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

唐勝一

七夕我拿著紅玫瑰走上河堤仿佛看見了他的影子。他是我的街坊，小我十多歲，一直沒結婚。我也拿大家說他的套話說：“該找個女人啦。”

他說：“你給我撮合一個唄。”

他向我解釋說他的婚姻是父母給耽誤了。家里窮，而且還住在偏僻的山溝。他父母都患病，常年不能干活，成了當地有名的貧困戶。他到十八九歲時有人曾給介紹過對象。女方家來看兩位老人臥床不起，轉身就走。母親說：“兒啊，待我倆病死后你再找媳婦吧。”

父母病故時他三十多歲了，找媳婦更難了。他進城打工，拼命賺錢，想娶媳婦。在城里娶媳婦不是一點錢能解決的問題。

去年七夕的傍晚，我散步時在河堤上碰見了他。他手里拿一枝紅玫瑰花。我說：“你有約會嗎？”

他搖搖頭說：“沒有。”

我說：“你帶花干什么？”

他說：“碰運氣。只要哪個女人對我有那么一點意思，我就把花送給她。”

我說：“你莫不是想女人想瘋了吧？”

晚上在河堤散步的人少。突然一位長發女子沖上河堤，跳進河里。我們去看，不像游泳。我說：“這女人可能是投河尋死。”

他把花交給我，調侃地說：“幫我拿著，我下去救人。如果救上來了，就把花給她。”

他在水里把女子托向岸邊。我不會游泳，在岸邊費了好大勁兒才抓住女子，用盡力氣拽上岸。當我再回河邊時他卻沒了蹤影。

我大聲疾呼：“快來救人啊！”

周邊沒有人。

被救的長發女子有氣無力地問我：“咋又有人跳河了？”

我說：“救你的那個男人沒上岸。”

長發女子嘆息一聲說：“他干嘛救我呢？”

我瞪著她。

女子說：“你馬上背我離開這吧。不然，會有警察來抓我。”

我說：“你是壞人？”

女子說：“今天我失手了，被警察發現了。”

我說：“你是小偷？”

女子不語。

我看了一眼旁邊地上的那支紅玫瑰無話可說。

警察來了。我說還有人溺水，警察到河里救人，同時把長發女子帶走了。

我撿起地上的紅玫瑰等著警察打撈他上岸。他被撈出來了，但沒了生命的跡象。

我打電話叫來記者朋友，想報道他下水救人而不幸犧牲的義舉。

后來記者朋友說：“很遺憾，因為他救的是小偷，這篇報道稿件被審核掉了。”

我喃喃自語地說：“他真可憐，死得不值。”

時光過得快，轉眼就到了他的周年祭日。我知道他在這里沒親人，不會有人來祭奠他。所以我買了紅玫瑰，想了卻他未曾送出的心愿。

我模糊地發現有個人在跪拜。隨著河風漸起，長發飄然。是她。我加快腳步走過去，他細看著，正是去年被救的女子。我說：“你是？”

長發女子說：“我在祭奠救命恩人。”

我說：“恩人？”

女子說：“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的恩人就是你那位朋友。”

我點下頭。

長發女子說：“他再次給了我生命，我也徹底重新做人了。”

我說：“他值了。這是他送你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