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學院培訓體系面臨的困境與突破

李偉

[摘 要]我國目前的律師學院培訓體系存在律師培訓缺乏統一的培養目標和培養標準，崗前培訓時間太短，無法完成系統、深入的培訓，培訓課程體系中實務課程較重而技能課程偏輕，缺乏法律職業共同體培養，律師培訓與學歷教育未結合起來等問題，這些問題制約著律師學院的發展。高校應當探索并制定出律師培新標準，延長律師培訓時間，保證律師能夠完成系統培訓；建設以執業技能課程為核心的課程體系；培養優秀的教師隊伍，爭取將律師崗前培訓與律師學歷教育相結合，實現對律師學院培訓體系所面臨的困境的突破。

[關鍵詞]律師學院；困境；改革；突破

[中圖分類號] G6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3437（2018）06-0034-03

為了更好地對律師進行培訓，培養高水平的律師人才，全國各地開始逐步探索律師學院的執業律師培訓模式。由廣州市司法局、廣州市律師協會、廣州大學三家單位合作組建的廣州律師學院經廣州市人民政府批準于2008年6月3日成立，是全國最早由司法行政部門、律師協會與高等院校合作開辦的律師專業培訓機構之一。隨后各地司法行政部門、律師協會與法學院校合作辦法學院如雨后春筍般涌現。經過近十年的發展，律師學院式的律師培訓體系已經初步形成。我國目前的律師學院大體可以分為四類。第一類是人民大學法學院創辦的律師學院模式。這一類是由大學的法學院直接創辦的。其依托大學法學院的資源，主要開展對律師的短期培訓（如高級培訓班、專題培訓等），律師實務問題的學術研究，并依托律師學院的資源開展律師方向的法律碩士培養。第二類是廣州律師學院模式，即與司法行政機關、地方律師協會合作，依托大學法學院創辦。這一類律師學院首先都要承擔律師崗前培訓的任務，同時開展律師實務的研究和法學本科的學歷教育。第三類是地方律師協會創辦的律師學院。這一類律師學院主要是為律師的初任培訓、年度考核培訓等提供服務。第四類是市場化運作的律師學院。這一類律師學院完全是由實務經驗豐富的律師和從事法學研究的學者一起創辦的，主要從事律師執業技能培訓、各種專項培訓等。此外，2012年11月司法部成立了國家律師學院，這是一家由政府創辦的律師學院，主要從事律師行業管理、律師行業大政方針方面的培訓。這些律師學院形成了我國的律師學院培訓體系，為我國的律師行業培訓了大批人才。但是經過近十年的發展，律師學院在發展上的瓶頸效應日益凸顯，成為律師學院發展的困境，未來必須進行改革和創新，打破瓶頸，方能擺脫困境，開創律師學院高質量建設和發展的新局面。

一、律師學院培訓體系面臨的困境

（一）律師培訓缺乏統一的培養目標和培養標準

律師培訓分為兩種，一是崗前培訓，二是繼續教育。遺憾的是目前律師學院的培訓，特別是律師的崗前培訓，沒有統一的培養目標和培養標準。中華全國律師協會1996年4月10日頒布的《執業律師繼續教育試行辦法》第六條規定：“執業律師繼續教育的內容包括：律師職業道德和執業紀律教育，專門法律實務培訓，新頒布法律法規培訓，律師執業技能培訓，律師管理法規培訓以及涉外進修、學歷教育、專業資格教育等。”《執業律師繼續教育試行辦法》第十條規定：“已取得律師資格申請執業的，應當參加不少于40課時的上崗前培訓。上崗前培訓的內容應當包括：律師職業道德和執業紀律教育，有關律師工作的法律法規和管理規章制度，律師實務操作程序及技能等。”2016年4月，2007年7月30日中華全國律師協會頒布的《申請律師執業人員實務訓練指南（試行）》，對實習律師在律師事務所實習期間的實務訓練提出了要求。從這些規定來看，律師培訓要求十分簡單，且僅僅是對培訓內容的簡單規定，沒有明確的培養目標和培養標準。培養目標和培養標準是律師學院設置課程體系的前提條件，這一問題的存在導致律師學院開展培訓的課程體系、學時分配、教學資源等問題都缺乏明確的指引。目前各地律師學院都是根據各自的師資力量和地域特點，確定各自的培養目標和培養標準，而這樣做的結果是律師人才的培養質量良莠不齊。

