“我在更改手鐲的發射命令的距離，但破解不了密碼。”過了一會兒，阿明說。

“那沒事，現在設置的距離應該是兩米。我們盡量靠近彼此就行?！?/p>

“你不待在這里嗎？”

“我不會獨自待在任何遠離我的手鐲的地方，”她回答得很堅決。

“但是現在它已經不能抵制狗了。”他指明了這一事實。

“這確實不理性。有了恐狗癥我不得不采用一些非理性措施來讓生活容易一些?！?/p>

“不管怎樣，你覺得好就行?！卑⒚鲾嚅_了手鐲的連接，把手鐲交給艾琳。“我把‘走開信號改成了‘睡覺。這應該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煩?！?/p>

艾琳點點頭然后和阿明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陰冷的走廊上應急燈的燈光看起來很不友好。他們的腳步聲引起空洞洞的回聲。在人來人往的正常的工作日里他們從來不曾注意到，這走廊里竟然能產生回聲。

他們躡手躡腳地往門廳走，速度非常慢，十分小心翼翼。

“看吧，這不理智，”艾琳突然說，“我們應該快步走，本來沒什么可怕的。我們卻仍然……感到害怕?！?/p>

阿明勉強微笑了一下，“人的意識是很奇怪的。”

他們繼續前進。

完全的安靜中，他們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突然，他們突然聽到一陣憤怒的嘶嘶聲。

兩人僵住了。

轉角處走來兩只貓，弓著背，露出了尖牙利爪。

不一會兒，它們轉身往反方向走，然后又轉身面對著這兩個人類，其中一只貓開始失控地抖動起來。

艾琳一臉迷惑地看著它們。向前兩步，又向后三步，她想起了自己最喜歡的麗貝卡·卡里約德的歌。它們在干什么？除了超劑量的貓薄荷以外，還有哪兒不對勁？

艾琳猶猶豫豫地向前走了兩步，她戴著手鐲的那只手向前伸著。

兩只貓都趴在地板上睡著了。

“干得好，阿明。這確實有用?！彼L舒了一口氣。“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第11號出口?！?/p>

“那么，我們走吧！”

阿明開始奔跑起來。他知道準確的路線。他懷疑那個女孩——那個不再被他幻想成女朋友的女孩——可能已經為了完成這個英勇的計劃而把手機關閉了。不用嘗試打電話給她了。

突然他發現，艾琳沒有跟在他后面。

“艾琳！”他呼喊道。沒有回答。沒有聲音。沒有任何動靜。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艾琳是有手鐲的，不是嗎？

他來回踱步，感覺自己像那些可憐的貓一樣迷失了方向。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最后，阿明來到了第11號緊急出口。他決定不再回到那棟滿是好斗的貓的大樓，而是要先警告那個巴西女孩再去找艾琳。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打開了11號出口的門。

一束強烈的手電筒光迎面而來，讓他一時看不見東西。

直到一只強壯的手抓住了他時他才看清了一切。

和那個高挑、苗條、黝黑的巴西女孩一起在這里的，還有NIP公司的保安。保安給阿明戴上了手銬。

艾琳站在旁邊，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你去叫了保安！”阿明突然明白了，他大叫起來?！澳阍趺茨馨盐伊粼谀抢铮课覜]有手鐲??！”

“那些貓還是同步的，你記得吧？”艾琳搖搖頭?！耙坏┑谝恢回埶?，其余的也都會睡著。”

“你怎么能這樣？”阿明怒吼?！澳闼阌嬑遥　?/p>

“不。”艾琳看著被保安帶走的阿明。“不，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會找個好律師把你弄出來。我會等著這一切結束。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談談?！蔽冶仨毚_保你不會再干類似的蠢事了，因為親愛的，你下次可能會連命都搭進去。這次必須讓你足夠害怕，讓你再也不敢去破壞這種安保系統了。我喜歡你，阿明。我實在太喜歡你了。

突然，艾琳意識到，那些保安并沒有逮捕那個巴西女孩。他們僅僅只是包圍了她。艾琳環顧四周，想看看這些保安是否沒收了巴西女孩的發射器，但是沒有看到任何設備。

那個黝黑的女孩只是站在那里，站得直直的，表情嚴肅而專注。她的舉止很奇怪……看起來像軍人一樣。

似乎感覺到了艾琳的注視，女孩突然轉過身。就在那一瞬間，兩人目光相接。那個呆滯而銳利的眼神讓艾琳的脊背感到一陣寒意。她快速地避開了女孩的目光。

我的天啊。他們這么做了。一個接受了植入體的人類！他們送她來，是為了測試在壓力條件下植入體的設備和性能。同時也測試了員工的忠誠度，還抹黑了她假裝加入的環保組織。這就是么那些貓失控的原因。當時她一定正努力地控制它們。

艾琳坐在緊急出口旁的樓梯上。我的天，我—的—天—啊。

【責任編輯：吳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