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振濤(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陳濤(1866~1923)字伯瀾,陜西省三原縣人。幼年在劉古愚任教的三原東關胡子周古月齋就讀。1887年又隨劉古愚到涇陽味經書院。1889年鄉試,中陜西舉人第一名。
甲午戰爭中國慘敗,陳濤在京參與過公車上書。后受劉古愚委托,前往武漢、蘇州、上海等地,參觀織布、輪船制造、印刷等近代工業;與梁啟超等人多次聚談,介紹劉古愚實業救國的思想;還與英國人商議購買織機事宜。此行歷時6個月之久,帶回大量新的書刊,買回日產軋籽棉機1臺,在涇陽西關開辦軋花廠,這是機器軋花第一次傳入陜西。
1989年8 月,戊戌變法失敗,朝廷下令逮捕“康黨”,陳濤不顧危險到味經看望劉古愚,并謁見陜甘總督陶謨,訴說原委。陶謨對味經學生表示同情,復電陜西巡撫,以“我等應保全善類”,味經師生才幸免于禍。1905年,陳濤在廣州創辦廣東高等工業學堂,多次東渡日本,買回先進的教學設備,培養了一批人才。
辛亥革命以后,陳濤先回到上海,后又到北京,在北洋政府財務部任職,考察外省財政事宜。但屬閑職,不能發揮其才智。
陳濤著述有很多,《審安齋詩》一卷、《裴氏和約私議言》十一卷、《南館文鈔》一卷、《粵牘偶存》一卷、《國稅局條議》一卷等等。《入蜀日記》是陳濤撰寫的一部十分重要的游記。
《入蜀日記》收入《審安齋遺稿》并于民國十三年排印出版。臺灣在1986年出版全套的《清末民初史料全書》中收錄陳濤的《審安齋遺稿》,是根據民國十三年的版本影印出版的。另外學苑出版社在2006年出版的《歷代日記叢鈔》第140冊收錄了陳濤的《入蜀日記》。
川陜兩省之間雖然被秦嶺山脈阻隔,但不得不說的是,川陜兩省自古以來聯系便十分密切。三國時期,諸葛亮以攻為守,屯駐渭上以此來保護蜀地。清代更是出現過陜甘總督兼督四川的局面。當然,川陜兩省的聯系不僅僅是體現在政治方面,諸如經濟、人文方面的交流更是數不勝數。此次陳濤入蜀的緣由,表示去查看家中在四川的商鋪和商業情況。而在陳濤入蜀的路上,便遇到多位在四川經營的陜西商人。當然陳濤所能反映出的只是川陜兩省之間商貿往來的一個小小的側面,兩省的經濟交流需要通過更多文獻資料才能得以看清全貌.
陳濤曾兩度入蜀。此次入蜀時他多次觸景生情,回憶起了在他小時候隨父親進入四川時的情景。
陳濤初次入蜀適逢丁戊奇荒,那是在中國華北地區發生于清朝光緒元年(1875年)至四年(1878年)之間的一場罕見的特大旱災饑荒。1877年為丁丑年,1878年為戊寅年,因此史稱“丁戊奇荒”。受災地區有山西、河南、陜西、直隸、山東等北方五省,并波及蘇北、皖北、隴東和川北等地區,這次大旱的特點是時間長、范圍大、后果特別嚴重。大旱不僅使農產絕收,田園荒蕪,而且造成大量人員餓死。這場災荒的主要原因不僅是持續四年的旱災,但也與當時黑暗的政治統治不無關系。陳濤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第一次進入四川。
陳濤在第二次入蜀時也正逢清末中國西北的另一大變局。