以美國、英國為代表的英美法系國家和以德國、法國、日本為代表的大陸法系國家對律師培養均有明確的培養標準和目標。美國的律師盡管主要由法學院負責培養，但是美國律師協會成立有“法學教育和律師準入委員會”，制定有明確的律師培養標準，法學院培養的學生要達到這一標準，律師協會才給予學院認證。英國是由四大律師學院進行出庭律師的培訓和考核，標準統一。德國、法國、日本等也對從事律師職業有規定及明確的標準。

（二）律師崗前培訓時間太短，無法培養出合格的律師人才

律師的崗前培訓是律師完成職業倫理教育和執業技能培訓的重要階段。我國的本科法學教育一直側重于法學基礎知識的傳授，輕實踐教學，現在的司法考試也是以理論考試為主，通過司法考試的學生非常缺乏實踐經驗和執業技能。律師學院的崗前培訓就是要完成這一任務。但是承擔律師崗前培訓的律師學院都面臨一個問題——崗前培訓的時間短，無法真正完成執業技能的培訓。《執業律師繼續教育試行辦法》第十條規定：“已取得律師資格申請執業的，應當參加不少于40課時的上崗前培訓。”區區40個課時的崗前培訓根本無法完成執業技能的培訓。因此，廣州律師學院去年開始將培訓時間延長到2個月。即使如此，實際上也無法真正完成律師執業技能的培訓。

西方國家規定的律師執業技能的培訓時間均不少于1年。法國的法學專業學生在完成法學基礎教育之后，要從事律師職業的，需要在律師學院的培訓時間是24個月，包括在校學習以及在律師事務所或者其他司法機構的實習[1]。日本實行的是更為嚴格的司法研修所制度，法學專業畢業生需要在研修所研修2年方能從事律師職業[2]。德國律師獲得司法執業資格前必須進行2年左右的司法實務培訓。德國司法考試的初試通過者必須先完成至少2年的司法文官見習期作為專業實踐，分別在民事法院、檢察官辦公室、律師事務所和行政機關進行[3]。我國的律師學院由于培訓時間短，目前開設的課程多數是律師實務課程，較少開設執業技能訓練課程。每門課程也都是僅僅幾個課時，無法進行深入細致的學習和培訓。

（三）課程體系中實務課程較重而技能課程偏輕

律師學院的崗前培訓是律師取得執業證前掌握執業技能的重要階段，但是目前律師學院的課程體系中偏實務而輕執業技能培訓。大量的實務課程有助于學生了解司法實踐和某一領域的業務要點，但是律師學院真正要培養的是學生的法律思維、文書寫作、辯論、談判等執業技能。以廣州律師學院為例，廣州律師學院的課程中雖然有一些執業技能培訓的課程，但是這些課程存在以下問題：一是不夠系統，沒有將律師執業中的談判技能、辯論技能、法律文書起草技能、法律思維等進行系統的培訓；二是培訓不深入。許多課程僅僅培訓幾個課時，往往是蜻蜓點水，沒有真正讓學生得到培養和鍛煉。

與執業技能課程開設較少對應的是律師學院中能夠開設執業技能課程的教師也十分缺乏。這嚴重制約著律師學院開設執業技能培訓的課程，影響執業技能培訓課程的質量。

而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十分重視執業技能的培養。美國律師協會對法學院的認證標準中對執業技能的培養提出了明確的要求。德國的法學專業學生在通過第一次司法考試之后必須到法院等司法實務部門實習2年。設置2年實習期的目的是“使通過第一次國家司法考試的學生熟悉司法、行政等法律職業的實際任務和工作方法，實踐、補充和深化所學到的理論知識，培養自己獨立工作，獨立判斷的能力和社會責任意識，為今后擔任法官、檢察官、高級行政官員官員職務創造條件” [4]。法國、日本等也對執業技能課程有明確的要求。

