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其章

止庵 文/圖商務印書館出版:2018年4月定價:98.00元
止庵八年里以自助游的方法去了日本26趟,這26趟合計359天,換言之,這八年他有一年的時間在日本。359篇日記詳細記錄了止庵在日本的旅行生活,作為老資格宅男的我手不釋卷地讀了七個晚上,現在可以報告讀后之感了。
《游日記》序里有幾個關鍵詞容易被粗心的讀者滑過去,我義務地提醒一下:“吾失我常與”,《惜別之后》,“有些什么沉潛在心底,仿佛是對繼續我的人生的一種隱約卻有力的支持,這就夠了”。我自忖能懂得一點兒,因為懂得,幾欲淚下。帶著這樣的情緒讀《游日記》,感覺會完全不一樣,也許這對閱歷不深的讀者要求有點兒高,沒關系的,《游日記》信息量太多,知識量太多,多到目不暇接,各取所需好了。
一直以來“走馬觀花”式旅游泛濫成災,節假日的旅游更是活受罪。《游日記》則完全不同,敘述的是一種精致旅游。止庵稱:“行前種種策劃,準備的功夫,大概總有一半時間花在上面。”仔細讀這26趟日本之行,每次去的地方都不一樣,均有專門的目的。止庵總結了幾條心得:“至于出外旅行為何偏重日本,我嘗說那里的好處在于便捷,安全,舒適,而便捷居于第一位。”“我素不喜歡參加旅行團,又不愿給當地的親友添麻煩,只有在日本,隨便哪兒都可以自己乘公共交通工具前往。”“可是我樂意到處逛逛的,最好還是其他游客步履罕至之處。”“日本是個無拘巨細都極講規則的國家,旅游者盡快了解相關規則并遵守之,則盡享便捷;若是自行其是,就會平添不少麻煩。”
精致旅行需要個前提,所到之地必須精潔、精確、精細、精美來配合你。日本在這幾個方面不僅僅達標而且“超標”。倘若是荒蠻之地你精致得起來么?止庵的游日本日記,記得那叫一個精確,飛機的班次及座位號,旅舍名稱及房間尺寸,廁所在外還是在內,不管多少道飯菜的名字均一一記入日記,溫泉的水溫及PH值及露天與否及浴后皮膚的感覺等等。止庵的精致含有“精益求精”的挑剔,比如這段日記:“這旅館以楊貴妃命名,我原來嫌俗,打算另換一家,來此發現老板居然真的對楊貴妃非常熱衷,兩個溫泉之一華清池,還專門按照西安華清池挖掘的貴妃池的樣子和尺寸做了一個池子。水也很好,自許是‘美人泉質的代表’。”
精致的旅游在《游日記》里體現的除了上述幾方面,另有一種精致也許是學不來教不會的,屬于止庵私有。他所謂的“行前的策劃和準備”,實質乃文化準備,這個“文化”乃專指淘買日文舊版書和參觀日本作家的故居。止庵買日文舊版書并非大撒網式的“攬進籃子就是菜”,自有其精確的目標和嚴苛的標準。止庵對日本文學知之甚多知之甚深,如中國文學家的排位“魯郭茅巴老曹”一樣,對于日本文學作家止庵也有自己的排位,因此他在日本的買書和參觀便有了很強的針對性。他寫道:“對于自己素所心儀的學者、作家和藝術家,一向有興趣去看看他們的故居、紀念館,再就是力所能及地收藏一件他們的手跡,如簽名本之類。”
像嫌棄“楊貴妃浪漫旅店”俗氣似的,止庵路過日本推理大師松本清張紀念館時,竟然說:“猶豫了一下,沒去,說實話我對他并沒有那么熱愛。社會派確實是對推理小說的一大拓展,也可以說提高了其文學性,但流弊甚大,其推理不夠周全復雜之處,有人便以‘社會派’搪塞之,真可謂:社會派,多少寫得不好的推理小說假汝之名以行。”而我想到,劉心武先生參觀松本清張書房時,面對20萬藏書表露的無可名狀。
《游日記》里大量淘買日文舊書的記載,標配是“精裝,護封、腰封、限定多少部之多少號、書函、運輸匣、毛筆或鋼筆簽名”。止庵淘買舊書的原則是“寧缺勿濫”,臟一點,破一點,再珍貴的書他也敢于舍棄。好在日本的精潔表現在方方面面,年深歲久的舊版書大多保存如初,勾引著止庵不厭其煩一趟趟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