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釣魚最怕一個人

姜丹

老烏姓烏，不過我們叫他老烏的時候，并不是指的他的姓，他在圈子里還有一個響亮的名字：烏鴉嘴。

老烏的嘴是出了名的靈，但有一點，他說好事不靈，壞事的準確率據說高達百分之二百，并能立馬得到驗證。最難能可貴的是，老烏的這張嘴能堅持數年如一日，把給大家添堵的水平不斷上升到更新的高度，并大有將添堵進行到底的趨勢。

比如在一起釣魚，臨近的老茂上了一條魚，大家都側目觀瞧，老茂盯著撲棱撲棱的水花，突然驚喜地大叫一聲：“媽呀！大鯽魚！大鯽魚！”從遠處看，這條鯽魚絕對過斤了，應該是超大了。但是鯽魚就是鯽魚，再大也不像鯉魚那么驢，幾個來回就沒脾氣了。老茂得意地拿起抄網準備抄魚的時候，有點眼紅的老烏帶著一絲醋意，慢條斯理地來了句：“看這魚跑了你還嘚瑟啥？”

抄魚入網時，大鯽魚似乎被嚇傻了，張著嘴一動不動，老茂摘了魚鉤，大鯽魚還沒動，老茂雙手捧起大鯽魚故意示威似的給老烏看了看，大鯽魚還沒動。啥時候動了呢？老茂雙手握著大鯽魚向魚護一扔的瞬間，大鯽魚一打挺，就這么一挺，飛行的軌跡就變了，吧唧掉在了泥濘的水邊。老茂手忙腳亂趕緊一撲，手是碰到魚了，但這么一壓，滑溜溜的大鯽魚呲溜一下又向水邊滑了一點，老茂狼狽地哈著老腰，又向前一探手，大鯽魚有氣無力地一蹦跶，老茂又抓空了。“快拿抄網，快拿抄網！”我們這幫看熱鬧的群眾集體驚呼道。

老茂略一愣神，甩開兩腳泥巴，噌地躥回釣位，一把操起抄網。這時候老烏又說話了，是對著大鯽魚說的：“還不跑啊？再不跑你可沒機會了。”話音沒落，老茂的抄網已經當頭罩下，可就在這一瞬間，呆呵呵的大鯽魚又蹦了一下，這下直接跳到了水里，愣了一下后晃了晃腦袋慢悠悠地游走了。大家笑開了花，老茂氣炸了肺，老烏則在成功驗證了自己是烏鴉嘴后訕訕地辯解說：“其實吧，這條魚，它不賴我，我不吱聲，它也得跑……”

“閉嘴吧你！”老茂嗆了老烏一句，馬上又搓了兩粒魚餌，魚竿再次入水，然后尋了處好落腳的地方去洗沾滿泥巴的雙手。浮標還沒落穩(wěn)，半路就停了，然后開始緩慢地上升。“咬鉤了，咬鉤了！”眼尖的馬上提醒老茂。老茂回頭一看，浮標幾乎平躺在水中了，趕緊一蹦三尺高，幾步就躥了回來。一揚竿，魚還在，遛了幾下，魚又到了水面。“哎呀！還是那么大！”他一邊說一邊舉著魚竿去撿抄網。這時老烏又說話了：“這回我可啥都沒說啊，跑魚可別賴我啊。”就這么靈，話一說完，老茂的釣組“嗖”的一聲彈向空中，脫鉤了。

這下水邊可熱鬧了，大家全都要笑出六塊腹肌了，唯有老茂滿臉遺憾，老烏還一臉無辜地解釋：“你看看這回我啥都沒說吧？我不說話該跑魚還得跑魚。”

“行了！你閉嘴吧！”

這回老烏變乖了，不言語了。本著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原則，大家集體起哄，可任我們變著法地煽風點火，人家老烏始終像個捧哏似的，無論別人說啥，他都“嗯”“啊”“是嗎”“哈哈”四個詞無限循環(huán)播放。可是一趟車出去玩的釣友哪能不說話呢，尤其是老烏這種話癆。老烏啥時候說的話呢？吃飯的時候。一上午可把老烏給憋壞了，離開了水邊他終于自由了，該給舌頭抻個懶腰了。

吃飯的時候，有人提起了老茂跑的那兩條魚，很明顯第一條是操作不當，第二條是拽晚了。這是公道話，老茂也這么認為，并沒有真的怪老烏，只是大家都太熟悉了，習慣了沒深沒淺地開玩笑而已。可是老烏又開腔了：“茂哥呀，本來你跑完魚我就想提醒你來著，可你不讓我說話呀，我擔心的不是你跑魚，我擔心的是你身后的那顆樹，整不好鉤要上樹，損失可就大了。”

老茂一聽，立刻做五體投地狀雙手抱拳：“烏哥，就憑您這張開過光的嘴，兄弟我不吃飯了，這就搬家去！”

老茂來到釣位，本想把竿子拽出來換個釣位，畢竟連跑兩條魚有點炸窩。可巧的是，掛鉤了，他使勁拽了幾下，障礙物能緩慢地跟著移動，等魚竿滿弓時看清了，是個大方便袋。可更巧的是，鉤子從方便袋上脫鉤了！釣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飛身后……

樹上的老茂咬牙切齒地指著下面的老烏：“老烏，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干的是啥嗎？”

“是啥呀？趕緊摘鉤吧！”

“我現在想把你騎在身下反反正正抽你一頓大嘴巴子！讓你那張破嘴瞎嘚嘚！”

“你個死老茂！寡人本想對你好點，可你也不配合呀！你等著，下午我說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