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鵬程
派出所值班的日子里,“忙白不忙黑、忙黑不忙白”的定律好比魔咒,從未有人打破過。周六這天,風平浪靜的大白天并沒有讓大家伙兒心安,而是面面相覷、憂心忡忡。
亮敞敞的天空從下午五點半說暗就暗了下來,一貫的開飯時間在接二連三的警情后推遲到了晚上7點,飯桌上的四菜一湯不知回鍋熱了多少次才被送到了嘴邊。吳叔卸下腰間勒得緊緊的多功能腰帶,長舒一口氣,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捧起了一大碗熱湯。
“咕嚕咕嚕……”
沒出兩大口,一碗熱湯就被灌了下去,一旁看得入神的我絲毫沒注意有人在喊我。
“小劉,你要不要來一碗?”
“嗯!啊?我自己來,我自己來。”緩過神兒來的我竟顯得有些慌亂了。
要說值班這天吃個飯,真稱不上品嘗美食,完全就是應付肚子,三大口兩小口地就把一碗米飯填到肚子里去了,哪里還有時間坐下來津津樂道,對飯菜品評出個一二三來。
擱下飯碗,提上裝備,吳叔又一頭扎進了社區民警辦公室,鉆研起新運行的社區管理系統,直到上半夜的一通求助電話。
“喂!這邊有個人喝醉了,騎自行車摔倒在地上不動了。”
乍一聽報警人的電話讓我的汗毛直立,之前就出了個凌晨有人醉死在家中的警情,至今陰影還未散去,今天又來了個倒地不起的。
警車開進小區時已近半夜,擋風玻璃上的霧氣好一會兒才散去。怕吵到居民休息,吳叔連車喇叭也沒按就徑直往小區里邊開。煞白的車燈掃過悠長寂靜的路面,燈光盡頭,我們看到了一輛停放著的自行車和一個趴在地上的醉漢。
推開車門,一股冷空氣卷進車內,我打了個冷顫,哆哆嗦嗦追上了吳叔的大步子。
“兄弟,醒醒啊!”吳叔彎下腰輕推了下還在酣睡的醉漢。手電筒掃過去,地上斑駁的血跡早已凝結。
“別煩我,我要睡覺。”
“仨兒,我跟你說,你再推我,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
……
醉漢側著身子趴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一連串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語,時不時嘴里還罵罵咧咧的,倒也有點意思。只是額頭上磕腫成桃兒似的那個包依舊流著血,氣溫這么低,睡地上總歸不是個辦法。
“大兄弟,你家住哪里啊?”
“港頭……我跟你說……”
醉漢不耐煩地回了吳叔半句話。吳叔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
“我是你們那兒的社區民警,你叫啥名字?”
“吳鍵?你是那個吳鍵?”
喊了吳叔兩聲名字,醉漢又貼著地面,一聲不吭,呼呼大睡起來。
“小劉,你把手電筒照在他臉上,我看看認不認得。”
“這不是韓家華嘛。”吳叔蹲下來側過臉,一下子認出了這個醉漢,拿起手機,撥通了他家人的電話。
在家屬趕來的過程中,我們征得他們的同意后,決定先將不省人事的韓家華送往醫院。于是,一場與醉漢的“糾纏”開始了。
有一種不配合叫“醉漢的不配合”。任憑你怎么溝通,都置之不理,你剛幫他“塞”進車里,他又“游”到了地上,張牙舞爪、嬉笑謾罵,全看他心情。
從上警車開始就一刻都沒有消停過。打鬧自是意料之中,他吐一車倒弄了我們個措手不及,那嘔吐出來的酒氣味兒帶著食物發酵的酸臭味兒刺得我們直流眼淚,熏得一車人一陣反胃。
到了醫院,從車上挪下來又是一陣折騰。好在有醫護人員和家屬的幫忙,我們這才把他抬上了擔架。
跟家屬叮囑了幾句后,吳叔喘了一大口氣,接過紙巾擦了擦不小心弄臟的衣角,急急忙忙上了警車。
我想,醉漢醉了,醒來一定不會記得發生了什么。不過,他好像又“沒醉”,至少他還記得社區民警吳叔。
(作者系江蘇省如東縣公安局栟茶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