1862至1873 年間,發生在陜西、甘肅兩省的回民暴動、叛亂。這場動亂極大地改變了陜甘兩省的民族分布。在戰爭中,回漢兩族在陜西、甘肅兩省互相仇殺。戰亂初期,回民在伊斯蘭宗教領袖的帶領下,趁晚清局勢動蕩,企圖在中國建立一個政教合一的伊斯蘭國家。陜西人口在戰亂中損失達622萬,甘肅人口損失達1355.5萬,陜甘合計約2000萬,其中漢族損失人口約1500萬,回民損失人口約400萬。戰后陜西的回民只有居住在西安的兩萬多人存留。清廷深謀遠慮,為了避免重蹈宗教極端勢力清洗異教徒、分裂中國的覆轍,將許多投降的陜甘回民分散遷移到西部各地。
陳濤路遇的一位從新疆伊犁送父親遺體返回故鄉的青年,這位青年不僅其母親與妹妹被亂軍擄掠,甚至他父親的尸首也被砍成幾段。從他的遭遇可以側面反映出,西北的回亂已經不單單是民族起義,而是逐漸升級、激化,變成了回漢之間的相互仇殺。
另外,不僅西北,西南地區的藍大順也率領回民叛亂。陳濤路過的一些地方都慘遭屠戮,甚至一個縣城里只有三四戶人家。
川陜之間的道路狹窄,受限于環境要素,即使地處商貿要道,自古以來也沒有發展出大型城市。但隨著建國以來寶成鐵路和川陜之間公路的修建及隧道的打通,川陜之間的城鎮和鄉村也得到很大程度的發展,例如陳濤所見的廣元,在當時還只是縣城,且城中民居還不到城內面積的一半。另外有不少小城鎮連城墻都沒有。到了現代,不少在當時的的村落或是驛站都發展成為小城鎮。除此之外,一些原有的關口因為旅游開發的作用下,也逐漸發展成為小村鎮。
交通的研究不僅包括道路的修建、維護,還包括交通工具等方面。
清代的地方官員,不僅主持修造開鑿道路和棧道,還負責主持道路的維護以及兩旁的綠化。陳濤所經過的不少道路,都是州牧太守主持修建,道路兩旁還有幾百年的參天大樹,也都被地方官員登記在冊。
在交通工具方面,陳濤除了步行之外,先后租賃過馬車、轎子和篷船。交通工具雖然依舊比較落后,但都已形成固定的租賃地點和租賃方式,同時也形成了固定的轎夫群體。
陳濤家在四川省內有幾家店鋪,此次入蜀,單純是為了家中的商業活動。。此次陳濤一行人的入蜀路線大致如下:由陜西省三原縣出發,依次到達陜西省禮泉縣—陜西省乾縣—陜西省扶風縣—陜西省岐山縣—陜西省寶雞市陳倉區—陜西省寶雞市渭濱區—陜西省鳳縣—陜西省留壩縣—陜西省漢中市漢臺區—陜西省漢中市勉縣—陜西省南鄭縣—陜西省寧強縣—四川省廣元市朝天區—四川省廣元市昭化區—四川省劍閣縣—四川省梓潼縣,最終到達目的地四川省綿州。
在中國古代很長的一段時期內,地學研究都是史學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文獻是歷史地理學研究的重要基礎。任何一項科學研究都必須廣泛搜集文獻資料,在充分占有資料的基礎上,分析資料的種種形態,探求其內在的聯系,進而作更深入的研究。
陳濤《入蜀日記》,既是民俗風情的長卷,也是政治時事的實錄,具有無可比擬和替代的歷史價值。其中寫了從都市到山村、從驛站到寺觀的各式社會情景、各種人物形象,寫了人世滄桑,寫了社會動亂,寫了別開生面的風物,寫了世代相襲的人性,有的令人敬佩,有的令人切齒,有的令人悲惻,有的令人動容,有的令人掩卷長思,有的令人啼笑皆非。
就史學價值而言,作為巴蜀珍稀交通文獻的重要組成部分,《入蜀日記》包含了有關晚清時期巴蜀交通線上最直接、最真實、最生動的歷史記載。對研究巴蜀與陜甘地區的社會經濟文化交流起到重要作用。史學同樣是人學,不可能毫不動情,更無法回避社會群體的情感、民族的情感。《入蜀日記》的出現,為文史相通,為科學與歷史的結合提供了典范。歷史的最高目標不是實錄,而是垂鑒。陳濤撰寫游記,《入蜀日記》是清末民國巴蜀等地最直接、最真實、最生動的記載,可說是一部“游史”,一部當之無愧的信史。