（四）缺乏法律職業共同體培養體系

律師、法官、檢察官應當有相同的法律思維、價值觀，形成一個職業共同體。但共同的法律思維、價值觀需要律師、法官、檢察官有共同的培養、學習的經歷。目前的培訓體系恰恰將三者分割開來。目前我國的司法考試是統一的，但是考完之后的培訓是法院、檢察院和律師行業各自為政。這樣的結果是很難形成職業共同體的。為彌補這一缺陷，廣州律師學院的做法是聘請資深法官、檢察官為律師授課，但這滿足不了培養職業共同體的需要。

西方國家的律師培養制度非常有助于形成職業共同體。美國的法學教育沒有區分律師、法官，法官從律師隊伍中遴選，不存在職業共同體培養的問題。法國為促進職業共同體，法國國家法官學院從2006年起開始接收律師學員，使其接受6個月的培訓，“目的是讓律師學員和司法學員接受對方的培訓以更好地理解職業構成” [5]。德國的法學專業學生在通過第一次司法考試之后進行的2年見習期對其今后擔任檢察官、法官或從事律師職業沒有任何區分的。見習期的學生必須經過的見習站點包括“民事或刑事法院、檢察院、行政機關和律師事務所”[6]，這也非常有利于培養職業共同體。

（五）律師事務所的管理制度不利于律師專心培訓

目前我國對律師實習期間參加培訓的薪酬等沒有明確的規定，這導致我國的實習律師在培訓期間沒有穩定的收入保障。許多實習律師都是擔任律師助理，依靠律師助理的收入為生，但是按照多數律師事務所的管理制度，這些實習律師的薪酬等都不是由律師事務所發放的，而是由聘請助理的律師承擔的。這些律師由于業務繁忙，往往在培訓期間還給助理分配工作任務，導致參加培訓的律師很難安心接受培訓，且對時間較長的培訓有抵觸情緒。

（六）律師培訓與學歷教育未結合起來

目前我國的律師學院培訓體系提供的培訓基本上都屬于執業的崗前培訓和業務培訓，不屬于學歷教育。美國的律師培養由法學院完成，學生從法學院畢業之后可以獲得法律博士或法律碩士學位。韓國在改革司法考試制度之后實行律師的大法學院制度，招收本科生攻讀法律碩士，從法學院畢業即可獲得碩士學位，并獲得律師執業資格。這種模式會激勵學生積極參加法學院的教育，因為既能獲得學歷，又能獲得執業技能培訓。人民大學律師學院開設有律師方向的法律碩士，但是數量非常少，今后從事律師職業還是要接受崗前培訓。其他律師學院很少開展類似的教育。這導致律師學院提供的培訓僅僅只能滿足執業的需求，很難培養高水平的律師人才，無法激勵法學專業學生攻讀高學歷學位。

（七）法學專業本科課程與律師學院培訓課程缺乏銜接

由于律師崗前培訓不屬于學歷教育，這也直接導致我國律師學院的課程體系與法學本科教育的課程缺乏銜接。法學在不斷發展，法學專業知識的傳授和執業技能、職業倫理的培養在大學本科四年是不可能完成的，要進行法學知識傳授與執業技能和職業倫理培養的分工。法學專業學生在大學四年內中首先完成法學的理論教學，初步了解執業技能和職業倫理，在律師學院最終完成執業技能、職業倫理和律師實務的學習、培養，法學本科教育和律師學院培訓二者結合完成對一名律師的培養。在現階段，法學的本科教學和律師學院的培訓還是各自為政，課程上沒有任何的銜接。以廣州律師學院為例，盡管廣州律師學院和法學院合作培養律師方向人才，但是律師學院的培訓和本科教學在課程體系上仍然是各自為政，沒有任何銜接。承擔各地律師培訓任務的律師學院在律師培訓上屬于各地律師協會和司法行政機關，除借助法學院的師資外，沒有任何義務去關注本科教育，因此不會考慮本科人才培養的問題。這造成了法學本科階段原本就緊張的課程體系中必須加入執業技能、律師實務等課程，但是由于師資、時間的限制，效果并不理想。而另一方面，律師學院的培訓缺乏針對性，起不到彌補本科教學執業技能培訓不足的效果。

