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漢語中的諧音民俗文化

楊艷（云南師范大學文理學院，云南 昆明 650222）

諧音是一種特殊的語言現象，存在于各種語言中，是指字詞的音相同或者相近。現代漢語普通話中有21個聲母，39個韻母，四個聲調，由于部分聲母和韻母不能相拼，漢語普通話的音節不足1300個，因此必然生成眾多的同音、近音字，而諧音實質是同音與近音的綜合，從而諧音現象大量存在于漢語中。諧音雙關是一種修辭手法，它以諧音為基礎，雙關為手段。雙關是詞在運用過程中同時產生兩種意義，即字面意義和內隱意義。雙關是一種辭格，諧音雙關就是這種辭格中的一種修辭手法，大量存在于漢語文學作品中，如詩歌、諺語、小說等。可以說，諧音雙關充分體現了漢語語言的美學特征。而筆者發現，除了文學作品，諧音雙關在中國的民俗文化中也大量存在，且其運用還能體現出漢民族特有的文化心理。

一、諧音民俗文化的產生

（一）諧音民俗的文化底蘊——語言文字崇拜

語言文字崇拜又稱靈物崇拜，是指對語言文字功能的神化與夸大，相信語言有某種特殊的力量。遠古時期，人類生產力低下，無法解釋這種然現象中的種種自然災害，認為大自然中存在某種神秘的力量并操縱著宇宙中的一切變化。于是萬物有靈的觀念便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同時先民們認為人的靈魂與大自然這種無形的力量是一體的，可以相互轉化，于是產生了神的觀念。自然界中的雷雨、火山噴發、地震等自然災害被先民們認為是神在發怒。人們恐懼這種力量將會給人們帶來災難或是死亡。為了傳達這種祈福避害的心理，于是產生了人神溝通的媒介——巫。巫能夠替人類向神祈求平安的愿望，降妖除魔，同時也通神靈，帶來某種兇禍。而巫的權利則通過語言得以發揮，于是產生了咒語，這便使得語言的功能被神話了——語言不僅是人與人交際的重要工具，而且是人與神交際的重要工具。在先民們蒙昧的勞動生活探索中，無數次的巧合使得這種觀念得到強化，于是人們更加相信語言具有這種超然的功能。另一方面，文字是語言的載體，因此漢民族這種語言崇拜通過漢語與漢字同時體現出來。

（二）諧音民俗的形成——音義聯想

中國的儒釋道都主張從整體上直覺地把握宇宙本體，這決定了中國的傳統思維方式以整體把握和直覺體悟為主要特征。整體性思維著眼于事物之間的聯系，把事物看成一個普遍聯系的整體，而經驗型的直覺思維從整體上直接、模糊地把握現象的內部關系，不追求嚴密的邏輯思維，因此漢民族是一個善于比附聯想的民族。“所謂聯想，是值指人們在大腦中把這一事物與另一事物聯系起來，從而把這一事物的思想或表象推移到另一事物上去的一種認識方式和基本的形象思維方法。”①而民俗中的諧音現象則是由音的聯想而產生。當漢民族聽到“棗”字時，便不禁聯想到與其音相諧的字“早”，而語言是音義結合的符號系統，因此人們便順藤摸瓜，同時也產生對“早”字意義的聯想，并不自覺地將“棗”與“早”聯系起來。由此“棗”不再是一種單純的農作物，在特定的環境中，還象征著“早”的意思。這樣便形成了民俗中的諧音雙關現象。然而漢語的同音字很多，因此，諧音民俗的準確取義往往決定于特定的環境。所處環境不同，人們聯想的意義也就不同。

