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時代社會運動的新形態

李慧文　崔柏偉

[摘要]互聯網社會的到來以及新媒體平臺井噴式的發展現狀改變了傳統的時間維度和空間界限、并在此基礎上塑造了新的社會形態。在這一過程中，傳統社會中的社會運動逐漸與網絡相結合呈形成了網絡社會運動的新模式。“江歌案”經網絡平臺傳播后，迅速引起廣大網友的持續關注和社會動員，成為一起典型的網絡運動案例。本文將通過對這一網絡上的社會運動事件分析，探究社會運動在新媒體時代新的形態特征以及在運動過程中造成的負面社會影響，以期為更好地利用網絡空間進行社會運動提供可行建議。

[關鍵詞]新媒體時代 社會運動 新特征

一、社會運動與網絡社會運動

目前有關社會運動的研究還沒有一致的普適性理論范式。在歐洲學者中，主要立足于社會學和心理學的解釋，具有很強的哲學和人文關懷，在研究方法上偏重于文化主義和結構主義的解釋。批判早期社會心理學理論以及大眾社會理論開始，美國學者走上了理性主義的研究路線，把社會運動的起因、過程和方向看作是各方利益之間博弈和理性選擇的結果。通俗意義上的社會運動即公民圍繞某一公共議題、以特定訴求為目標、有組織地發起的群眾抗爭性集體行動。

伴隨著互聯網社會的到來，公民利用手中的自媒體平臺打破了傳統媒體對新聞輿論領域的壟斷而擁有了發聲的渠道，其自我意識、權力意識不斷得到增強。以2004年的“孫志剛事件”開始為標志、到2011年的“郭美美事件”、再到2017年的“江歌案”。可以看到。社會運動的網絡化越來越明顯：動員基礎大、超越時空界限、線上運動等等。網民們不僅利用自媒體平臺來參與到他人組織的社會運動中。而且可以通過平臺爆料，成為社會運動的發動者，比如“和頤酒店女生遇襲事件”中的主人公正是通過微博講述自己經歷、并發起網民行動的集結號，最終維護了自己權益。

結合上述案例，對于網絡運動的理解，可以呈現為兩種向度：一是指利用互聯網等新信息傳播技術進行組織、動員而發展的線下社會運動和集體行動，此時互聯網主要是用來動員的手段和途徑；另一是指不僅利用互聯網進行動員，同時行動本身也是在互聯網營造的虛擬社會中進行的集體行動，如網絡抗議、網絡募集、黑客行為等。在現實的網絡運動中，這兩種向度實際上是互相配合來發揮作用的。

二、“江歌案”與網絡運動

本文首先在此梳理一下江歌案發生的關鍵節點：2016年11月3日，中國留學生在日本遇害，隨后日本警方證實犯罪嫌疑人為江歌室友劉鑫的前男友陳世峰；2017年12月11日，中國女留學生日本遇害案在東京開庭審理并于12月20日判處被告人陳世峰有期徒刑20年。

但此案件的奇特之處在于，“江歌案”開始在網絡傳播后，網友們關注的重點并非是直接的殺人兇手陳世峰，而是將聚光燈打在了江歌室友劉鑫以及“劉鑫是否故意關房門造成江歌死亡”這一舉動上，并在網絡上展開大規模的輿論討論；于是在江歌母親開通微博、公眾號，室友劉鑫開通微博的情況下。一場為江歌及其母親討回公道的網絡運動在聲討劉鑫中開始了。接下來本文將著重分析這場由網民發起的網絡運動相較于傳統社會運動所呈現的新形態和新特征。

（一）運動范圍：無限性

微博、微信等新媒體平臺具有低門檻、公開性、互動性的特點，也因此新媒體是一種民主化程度較高的媒介，網民們利用手中的自媒體平臺積極參與到“江歌案”的討論中。

在最開始，江母所呈現的媒介形象是獨自將女兒帶大、攢錢供女兒出國讀書、女兒遇害不惜任何財產和生命為女兒討回公道的一位堅強的母親形象，因此江歌的遭遇和江母的形象引發了大多數網友的同情與支持，并對劉鑫關門致江歌死亡的行為予以道德上的極力譴責：而且微博、公號等媒體平臺能夠快速處理、傳播這些信息，相較于傳統社會運動節省了大量的時間、經濟成本，因此擴散的速度更快、范圍更廣。

此外，不同于以往社會運動中的強關系組織。網絡中基于弱關系組織的網民們以一種裂變式的方式交換、擴散這些觀點并在網絡上達成高度的一致：在江歌案開庭前，網上還發起了判處陳世峰死刑的簽名活動。網友們并將此線上活動拓展到了線下、從中國跨越國界到了日本進行活動。如果脫離了網絡，這種運動規模是很難達到的。