二、突破困境，開創律師培訓新局面

十九大對中國法治建設提出了新的要求，新時代需要律師學院培訓體系進行改革和創新。

（一）探索律師培新標準

各地的律師學院要一起探索律師培訓標準。在目前沒有全國標準的情況下，一些律師學院可以聯合起來研究、探討律師的培養標準，進而推動中華全國律師協會制定培訓標準。

（二）延長培訓時間，完成系統培訓

短時間的培訓無法達到培訓要求。律師學院應當盡量延長培訓時間，開設更系統、深入的課程，培養出真正具備律師執業能力的律師。目前要實現這一目標必須解決下列問題：其一是律師事務所的酬薪制度，必須保證參加培訓的實習律師有穩定的薪酬，以保證實習律師能夠安心參加脫產培訓。其二是必須開設足夠的執業技能課程。律師學院的培訓應當培養學生像“律師一樣思考”。其三是延長培訓必須有一定的法律依據。應當推動修訂《律師法》，延長律師培訓時間并將培訓時間寫入《律師法》，保障有足夠的時間完成對律師的系統、深入的培訓。

（三）建設以執業技能課程為核心的課程體系

律師學院培訓律師的核心在于培養學生的執業技能，必須建設以律師執業技能為核心的課程體系，必須注意課程與本科教育的銜接。

（四）培養優秀的教師隊伍

依托于法學院和律師協會，挑選具有司法實踐經驗的教師和優秀律師進行培訓，培養出一支優秀的教師隊伍，保證律師學院能夠開設相應課程。

（五）改革律師事務所的管理制度

司法行政機關和律師協會要對律師事務所及實習律師的管理提出兩點要求：其一是律師事務所要保證實習律師有穩定的薪酬，保證實習律師的基本權利，使其參加培訓期間生活有保障；二是支持、督促實習律師參加崗前培訓。

（六）律師崗前培訓與律師學歷教育相結合

今后要加強律師執業技能培訓的研究，將律師執業作為一門學科進行研究，發展系統化、正規化的執業教育，與法律碩士教育相結合，形成律師培養的學歷教育制度。法學本科畢業之后通過司法考試的，可以參加2年左右的律師學院學習，在獲得律師執業上崗資格的同時，可以獲得法律碩士學位。這樣將培訓變成一種學歷教育，有助于激勵律師參加律師執業培訓，培養高水平的律師隊伍。

三、結語

建設律師學院，開展專業化的培訓是未來律師培養的發展趨勢。我國目前雖然已經組建律師學院，開始律師培訓專業化的探索，但是由于法律制度的先天不足，導致培訓缺乏統一的培養目標、培養標準、崗前培訓時間太短、培訓課程體系中實務課程較重而技能課程偏輕、缺乏法律職業共同體培養和律師培訓與學歷教育未結合起來等問題，都嚴重制約著律師學院的發展。我們應當及時推動律師管理法律制度的修改，打破制約律師學院發展的瓶頸，實現律師培養制度突破，建立更有利于培養優秀律師的學院制培訓體系。

[ 參 考 文 獻 ]

[1] 王蔚.法國法學教育論綱[J].中國法學教育研究，2017（2）：120.

[2] 田輝.日本司法人才培養制度[J].世界教育信息，2015（19）：39.

[3] 葉芳.德國司法考試制度及啟示[J].中國司法，2011（2）：108.

[4] 肖德芳.德國“雙軌制”法學教育改革的啟示[J].宜賓學院學報，2006（9）：124.

[5] 王蔚.法國法學教育論綱[J].中國法學教育研究，2017（2）：126.

[6] 肖德芳.德國“雙軌制”法學教育改革的啟示[J].宜賓學院學報，2006（9）：123.

[責任編輯：劉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