二、諧音雙關在民俗中的具體運用

基于先民對語言文字的崇拜與漢民族善比附聯想的心理，諧音雙關的運用通過各種實物、數字、圖案等將漢民族這種心理外化了。

（一）表達了漢民族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1、春節祈福

春節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節日，對漢民族有著重要意義。在春節期間，人們通過各種各樣的活動表達新年的美好心愿。豐富的年夜飯是春節必不可少的活動之一。新年過節講究整雞整鴨，諧音“有頭有尾，全心全意”；豆腐諧音“都福”，象征全家都幸福；吃魚時，人們有意識地將魚留下一些，這里“魚”諧“余”，取“年年有余”之意；在北方，新年的第一頓飯喜歡吃餃子，“餃子”諧音“交子”，取“”更年交子之意。

2、婚俗祈福

古人云：“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這說明了夫婦之間的事是人類最重要的倫常，同時也體現出古代中國對婚姻敬重的態度。在舊時中國婚俗中，男方婚前就定親的習慣。男方送一個包裹給女方，包裹內放上麩子和鹽，象征“福”和“緣”；拜堂時，新郎用稱枰掀起新娘的蓋頭，因為“稱”雙關稱心之“稱”；在有的地方，男方則有送膠漆給女方的習俗，雙關“如膠似漆”，象征生活百年合好；和和美美是婚姻幸福的基礎，長長久久則是婚姻幸福的保證，舊時很多地方很注重結婚日子，尾數常選“九”，象征日子“長長久久”；生育是延續婚姻幸福的重要方式，中國人自古就有祈求多子的心理，以食物為典例：在福建地區，人們喜歡用榛子作為喜果。因為“榛”諧音“增”，意為“增子”；在山東，岳父到新郎家迎親，有偷筷子和酒盅的習俗，這讓很多人不解，其實這是“筷子”諧音“快生子”，那為什么要偷酒盅呢？原來“盅”諧音“忠”，如此理解，便是“快生忠孝之子”之意了。

（二）表達了漢民族的生活禁忌

1、求穩定的農業文化心態與禁忌

長江、黃河流經中國這塊沃土，因此決定了中國的農耕生產特點，這種物質文化特征也影響者漢民族的祈求風調雨順、生產豐收的農業文化心態，但古代生產力一定程度上的局限性使人們相信語言具有促進生產的神力，因此行業禁忌便出現了。

2、家庭和睦心理與避諱

“家和萬事興”是漢民族所共有的家庭觀念，也充分說明了家庭和睦對個人、社會的重要意義。因此家庭和美，家人幸福安康是漢民族的美好愿望，這首先體現在“家”的物質形式上：俗話說“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因為“桑”諧音“喪”，不吉，而柳樹無籽，諧音“無子”。中國人在選擇房屋的梁木時，忌選擇椴木，因為“椴”諧音斷子之“斷”，因此人們常常選擇榆作為梁木，諧音雙關“余糧”。家中若有人離世，壽衣忌用綢緞，因為“緞”也諧音斷子之“斷”，而壽衣上往往不帶扣子、帶子、領子，因為這里雙關“扣子”“帶子”“領子”之意。

3、日常生活交際與避害心理

在中國五千多年的歷史文化中，中國人形成了中庸的秉性，形成了和諧的民族精神，這種和諧不僅體現在家庭中，而且體現于日常交際中。送禮是漢民族友好往來的方式之一，但不適當的送禮反而破壞了良好的交際效果。如，中國人忌送傘，因為“傘”與“散”相諧；在言語交際中，語言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如煤氣用完了，如果說“斷氣”了，或是“氣沒了”，往往讓人聯想到不吉利的意義，若換成“要加氣了”，就會達到更好的交際效果；走在街上，看到房屋一般寫著“吉屋出租”而非“空屋出租”，因為“空”諧音“兇”；

如今民俗中的“口彩”與“禁忌”仍然存在于生活中，雖然其性質已不同于先民們對語言的蒙昧崇拜，但卻作為一種文化影響著漢民族的心理，如當你受到一條類似“若不轉發，今日不吉”的短信時，雖然深信語言沒有這種超然能力，但心里還是覺得不適應，因此諧音雙關在民俗中的使用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而且承傳著漢民族趨吉避害的心理，但面對這些風俗，我們要用科學理性地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