在網絡運動中，網絡平臺即為組織平臺。眾多網友們像圣戰士一樣維護和自身無切身利益關系的江母、維護世間正義，網絡的超時空性、網民們基于弱關系的交往方式更是將網絡運動的范圍無限擴大。

（二）抗爭風格：特征性

在江歌案中，網民主要通過轉發新聞、發表評論的方式參與到網絡運動中，在評論中通過聲討劉鑫和殺人兇手陳世峰來達到運動目的。但在此過程中，相較于傳統社會運動中嚴肅、正式的話語表達體系，網絡上社會運動的抗爭風格呈現出了自身的特點。

網民們將“江歌案”用順口溜的形式表現出來，朗朗上口還便于傳播；此外，有網友將劉鑫和陳世峰的形象用夸張漫畫的形式展示出來加以諷刺，而且在網上衍生出了眾多段子來挖苦、責難劉和陳。這種多媒體的表達方式正是利用了網絡傳播的特點，而且符合民眾心態便于傳播，造成了傳統社會運動方式不能達到的傳播效果。

（三）影響因素：多樣化

由于我國媒體“事業性質、企業管理”的雙重屬性，媒體在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運行模式中面臨著巨大生存壓力，網站通過獲取關注而吸引消費者，這肯定是個眼球經濟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在互聯網中衍生發展、動員的網絡運動會受到多種復雜因素的影響。一方面，許多媒體會為了增加自身流量和關注度參與到運動中，甚至可能會因為意圖博得眼球而發表驚人言論。在江歌案的社會運動中，多家自媒體發布如“劉鑫，帶血的混沌好吃嗎？”、“劉鑫，江歌的冤魂喊你作證”等博人眼球的文章；另一方面，眾多個體的意見領袖也為了提高知名度而發表驚人言論。這些自媒體和個人確實會因此提高知名度，但是對于該運動來說，卻可能已經背離了最初的初衷。

相較于傳統的社會運動形式，網絡運動會更容易受到網絡開放性、經濟性、匿名性、弱關系性等諸多因素的影響而走向偏頗。

三、網絡運動弊端凸顯

在圍繞“江歌案”的社會運動中，由于網絡和新媒體環境的特殊性，在具體的實踐環節中已經出現了眾多影響運動成果的負面問題。

（一）網絡暴力頻發

圍繞江母和劉鑫，網友們明顯分為了兩個陣營，且這兩個陣營的網友們之間勢同水火、每天公開叫罵，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目。這種網絡罵戰嚴重干擾了正常的網絡秩序，如此浪費公共空間的行為對于其他網民們不公平。

另外，陣營兩邊的網友們互爆對方真實身份信息并在線下進行人肉搜索，比如江母就曾經在網絡上曝光了劉鑫父母工作單位、家庭住址、聯系方式等詳細信息，給劉鑫家的正常生活造成了嚴重惡劣的影響，這種缺乏媒介素養的行為在網絡運動中很常見，但是不值得提倡，應該堅決禁止。

（二）網絡謠言泛濫

針對“江歌案”，不良媒體和個人平臺為了搭順風車、蹭熱度，捏造出多個版本的虛假案件來，不僅給受眾帶來了錯誤的干擾性信息。而且眾多虛假的信息分流了受眾有限的注意力，從而造成真正議題的失焦。

更可怕的是眾多網友為吃瓜群眾，他們沒有用基本的知識和素養去分析和判斷事實真相。而是見風使舵，一股腦地跟隨主流意見發表言論。在沉默的螺旋作用下，網絡上錯誤、虛假的信息可能占據上風、主導輿論，這種情況會導致網絡運動失去其本身意義。

（三）后真相時代中真相的無力

牛津詞典把“后真相”（post-truth）評選為2016年度詞匯，用來描劃“客觀事實在形成輿論方面影響較小，而訴諸情感和個人信仰會產生更大影響”的情形。后真相成為這個時代最重要的特色之一。

眾所周知，開展社會運動要講究運動策略，訴諸情感、以情動人是最好的動員方式，也能喚起公眾的最大同情。江母的經歷、遭遇喚起了公眾的極大同情，對劉鑫的批判也是訴諸于道德上的審判，甚至網友們將運動的重點偏離真正的殺人兇手去對劉鑫進行聲討，對劉鑫強大的道德審判可能會形成媒介審判，干擾正常的司法公正。過度訴諸情感、道德，對真相、事實的漠視導致真相的失焦，從本質上來說，運動的意義何在？

網絡和新媒體賦予了社會運動更多的便利和效果，但技術是把雙刃劍，在發揮優勢的同時還帶來很多復雜的負面問題。對于運動主體來說，最重要的是要增強媒介素養，真正發揮新媒體的優勢服務于網絡運動、致力于維護權益、爭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