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 就是全身抖

矯捷

清晨，站在派出所辦公樓門口，認真觀看著充斥天地的暴雨。暴雨從半夜下到現在，沒有變小，持續下了這么長時間，內心有些不安——派出所所在鄉鎮是山區，這樣的暴雨一定會有山洪。當地鄉親們有應對山洪暴雨的經驗，但是我們派出所民警不能掉以輕心。我開始和轄區各村的警務助理聯系，安排大家到村莊各處查看有無危房，有無險情，孤寡老人家中房屋是否有危險情況。剛把工作安排下去，電腦系統派警鈴聲就轟然響起。我在電腦上打出派警單，是轄區一個村莊的養雞戶報警：相鄰養雞戶的狗把他家的雞咬死了，要求出警處理。我搖搖頭，這真不屬于公安受理范圍，但是就怕矛盾激化——警還是要立即出的。我叫上一起值班的民警，穿上雨衣雨鞋沖入院內，駕駛警車，向報警人所在村莊駛去。

暴雨撲向警車風擋玻璃，雨刷打到最快速度都來不及刷清雨水。公路的地基都較高，雨水大都順利地排到路邊水溝內，但是路上還是有很多積水的小水坑。縣級公路上路況還好，拐到村莊的鎮路上，車輛還可以緩慢正常行駛。報警人的養雞大棚在村外東山腳下，穿過村莊，就只有不寬的小村路。從東山上沖下的水流，淹沒了去往雞棚的村路。渾濁的水面上，村路兩邊露出水面的棉槐條枝成為路標。我看看棉槐枝露出的水位，趕快停下警車。捷達警車如果開進這個水位的水淹路面，一定會被淹熄火。我們將車緩慢倒到一個高處的路邊，確認就是水位上漲也淹不了車后，鎖上車門，倆人走進白茫茫的暴雨中，踩著渾濁的泥水，艱難地挪動腳步，向報警人的雞棚緩慢蹚過去。

我開始還想用腳試探著找出泥水下稍微高些的路面走，幾步后，放棄了這個想法。被泥水洪流淹沒的村路上，水深已經到了比腿肚子還高，雨鞋被泥水灌得滿滿的。挽起的褲子都濕了，我們不再在意衣服的干濕，只是小心挪動著步子。泥水下的泥土路面被洪水沖得露出下面的石頭，形成深淺不一的大小泥溝，隱藏在混濁的泥水中，為了不摔倒在泥水里，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動步伐。在暴雨中，雨衣沒有起到什么作用，雨水流進雨衣內，我們全身警服都濕透了。

在盛夏的季節，全身凍得抖起來，嘴唇開始發白。在暴雨急流中緩慢地挪動著，終于來到位置相對高的分立道路兩邊的養雞大棚處。大棚選的位置很好，山上下來的急流，正好沿著兩家雞棚之間的山路下泄，山路仿佛是泄洪道，對路兩邊的養雞大棚沒有什么威脅。我們敲開最近一家養雞大棚養殖戶住宿的屋門，恰好是報警人。看到我們進屋，報警人開始情緒激動地訴說，指責對面雞棚養的狗咬死了他散養的幾只雞，要求我們給說法然后處理對方。我打著哆嗦，聽完他的訴說，進入暴雨中，蹚過變成河流的山路，再次咬牙體驗了一把山水奔流到身上徹骨涼爽，來到對面雞棚。這家雞棚主人很爽快，承認是自己的狗咬死了對面人家散養的雞，但是他認為對面人家的態度不好，就擺出一副“愛咋咋地”的態度。

事情很簡單，我們渾身發著抖，說服養狗這家主人一起冒雨蹚水，來到被咬死雞的這家住屋內，開始各種說服調解工作。和所有矛盾發展到解決的道理一樣，雙方各執一詞，傾訴自己的道理，指責對方的不是。

處理這樣的情況我們有經驗，一邊發著抖，一邊化身為認真的傾聽者，然后語重心長、苦口婆心地講道理、擺事實。一個多小時后，雙方終于達成調解協議。當事雙方都表示不會為這事再發生矛盾。在他們的感謝聲中，我們再次走進暴雨，探索著往來路走去。

再次艱難地走回警車邊，費了很大勁脫下灌滿泥水的雨鞋，倒干凈雨鞋里的泥水，我們開車返回所里。駕駛室內被身上的泥水弄得到處濕漉漉的，座椅也濕了。回到所里，拿著換洗衣服奔向浴室，熱水流過身體，才緩過神來！洗過熱水澡，換上干衣服，身體感覺好些。我們捧著熱水，在盛夏的季節慢慢溫暖著自己……

（作者系山東省煙臺市公安局牟平分局王格莊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