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軒
小城里,干燥的風吹卷著枯葉與沙土,迷迷蒙蒙。“入了秋,小少爺就該上學堂了,聽說老爺請了城北的老先生來府上教呢。”女工為小男孩掖了掖圍巾,牽著他去臥室披件小襖。“可是我聽說我這般年紀的孩子都在城北的學堂——”小男孩瞅著厚重的紅木大門,兩個兇惡的銅獸對他怒目圓睜。他還從未出過那門。“那都是舊事了。”女工快步走著,不再言語。
“父親!”少年氣勢洶洶地走來,“我要去城北的學堂念書!莫再叫什么老先生來府上了!”“胡鬧!”男人威嚴地拍桌。“你不讓我出去,我便爬墻出去!”少年撩起袍子跑著,身后跟了一眾家丁。
為何父親不許我出去呢?少年看著膝上的紅印——那是他翻墻被抓,在祠堂跪了一天的證據。透過虛掩著的窗,少年看得到那灰黑的圍墻,那將他困在這一方天地中的灰黑的圍墻。我定有一日是要出去的。少年這樣想著。
今日是個高爽的晴朗天氣,父親早上出門收田稅未回,只留他在家背什么《詩經》。
“何彼襛矣,唐棣之華?曷不肅雍?王姬之車……”
“少爺,小的帶您出去吧。”端茶來的家丁這樣說道。
“當真?”
“當真。”
少年換了件仆從的衣裳,粗糙的布料硌得他生疼。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將要飄飛的心情——這可是他十余年頭一回出門。
街上空空蕩蕩,唯有灰塵與沙土被風挾卷著,從這兒飄到那兒,又從那兒浮到這兒,徒留青灰墻面在孤寂與空蕩里聲嘶力竭。少年回頭望了眼那灰磚砌成的圍墻,一時間不知作何感想。
迷茫地走著,少年發現這街上并不是無人,只是好像人都閉門不出。他聽到農屋里孩子的啼哭聲,也聽到小巷里野犬的吠叫聲,但是他見不到人影,心下沒由來地有些煩躁。被太陽鋪滿的路面泛著說不出的寂寥,少年嘴唇有些發干。
“平日里也都這般嗎?”
“平日里也都這般。”
拐角處,一個灰布破衣的跛子走來,半個肩裸露在燥熱里,踩著雙破草鞋,鞋底半掛著,端著只破碗,指甲縫里全是臟黑色,四肢黑瘦,頭發花白。他向少年靠近,搖了搖手中的碗,露出不規整且泛黃的門牙,半天發不出聲音。少年奇怪,轉頭問家丁:“他為何要這般?”“……少爺不用理會。”家丁喝乞丐離開。又是迷茫地走著,反反復復總是些破敗的墻與屋,少年逐漸感到乏味,便耷拉著腦袋失望地回去了。
昏黑一片,微弱的燭光灑在窗紙上。“庶見素冠兮?棘人欒欒兮,勞心慱慱兮……”一會兒,少年熄了燭火,合上手中的書,憶起白日里所見。“不過如此嘛——”,接著他便沉入夢境。
(指導老師:戴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